袁乾錦的魂魄等在旁邊。
阿錦殘缺的魂魄漸漸離開了尸體。
阿菜知道差官們就要來了,趕緊跑了。
秦毅坐在石屋的廊下,靜靜擦著寒光劍,給那對母子留下空間。
“袁乾錦?”這個名字刻在阿錦的魂魄深處,她徐徐問著眼前的魂魄。
“是我。為什么要救我?”袁乾錦胸中波濤洶涌。
“殘軀何足惜!惟愿吾兒無病無災到公卿?!卑㈠\的魂魄聲若游絲,似乎下一秒就要散去。
差官們已經(jīng)到了,帶了阿錦與風飄絮的魂魄離去。
袁乾錦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向著阿錦離去的方向磕了三個頭,低聲道:“母親。”
袁乾錦一直跪在那里,不肯起來。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方才的苦戰(zhàn)與過度的情感驚濤,讓袁乾錦的身體極度困倦,他趴在地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月光依舊清冷,寒光劍閃著點點星光,袁乾錦似乎也發(fā)著白光。
秦毅沉默著,守著袁乾錦,等著阿菜回來。
五更時分,阿菜才惴惴不安地回來。
“大哥,差官們都走了?”阿菜警惕地看著四周。
“早走了。”秦毅給他吃下定心丸。
“二哥,這是?”阿菜看著跪地不起的袁乾錦問。
“睡著了?!?p> “???這樣都能睡著?看來真的是累慘了?!卑⒉诵χχ筒恍α?,“大哥,二哥剛和母親相認,就這樣陰陽兩隔了?”
“是?!鼻匾愕穆曇衾餂]有什么情緒。
“如果二哥是哈丹天汗的兒子,有人為了找他不惜滅門云臺山,你說,會不會是天汗找兒子?”阿菜望著跪睡的袁乾錦,猜測到。
“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任何一支勢力得到了這個消息,想用阿袁的身份來做做文章,有可能是天青帝,也有可能是泊太后,還有可能是其他人?!鼻匾惴治龅?。
“能是誰呢?”阿菜看著秦毅,秦毅搖了搖頭,“現(xiàn)在還判斷不了。”
“不過,我剛剛?cè)ピ浦莩情e逛,聽見守夜的衙役說,云州最近抓了好多人,牢獄里已經(jīng)滿員了?!卑⒉艘荒樑d奮。
“什么罪名?”
“說是要按人頭征西征稅,百姓但凡有不繳納者,一律入獄。錢還不少,不管是小毛頭,還是老掉牙,都要征?!卑⒉税阉爜淼膲Ω铎`活現(xiàn)地講給秦毅聽。
秦毅不覺嘆了一口氣。
袁乾錦這一覺睡了有一百年那么長。
等他醒來的時候,臉和膝蓋都已經(jīng)麻了。
他只得先躺下來,回味著深沉的夢,確認自己是誰,發(fā)生了什么,然后慢慢等待臉和膝蓋的恢復。
“二哥,用臉睡覺,你可是第一人?!卑⒉舜蛉さ?。
“阿菜,你的某(母)恁(親)系(是)狠(什)么樣的?”袁乾錦的嘴巴仍然麻木,說不清楚話。
阿菜忍著笑,“我早忘了,三歲的時候我娘就跟人跑了。有和沒有一樣?!?p> 袁乾錦不再說話,只默默地看著頭上的天光一點點綻現(xiàn)。
袁乾錦三天三夜疾馳而歸,京城已經(jīng)大不相同。
雖然夜市的燈火依舊,寒冷依舊,但西征已經(jīng)成為所有人口中最熱門的新聞。
朝廷舉全國之力,西征哈丹。
安邊疆,樹國威。
源源不斷的糧草、兵器、衣物等軍備運到城郊大庫。源源不斷的州郡士卒們匯集至京城外的大營。
“需要休息嗎?”掛在香囊上的秦毅問袁乾錦。
袁乾錦道:“我很精神,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p> 阿菜也好奇地附和道:“是啊,我們急匆匆地回來,是要去哪里啊!”
秦毅沒有絲毫猶豫,“相府,我們?nèi)滔??!?p> 相府在鬧市一角,一條深巷,拐進去就是。
一進小巷,袁乾錦便棄了馬。
外街的繁華與嘈雜便都逐漸隱去。
“真是鬧中取靜的好地方?!卑⒉藝K嘖道。
“你沒來過?”袁乾錦問他。
阿菜做了個鬼臉,“我沒事兒哪敢往這些達官顯貴家里來啊,保不齊有個什么方士,就把我滅了?!闭f罷,恨恨地看了袁乾錦一眼。
袁乾錦想了想,“阿菜說的有道理,是我不能易位而處?!?p> 阿菜撇撇嘴,“知道就好!”
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相府的正門。正門也并不氣派,與京中其他顯貴相比,一扇黑紅的大門,已經(jīng)很低調(diào)了。
但門口的守衛(wèi)并不少。
“走角門?!鼻匾愕?。
袁乾錦繞著府邸走了一會兒,方才看到西南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角門。
正有人從那門里進去。
袁乾錦正想起怎么樣才能混進去,便聽秦毅說,“從花園翻進去?!?p> 袁乾錦四處張望,突然笑了笑,“大哥,看我的。”
說罷,袁乾錦走向街角僻靜處。
不一會兒,袁乾錦擔著兩只糞桶,身著葛布粗衣,以棉布遮面,剛走到門口便被趕走了,“走側(cè)門!走側(cè)門!不知規(guī)矩的東西?!?p> 袁乾乾點頭哈腰的問了側(cè)門的方向,一路悠著就去了。
阿菜大笑著跟在后面,秦毅只好跟著。
側(cè)門,是給送菜的、送魚的小販們,拉糞的下人們走的。
這里盤查的官差少了許多,多是熟人。
“今兒咋不是老徐來拉糞呢。”一個官差問道。
袁乾錦憨厚地笑了笑,“俺替他擔一天?!?p> 味道實在不甚美好,袁乾錦很快就進了相府。
阿菜一路笑個不停,袁乾錦不得不送他若干個白眼。
“瞪我干什么!反正別人也聽不到!”阿菜得意洋洋地滾前滾后,嘲笑袁乾錦。一個衣服上沾了泥污都必定洗干凈的人,竟然挑著糞擔。
相府中的格局、陳設,都算不得豪華,不見奢華之氣,處處有如京中的普通大戶人家。
袁乾錦尋個了幽靜處,換了身素衣,放了糞擔,跟著秦毅,屁股后面是一蹦八尺高的阿菜,
“三百年了,我可是第一次進相府!能吹一輩子!”
“閉嘴!”
“二哥,老讓人閉嘴,可不是為兄之道?。 ?p> 秦毅不止一次到過相府,稍稍辨別,便直往書房去了。
程宵這幾日為了西征,甚是繁忙,此刻正在書房里難得喘息一二。
管家在門外道:“孟將軍求見!”
程宵頭痛胸口痛,道:“說我不在,今日誰都不見?!?p> 管家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