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得回頭便是岸,何須到此悟前非。一一一涌泉村伏龍寺
在鄉(xiāng)間農舍的角落里,靜靜的躺著幾根村民留下的棍棒。它們還沒來得及從大地上汲取足夠的養(yǎng)分,還沒來的及在世界上綻放它們的綠蔭,就已經被砍伐了。
它們變成了又枯又干,又硬又滑的棍棒。用于功擊與防衛(wèi),在擊打無數人和物的過程之后,變的越來越烏黑油亮。
突然,一根根棍棒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竟自己立了起來,插進了土里,不可思議的生根發(fā)芽,長成了蒼天大樹。
無數的枝干與葉如浪潮一般向與涌來,很快就把我淹沒了。我被它們壓著,感覺胸口沉悶,無法呼吸。
終于,我用盡全身力氣呼出一口氣,猛的睜開眼睛,原來只是一場夢。而導至我無法呼吸的元兇,就是趴在我胸口上睡著的小咪。
“搞什么,我睡的正香哩?!毙∵鋵ν蝗槐怀承扬@得有些生氣。
“你趴我身上干什么,差點把我壓死?!?p> “整個屋子里就你一個大活人身上暖和點,我就尋思著趴一會,后來太困就睡著了?!?p> “嗯,爐子滅了么?”我看了一眼火爐,果然,里面只剩下了焦黑的木炭。
我重新點起了爐子,往里頭又加了點柴火。
“這爐子啥時候滅的啊?!?p> “你睡著的時候就滅了?!毙∵浯蛄藗€哈欠?!霸捳f你也真是,大白天就睡的跟個什么似的?!?p> “同樣睡著的家伙沒資格說我吧?!?p> “你是人我是貓,能一樣么。我晚上可是很忙的。”
“那你就不能忙在捉老鼠上,我就是因為昨天捉了一晚上老鼠,現(xiàn)在才困成這樣。”
“不就幾只老鼠么,又不是啥大問題,我才賴的去管他們哩。”小咪顯的滿不在乎。
“嘴上這么說,其實是因為你根本不會捉老鼠吧?!?p> “開什么玩笑”小咪大叫“當年一谷倉的老鼠全是讓我干掉的,我一只貓怎么可能不會捉老鼠。要知道,每一只貓在沒捉到過老鼠之前…”
“每只貓只有在吃掉過它們的第一只老鼠之后,才會有夜視眼?!蔽艺f“你都講了好幾遍了?!?p> 小咪自討無趣,嘀咕著出門溜達去了。
和它相處這么多天下來,我發(fā)現(xiàn)小咪還蠻有意思的,就是話太多了,比我奶奶還嘮嘮。這只聲音跟土匪似的貍花貓跟我講了很多事情,在我完善旅人的信息上很有幫助,但有些事情,不知道為何它怎么也不肯說。
外面的聲音似乎有些嘈雜,我伸了個懶腰,起身去拉開了窗簾。
外面似乎在搞什么活動,應該是在慶祝當地的什么節(jié)日。大街上張燈結彩,道路旁聚集了各種各樣的攤位,一真綿延到街道盡頭那座保留在市中心的小山上。
那坐小山與整座城市顯得格格不入,不知道為何會在那兒。以前聽李校長他說過,那座山叫教場山,因為當年有個什么人在這兒傳過教而得名,后來就成了當地人的宗教與文化中心,大小活動都在這兒辦。同時,這兒也是一處很有年代的遺跡。在加上當看風水的時候查出這座山是這一帶的地脈樞紐,是千萬動不得的,這才在城市規(guī)劃的時候保留了這座山。
話說,當年市長叫來看風水的道士,好像就是老白…正想這,一陣鼓樂聲猛然把我驚醒,原來是慶典的游行隊伍經過這里了,一片花花綠綠,好不熱鬧。不過我記得上午這兒還不是這樣的,不會一切都是在我睡午覺的時候搞起來的吧?
當年我和旅人就是在我念書的城市里的一個和這里差不多的節(jié)日慶典上認識的。時間過的真快啊,好像昨天才剛見到他一樣。
說真的,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我見過的最虔誠的人了,但我完全搞不懂他信仰的是哪種宗教,因為他會去參拜每一個他路過的宗教場所,寺廟,道觀,清真寺,景教堂…但他自己從不承認自已是個信徒。
我也曾經問過他,他告訴我,“一個人總需要信仰些什么來當作靈魂的寄托以及衡良萬物的尺度。但是永遠不要讓信仰占據了全部,那是很危險的,對于人和信仰都一樣。我涉獵了所有的宗教,這樣即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東西,同時又能不沉淪于其中?!?p> 我看著窗外熱鬧的街道,一個人獨自呆了好久…
月臺上,人群熙熙攘攘。急匆匆的腳步落在水泥臺階上啪嗒作響。不一會兒,今天的最后一班例車就開走了,也就幾分鐘時間,月臺,貨場,還有鎮(zhèn)上冒著炊煙的瓦屋突然顯的特別冷清。還能聽見遠去的火車的轟鳴,以及大地有節(jié)奏的顫動。
“人生是一個車站,進來了,又出去了。”
“川流不息的人群像魚兒似的從四面八方游來,又匆匆地向四面方游去…而我又該去向何方?!?p> 快遞收發(fā)室的老大爺把最后幾個包裹遞給了旅人“好了,小伙子,你們學校的包裹都在這兒了,謝謝你陪我這個糟老頭子聊了這么久啊?!?p> “沒事,難得有人能聊的來。”旅人把包裹塞進了馬背上的口袋里“那我就先回去了昂?!?p> “等會兒,把這東西先簽一下?!崩洗鬆斵D身取來了筆。
“這是什么?”
“知情同意書,你那些包裹里頭有貴重物品,所以得簽一下?!?p> “啥貴重物品啊?”
“就那個黑色的箱子,里頭裝了三十萬現(xiàn)金。”
“什么玩意兒?三十萬?”旅人并沒表現(xiàn)的有多吃驚,必竟他見過比這更大的數目,只是有點意外。隨后便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嗯,三十萬,這箱子是單獨送來的,送來的那人特別交代過我的?!崩洗鬆斈闷鸺埧戳搜邸澳忝终鸵粋€字兒?”
“我們那邊的人都這樣。”
“哦,這樣啊,你老家哪的?!?p> “可能以經沒了?!?p> “呃,這…請節(jié)哀。”
“沒事兒,都這樣好幾年了?!?p> 正當兩人不知道該繼續(xù)說什么的時候,一個人突然拍了拍旅人的肩膀。
旅人回頭一看,又驚喜又意外,“阿正,你怎么會在這兒?”
阿正說“我還想問你呢,這也太巧了吧,你怎么樣?!?p> “還不和以前一樣,我這回打算上華亭去,在這兒打了份工掙點盤纏,話說你咧?!?p> “我剛從關外回來,托小柳和大胡子他們的福,但我在火車上睡著了,醒的時候就在這站,而且他們倆人都不見了?!?p> “大概是覺的把你送進來就沒他們的事兒了,所以先走了吧。”
“應該吧,對了,我好像還見著老白了?!?p> “他?我前幾天剛去過他那兒,他不還在湖山鎮(zhèn)呆好好的么?!?p> “說來也奇怪的,當時有一伙歹徒劫車,我剛干掉一個,就又來了好幾個,然后老白就不知道從哪里出來把他們全弄倒了,我去喊他,結果被他一巴掌打昏了?!?p> “還劫車咧,我看你就是作了個夢?!?p> “對我一定是作了個夢。”阿正一拍腦袋說“先不說了我還在趕路呢,走了昂?!?p> 阿正一陣風似的跑了,消失在了道路盡頭,旅人搖了搖頭“這家伙,沒說上幾句就跑了,這么多年了還是這副德性?!?p> 告別老大爺后,旅人扛著一袋子包裹,牽著同樣背著一袋包裹的馬兒回道了濃眉老人的醫(yī)館。和之前來的時候不大一樣,醫(yī)館的大煙囪里正冒著白煙,那煙還有股淡淡的香味兒?!斑@個點兒,大概是在作午飯吧?!甭萌诵南搿袄锨厮麄儜摶貋砹?,那孩子也該醒了,不知道會怎么樣。”
一進門,旅人可傻了眼,老秦,吳爸,濃眉老人,還有那個孩子,正湊一桌打牌呢。
那孩子也是真不怕生,見旅人一進來,就跑來抱住了他。
“回來了啊。”吳爸說“我們到的時候這孩子就醒了,我們把事兒都給他說了,這小家伙還真有意思,一點都不怕生,說一定要好好謝謝你,我們見你一真都不回來,就先一起打了會牌?!?p> “叔叔也一塊兒來吧?!蹦呛⒆诱f。
“我就算了,”旅人說“孩子,你為什么會在那破廟里,那些怪物又是怎么回事兒?”
孩子眨了眨眼睛說“前幾天,光頭叔叔帶我城里逃了出來,說要去找伏龍寺的苦海方丈,在山路上讓他們給追上了,他們放出怪物來抓我們,光頭叔叔在廟里干掉了好幾個怪的,讓我在廟里等他,他去把剩下的怪物干掉,然后我就睡著了,醒的時候就在這兒了。”
“你是從哪里來的,你說的他們,又是誰。”
“爸爸走了以后我就一直住在那兒,他們叫那兒組織。”
“組織?那是個啥玩意兒?”老秦問“話說你不擔心你光頭叔叔啊。”
“沒事,光頭叔叔他很歷害的?!焙⒆诱f“他說如果他回來的晚了,就讓我自己先去找涌泉村伏龍寺的苦海方丈,他一定在那兒等我?!?p> 旅人心里頭一驚“組織?這孩子什么來頭?看來這下子麻煩了?!?p> 正在這時,大蛇從樓下來了。
“老頭子,怎么又在打牌了,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又在打牌。”
“難得阿秦他來了,就讓我玩會兒唄?!?p> “喲,原來常仙也在啊,失敬,失敬?!眳前制鹕硇辛藗€禮。
“得了吧,別來這套了,真君都走多少年了?!贝笊哒f“對了,老黃他還好吧?”
“精神著呢,在村里過的老舒服了。”
“你們先聊,我去泡茶?!睗饷祭先艘贿呄蚶镂葑呷ヒ贿叧萌舜蚴质健?p> 旅人隨濃眉老人進了里屋,濃眉老人正在燒水,頭也不回的說“我早就說了,那孩子會帶來麻煩,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麻煩,你知道到組織是什么嗎?”
“略有耳聞而已?!?p> “總之和組織扯上關系,就是天大的麻煩。”濃眉老人說“而且有一件事我只能和你說,我怕老秦他們嚇到?!?p> “喔?”
“那孩子,絕對是個怪物,我在他身上找到了兩處傷疤,都是致命傷,他應該早就死了?!?p> “你不敢和老秦說,為什么就不怕我被嚇到。”
“因為我和你不熟,也就不考慮這么多了?!?p> “呃…”
“不過那孩子似乎并沒有向我們隱瞞什么,所以應該不用擔心他?!?p> “所以說,那孩子和組織到底是什么關系?”
“變種人?!?p> “什么?”
“那種天生就有極高的細胞進代程度的人,我們叫他們變種人,組織從世界各地尋找他們,把他們從小培養(yǎng),為自己所用。不過,能成功培養(yǎng)出來的只有三成。那孩子,應該就是其中之一?!?p> “所以說,那孩子也是“木棍”嘍?”
“組織是這么稱呼他們的,真是個奇怪的名字?!?p> “那些孩子就像是樹木,悲慘的是他們在尚末成材之前被拔離了泥土,成了木棍。當他們還是鮮活的樹枝時,基本不會造成傷害。一棵大樹對世界很有用,而野蠻生長無法掌控的大樹不是組織想要的,而且一但大樹長成就不會屬于他們,他們需要的,就是一根可供他們使用的木棍。”
旅人繼續(xù)說“可悲的是,很多孩子或他們的家長都是自愿的,必境組織給的回報很可觀,那些孩子在未來還能有個體制內的工作。但是,當他們成了組織的工具時,他們就已經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根基,成了武器,這時的他們,既可憐又可恨。更可憐的是,他們再也回不去了,一日為棍,終生為棒。他們早已泛不起早年的綠色,回不去茂密的森林?!?p> “我曾經見過很多木棍,有些木棍后悔了,希望自己能回去。回到山林里,回到土地里,回歸天真無邪的童年,回歸幸福美好的生活。我對他們說,“很抱歉,你以經完全沒有任何希望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