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佳婿，有圣人之姿
是夜。
星光燦爛，如水銀瀉地。
章臺宮燈火通明。
此為嬴政日常處理政務(wù)起居的重要場所，大秦的決策中樞，全國三十六郡的奏章源源不斷匯聚以此。
史載，秦始皇躬操文墨，晝斷獄，夜理書。
的確，是一個勤政的帝王。
今夜，始皇帝卻沒有批閱，壓抑著憤怒和不安，豺豹雷音道：“今日比試結(jié)束后，那個豎子去哪兒了？”
“主上，他只用了不足半個時辰，便馴服了赤龍騅，然后，帶著冬兒姑娘……兜風(fēng)去了。”
“赤龍騅本來就是馬王，加上公子的騎術(shù)，我們追不上?。 ?p> “少主說了，他自行回昊府。”
黑伯跪伏在大帝腳下，被濃烈如同實質(zhì)的帝威壓迫的肝膽欲裂。
“電鷹傳書，比試結(jié)束，昊公子和冬兒去了桃花谷?！?p> 黑冰臺左統(tǒng)領(lǐng)頓弱如鬼魅般出現(xiàn)，上前低語道，“只是，日落時分，帶著冬兒姑娘進入了森林！”
“豎子要作甚？比武贏了，飄了？”
嬴政剛舒了口氣又懸了起來，“這孩子性子太野，膽子太大。
你們連夜桃花谷，把他們帶回來！”
……
黑冰臺左統(tǒng)領(lǐng)頓弱道：“圣上，六國貴族與博士宮沆瀣一氣，復(fù)辟暗潮涌動，臣得到密報……”
“不急。”
嬴政大手一揮，“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日我不想聽這些。
你說，讓著夏昊落到那個坑里，最合適呢？”
“我說讓他來黑冰臺，陛下又不愿?！鳖D弱咕噥道。
……
“皇上，幾位大人求見，都說要單獨面圣，有要事相商?！壁w高見縫插針通稟道。
“這幾個癟犢子反應(yīng)速度可夠快的，別以為我不曉得他們打的甚主意？”
嬴政一臉皮笑肉不笑，“先帶他們?nèi)ノ倚轮玫淖鲬?zhàn)室，讓他們開開眼？！”
馮去疾、李斯、蒙恬幾位大秦的肱骨大臣跟隨著趙高來到一座雕龍刻鳳的古樸大殿，
大殿正中一張長條木桌，兩側(cè)是兩排椅子，皆是從夏昊小院處強行征用。
眾人第一次見到椅子和長幾，充滿了好奇，
在趙高的示范下，坐在椅子上，果真比席地而坐舒服的多。
隨即紛紛起身，滿眼放光的打量著新制家具細節(jié)，忍不住“嘖嘖”稱奇。
“諸位看，這些家具和他的短服有何異曲同工之妙？”馮去疾驚訝中問道。
“簡潔！”
“實用！”
“節(jié)省！”
“此大木幾，沒有精雕細琢，更沒有畫蛇添足的雕龍畫鳳，
如短衣簡服一般，簡潔、實用、節(jié)省，沒有一絲多余，卻將物件的實用性淋漓盡致呈現(xiàn)?！?p> 李斯打量中一陣感慨。
蒙恬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來坐坐試試？此方木還有靠背，坐著，端的是伸展舒適！”
趙高眉開眼笑的解釋道：
“大木幾稱為桌子，或者條桌，如果做成正方形，則為方桌或者八仙桌，可以做八位仙人；
帶靠背的稱為椅子，不帶靠背的，稱作凳子。
尋常百姓家，可做不到人人都有獨立案幾。
有了此種家具，百姓家吃飯再也不用滿院子四下蹲著，而是一家人圍坐，熱熱鬧鬧、其樂融融的吃飯?！?p> “此物真是奇思妙想，系何人手筆？此家具可在尋常百姓全面推廣?！崩钏鼓抗庾谱频?。
“這種家具出自夏昊公子的構(gòu)思，然后根據(jù)環(huán)境定制打造。”
“又出自夏昊？”
李斯赫然一震，腦海電光閃過，捋著不存在的胡須，一臉欣慰道，“真乃神來之筆。
我這女婿，有圣人之姿?。?，”
“夏昊公子橫空出世，百姓之福?。 ?p> 馮去疾驚嘆中，頓然一愣，不解的看向李斯，“李大人剛才說甚？”
“夏昊公子就是鬼點子多。
食鹽提煉、冶煉技術(shù)，這又搞出一些家具……
我這佳婿有圣人之姿啊！”
枯瘦冷峻的李斯，少有的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捋須間一臉傲然，又有一絲責(zé)備，“只是，聰明才智卻沒有用在縱橫捭闔的國之大事上?。 ?p> 眾人愕然。
寂靜無聲。
“左相剛才說甚？”蒙恬瞪眼如牛鈴。
“夏昊乃大才啊，有圣人之姿?！?p> 李斯面不紅心不跳，一臉的欣慰中，帶著傲然。
“前面一句？”
“佳婿？”
李斯豁出去了，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先坐實了再說。
免得狼多肉少，被惦記。
“李相莫非失心瘋出現(xiàn)幻覺？他何時成了你女婿了？我怎么不知？”
蒙恬牛眼一轉(zhuǎn)，大馬金刀的靠在椅子上，斜蔑著李斯，“昊兒，分明是我家蒙小小的愛婿?！?p> “你們都不要亂爭了?！?p> 馮去疾這才反應(yīng)過來，豈能拱手相讓，圓臉堆滿笑意，“夏昊，分明是我家馮淺淺的愛婿，這孩子，老夫看著，喜歡?！?p> “哈哈哈。夏昊成了你們的女婿，我怎么不知？”
人未到，聲先至。
嬴政心情似乎很好。
“陛下?。?！”
眾人行禮。
“無需如此，今日咱們就如尋常人家嘮嘮家常！”
嬴政擺手大度道。
“既如此，老臣就先說了?！?p> 李斯徹底豁出去了，率先發(fā)聲，“小女李師師碧玉年華，白日在賽場看見夏昊公子一見傾心，情投意合。
他們芳華正好，堪稱珠聯(lián)璧合，我們做家長的應(yīng)該玉成他們美滿的婚姻?！?p> “我不是記得你家?guī)煄?，已許配給了胡亥公子嗎？一女豈能二嫁？”趙高不失時機道。
人艱不拆啊！
當(dāng)面誅心??！
“我當(dāng)時不是說要考慮嗎？現(xiàn)在考慮好了！”李斯隱晦的寒光射向趙高，理直氣壯。
“既然師師有婚約在身，就不要湊熱鬧?！?p> 馮去疾豈能輕易想讓，拱手道，“圣上，我家馮淺淺可是閉月羞花之貌，與夏昊公子乃天作之合?！?p> “呸！”
李斯大怒，“馮相怎能詆毀我家?guī)煄熐遄u？”
“蒙大將軍的意思呢？”嬴政一臉玩味道。
“他們那兩個女子我見過，姿色絕對都是上乘，只是……”
聽到只是，讓李斯、馮去疾頓時臉色一黑，蒙恬卻選擇了無視，煞有介事繼續(xù)道，“他們都過于瘦弱啊！
這昊公子的大婦，是過日子，要光耀門庭！
還是我家小小好，人壯實，而且富態(tài)，旺夫相??！
上得了馬背，下得了膳堂，入得了廳堂，關(guān)鍵是好生養(yǎng)，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我看，以后夏昊的后院必然是很亂的，也只有我家小小能鎮(zhèn)得住?！?p> “噗……”
都不是省油的等啊。
這蒙恬看似粗鄙大將軍，心細著呢。
管你們二女要不要嫁，先坐實了大婦之位再說。
“嘿嘿，夏昊的婚約，暫且不急。過些日子春耕大典的選郎配，讓他們先自行看看能否對眼！”
嬴政內(nèi)心充滿驕傲和感慨。
“這可是第一次??！幾個癟犢子主動要求賜婚，我的昊兒真是麒麟兒??！
只是，不知何時才能當(dāng)庭宣布，夏昊，乃我嬴政與阿房之子！
明日我的壽宴，他卻不便參加，實為憾事??！”
……
當(dāng)夜，同樣無法入眠的，還是卓氏，甚至巴蜀寡婦清家族。
卓青蓮親眼見證了夏昊創(chuàng)造的馬背上的神話。
盡管在獵場有意結(jié)交，卻被王語嫣不軟不硬的給懟了。
不忿之下，便試著自行打造一套。
馬具三樣，馬鞍、馬鐙、馬蹄掌，看似極為簡單。
就是馬背安裝鐵座，腳上蹬著鐵環(huán)，讓身體在馬背上有了固定的支點。
卓氏，作為大秦最大的鐵商，很快便模仿出了一套。
選了一馬術(shù)精良的武師卓拓，模仿著夏昊的模樣，御馬狂奔。
善用工具是人與動物的主要區(qū)別之一。
借用工具的力量，讓卓拓頓感如虎添翼，平穩(wěn)，省力，人與馬都達到了舒適的狀態(tài)。
卓氏眾人看著四蹄騰空、風(fēng)馳電掣的烈馬，滿臉欣慰，同時對夏昊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個夏昊，堪稱奇思妙想，點石成金。一個鐵環(huán)、一個馬座，解決了人在馬背平衡的問題?！?p> “還說做馬具通過猗頓氏合作？？我們?nèi)绱四７滦袨?，怕會被商道所不齒！”
“無妨，我們能夠模仿，就有了談判的砝碼，便不會被牽著鼻子走！”
卓拓越跑越歡，甚至模仿夏昊的模樣，長嘯一聲，玩一招海底撈月。
結(jié)果……樂極生悲。
由于馬鐙的強度不足，根本無法支撐身體的力量，
“咔嚓”一聲。
一側(cè)的馬鐙斷裂，整個人duang的一聲，重重的砸在地上，巨大的慣性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堪堪停住。
若非武師修為，不殘即傷。
卓拓揉著輕微骨折手腕，臉色慘白，一臉后怕。
若非手掌及時撐地，一頭撞在地上，巨大的速度勢能，后果不堪設(shè)想！
卓家的家主卓然仔細的看著斷裂的馬鐙，思索道：
“鐵環(huán)的強度不足！
據(jù)說，夏昊給他們指點了冶煉技術(shù)，造出的刀具，可以損傷特鷹劍士的銅劍，一旦將刀具放大到與銅劍同等大小，可直接砍斷銅劍。
問題的關(guān)鍵，應(yīng)該是冶煉技術(shù)?！?p> 卓青蓮眉頭微顰道：“現(xiàn)在，只有猗頓氏掌握了新的冶煉技術(shù)！
而猗頓氏的鐵藝坊，被大軍圍的蒼蠅都飛不出一只，連一個樣品都無法獲得！”
“嘶……”
卓拓揉捏著差點被懟斷的手腕，倒吸一口涼氣，“咱們這下手晚了。
據(jù)說，王語嫣居然厚著臉皮，直接住進昊府？”
“臉皮厚？丟了顏面？”
卓然訝然間，環(huán)視著眾人，“你們也是如此此般想？
青蓮，你怎么看？”
卓青蓮一襲白裙，衣袂飄飄，清冷道：“反正，為了生意，讓我住進昊府，我是做不到！”
“唉！知道嗎？商人堪稱賤民，甚至被韓非子列為五蠹之一，可曾有面子？
很多人以傲骨的倔強，堅守著所謂可憐的自尊，最后驚奇的發(fā)現(xiàn)，失去了所有。
過得好，有地位之人，大多都不要臉，最起碼臉皮厚。
學(xué)會拉下臉面，看似失去了所謂的自尊，最終，卻贏得了所有！”
“難道，爹的意思是，讓女兒倒貼著夏昊嗎？”
卓青蓮聲音顫抖，如被狂風(fēng)摧殘的雪蓮花，楚楚可憐。
“卓氏，積累的財富，哪怕從今日關(guān)張，都可幾世無虞，包含其他的三家?！?p> “而我們四大商家從未停止進取的腳步，已然不是為了財富，而是那個虛無縹緲的夢想??！”
“財神？”
一人脫口而出，眾人皆是一震。
卓拓驚駭?shù)溃骸半y道，財神，真的存在？”
“春秋時代，百家爭鳴，包含商家。大家不都是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夢想嗎？”
“站在家主的角度，我甚至希望你走進扶蘇公子府邸，畢竟，他是整個咸陽都看好的皇長子。
商人雖有財富，卻命賤如狗，你進入扶蘇公子府，怕是只能成為扶蘇公子的侍妾?！?p> 卓然幽幽說道，隨即看向夜空，仿佛自言自語，““夏昊出山后短短幾日，石破天驚，一鳴驚人。
精鹽術(shù)、冶鐵術(shù)、簡服術(shù)……這些，我們聞所未聞。
他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從天而降，皇子，歷朝歷代都有，夏昊，千古唯一?！?p> 眾人若有所思。
卓然看向卓青蓮接著道，“如果走進夏昊公子府，不說是大婦，成個媵妻或者側(cè)妻卻不是難事。
至于如何考慮，還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孩子，永遠記住，選擇，比努力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