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境
黎凰做了一個夢。
在夢里,大淵亡了。
而她,大淵最尊貴的長公主卻被新君鎖住手足,囚禁在他的寢殿里。
每天夜里,新君都會過來與她耳鬢廝磨,纏綿間恨不能將他融盡骨血里。
可天一亮,他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殘暴的折磨她,羞辱她。
新君登基那日,黎凰被宮人侍奉著穿好婚服,一步一步的登上玉階。
玉階下,是她曾經(jīng)的臣子及其家眷,如今的前朝余孽。他們被鎖住手腳,跪在地上,每人身后都站著一個劊子手,就等著最后的一聲令下。
玉階上,新君擁著她,指著他們殘忍的問她:“今日大喜,公主想要誰的人頭作為賀禮呢?”
黎凰看著那一張張驚恐的面孔,刺骨的寒意順著脊背爬上頭頂,她渾身顫抖著,想張口,卻發(fā)現(xiàn)如鯁在喉。
她害怕,也絕望。
見她沒說話,新君親昵道:“是朕的錯,公主金尊玉貴,怎么能讓你做選擇呢?”
尚未反應(yīng)過來,他便一聲令下:“所有人,一個不留。”
“不!”
黎凰終于喊出口,淚水奪眶而出,痛苦的哀求他:“他們什么都沒做錯!欺你辱你的人是我,與他們無關(guān)!放了他們,求求你……”
腦袋一下又一下的砸向地面,黎凰感覺不到頭痛,只覺得心仿佛被人撕的一片一片,鮮血淋漓。
然而新君卻像是突然瘋了一般,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頭與他對視。
他幽深不見底的眼眸里似是壓抑著某種情緒,他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質(zhì)問道:“黎凰,你居然為了這些人向朕低頭?”
“誰允許你,如此糟踐自己!”
額頭上的血模糊了眼前的視線,他近在咫尺,黎凰卻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只有那雙眼,滿含憤怒。
黎凰記不起他是誰,可看到他那雙眼眸,心就撕裂般的劇痛。
最后,她擦干眼淚,不再哀求。
她起身擦干凈眼角的淚水,朝著新君扯出一抹絕望的笑。
“陛下,大淵亡了,你已經(jīng)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所以放過他們可好?”
“如果一定要用鮮血才能平復(fù)你心中的恨意,那我,大淵長公主,罪該萬死?!?p> 他憤怒到了極致,眼尾隱隱泛紅,惡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齒道:“黎凰,你再說一遍!”
可下一刻,一聲悶哼傳來,新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視線緩緩下移——
胸口鮮紅的血順著匕首流出,黎凰的臉色也愈發(fā)慘白。
她看見新君惶恐無措的眼神兒,還有他在自己耳邊瘋狂的大喊。
余光中,似乎看見他滴落的眼淚,是在為她落淚嗎?
可他是誰,為何……她會這么難過?
……
“不要!”
一聲尖叫,黎凰從夢中驚醒。
看著眼前熟悉的寢殿,劇烈跳動的心臟這才緩緩轉(zhuǎn)為平靜。
她飛快的跳下床跑到梳妝臺前,銅鏡里的少女面容嬌嫩,水潤的杏眸依稀泛著淚光。
這是她十六歲的模樣,與夢中眉眼間皆是風(fēng)情的模樣并不相像。
黎凰坐在梳妝臺前,指甲死死地掐進(jìn)肉里。
夢境里的一切太過真實,那種心痛到絕望的感覺,不像是做夢,就好像是真實的發(fā)生過一樣。
她抬起手一模,臉上早已被淚水打濕。
“來人?!?p> 她喚來宮人服侍洗漱。
掌事宮女泠鳶推門進(jìn)來,見黎凰光著腳走在地上,急忙上前嗔怪道:“公主昨日與二公主一同落水染了風(fēng)寒,怎能光著腳下地?若是再病上一場誤了婚期,到時候嫁不得顧世子,您可別后悔?!?p> 看到泠鳶,黎凰眼眶逐漸濕潤。
是夢!不是真的!
大楚還沒有亡!她也還沒被顧沉舟送給新君做玩物!
想到顧沉舟,黎凰臉色倏的冷了下來。若是以往提及平陽侯世子顧沉舟,她定會心中羞怯,只恨不得能立刻嫁給他才好??勺詨艟承褋?,黎凰眼底只剩一片冷意。
她記得在夢境中,大楚亡國后,顧冥淵狗一般的趴在新君腳邊,一字一句的說道:“亡國公主,賤如螻蟻,怎配為妻?”
賤如螻蟻……
呵!她倒是從未發(fā)現(xiàn)自己親自求來的未婚夫竟是般虛偽小人!更沒有想到,平陽侯府上下竟轉(zhuǎn)投新君,為了表明真心,親自捆了她獻(xiàn)給新君!
她被抬上新君床榻的那一日,顧沉舟與她自幼疼愛到大的好妹妹黎楚楚大婚!
而她,被新君困在床榻之間,新君捏著她的下巴嘲諷:“公主,被自己愛慕的男人親手毀掉的感覺可還暢快?”
隨之而來的是新君無盡的羞辱。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她徹底的淪為了新君床笫之間的玩物。
此刻泠鳶提及顧冥淵,黎凰只覺得胃里一陣翻天覆地,惡心的直泛酸水。
只可惜,夢境里的所有人和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可唯獨(dú)那個令她國破家亡,給她無盡屈辱的男人,她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他的容貌,更遑論他的名字。
他是誰,又在何處?夢中的一切到底是她上輩子的孽債,還是預(yù)知的警告?
幾息功夫之間,黎凰便想明白了,無論夢境是真是假,她都不能讓現(xiàn)實走向夢境中的軌跡。
而眼下最要緊的,便是找到新君,然后,殺了他。
黎凰打定主意,可腦子里卻一片空白,她該去哪兒找他,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黎凰想到床底纏綿時,她隱約看見男人胸前有一道烙印,是個很奇怪的形狀,像是某中特殊的身份標(biāo)記。
她立刻起身將圖案畫了下來,交給泠鳶:“你暗中去打探一下,這種印記出自何處。”
泠鳶辦事穩(wěn)妥,見黎凰神情凝重,便明白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
她立刻將圖案卷起來放入懷中,“公主放心,奴婢這就去查。”
說罷,她行了一禮,恭敬的退了出去。
殿內(nèi)只剩黎凰一人,地面冰冷刺骨的寒意鉆入腳底,她這才能感覺到些許的寒意。
她坐回塌上,揉著眉心,正準(zhǔn)備小憩一會兒,卻忽的想起一件事——今日是顧沉舟南下平亂歸來的日子。按照她與父皇的約定,待顧沉舟立功歸來便會定下他們一個月后的婚期。
不行!她決不能嫁給顧沉舟!
黎凰警鈴大作,連忙起身穿好衣裳便往外走:“來人,備車,進(jìn)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