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幸與塞

　　聽到松鼠的“劫后余聲”，師徒二人不禁失笑。

　　大力道：“這小妖應(yīng)當(dāng)是剛剛開天智不久？又精又莽！”

　　天智即天賦智慧，與天生靈智不同，是后天產(chǎn)生的。

　　生生道人點頭道：“精，是求生本能；莽，是因為不知力量幾何。以后再見了人族，該是不會再莽了。”

　　大力好奇道：“蘑菇......真的會成精嗎？”

　　生生道人笑道：“成精也不會如你這般大??！植物很少開天智的。多是一些小蟲成精，蜘蛛、青蛙、老鼠之類都有，大一些、天生靈智高一些的成也是成妖?！?p>　　聽了師父的話，大力腦中似乎有一些碎片被拼了起來，疑惑道：“老鼠是會成精？可蝙蝠，還有剛才那只松鼠，都與老鼠一般大小，怎么就成妖了呢？天生靈智并無多少差別吧?！?p>　　生生道人肯定道：“正是如此。天地?zé)o情，不知何時何地賦予誰何物，亦不知‘賦予’的是禍?zhǔn)歉?。?p>　　說罷，從袖中取出一物遞與大力。

　　只見此物形如銅幣，質(zhì)似玉石，大力把玩片刻，試探道：“這是玉錢？”

　　生生道人回道：“是這么個名字。實為骨瓷，你再看這個?！?p>　　說罷，又取下頭上發(fā)簪遞給他。大力接過，見得這簪子不如那玉錢白，不過青色更重，質(zhì)地更透，拿在手里便覺得清涼舒爽，心知必是好物。

　　“這是？”

　　“骨簪。此骨與那玉錢之骨同源，皆出自玉骨鼠。那玉骨鼠可謂天賦異稟，其所居之地，無論草木蚊蟻皆受益而精壯于他處，偏偏玉骨鼠自身無甚靈智，無法成精成妖。世人言‘天地集神通于玉骨，散靈智于眾鼠。’，說的就是玉骨鼠天賦異稟卻無靈智，其他鼠族靈智不低卻難開天智?！?p>　　大力一手把玩玉錢，一手掂量骨簪，感嘆道：“這就是所謂造化弄......鼠吧！”

　　生生道人取回二物，繼續(xù)道：“于是玉骨鼠便成為了獵物，議和前，眾妖喜食之、人族取其骨制隨身之物；議和后，人族與妖族共同豢養(yǎng)，取其骨制粉與青州瓷土混合，制成骨瓷，也就是玉錢，仍有強(qiáng)身之效，人與妖皆喜之。你脖頸上掛著的，就是骨瓷的平安牌子?！?p>　　大力聞言，果然從脖子上捋出紅繩，紅繩又從胸口拽出懸著的平安牌子。只見牌子有小兒巴掌大小，上頭陽文“平安”二字，青色竟比老道的簪子更甚，一時愕然。

　　生生道人觀其顏色，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笑道：“愚！我這簪子不知戴了幾百年了，你那牌子卻是十幾年前新制的，若是顏色一致才是怪事。”

　　大力腦中記憶紛亂重組，喃喃自語：“他是老老頭，咱家是土豪......”

　　生生道人耳朵靈得很，上前撫了撫大力的大腦殼，溫聲道：“我是老老頭，咱們宗門是清貴，不是土豪。在想些什么？用不用我給你安個神？”

　　大力連忙收束念頭，大聲轉(zhuǎn)移話題道：“不必！不必！我好的很。我們......吃飯吧！”

　　生生道人應(yīng)了聲“可?！北阕唛_給他準(zhǔn)備煮粥。大力靜立原地，思索師父說的話，明白老道說的玉鼠族的不幸，可同時也是在說人族之幸運?？商斓卦旎?，幸與不幸，誰又能盡知？

　　天地?zé)o情，當(dāng)敬之！

　　思索間，米香味飄來，是粥快好了。樹上傳來一聲輕響，大力抬頭，見是松鼠伸頭順著味道尋摸著，見大力看過來，倏地又縮了回去。

　　生生道人走來將竹筒遞與大力，自己又烤起了干餅子，于是麥香味又飄起。大力暗笑，目光偷瞥樹上，果然見松鼠又探出了腦殼。

　　生生道人將餅子一掰兩半，揚起左手道：“來！”

　　松鼠一驚縮回脖子，發(fā)現(xiàn)自己并未被控制，大膽伸頭道：“我？吃？”

　　生生道人晃晃手臂：“來！吃！”

　　松鼠縱身一跳，空中大尾巴蓬起，甚是輕盈，穩(wěn)穩(wěn)落在生生道人的小臂上，兩只小爪子捧起半個餅子，吭哧就是一口。

　　大力無語扶額，嘆道記吃不記打，依然是莽貨。

　　兩人一妖安靜干飯，竟是體格最小的松鼠先吃完，松鼠吧唧道：“香！”，說完張嘴吐出顆松果，對著老道豪邁道；“吃！”

　　二人不由呆住，不是因為松鼠豪爽，而是那松果比松鼠還大，就這么被松鼠忽一下吐了出來！

　　大力看向師父，呆呆道：“這這這......”

　　生生道人略一思考，開口道：“各族神通不同，即使族內(nèi)亦各有差異。想來這松鼠，是空間神通。大概?！?p>　　見師父也不太確定，大力轉(zhuǎn)向松鼠：“還有嗎？”

　　松鼠猶豫，還是吐給大力一顆松果，卻不如給老道那顆大：“平！吃！”

　　大力繼續(xù)道：“還有嗎？”

　　松鼠大怒：“有屁！”

　　大力愣住，生生道人大笑：“這松鼠可以的！我喜歡！”

　　大力摸了摸鼻子，尷尬道：“我只是好奇而已......它竟會罵人！”

　　生生道人笑道：“哪里罵人了？它說有屁，又沒說請你吃！你也是愚，一個松果大，一個松果小，說明它有得選，既然有的選，當(dāng)然是還有！”

　　說罷從袖中取出一摞餅子，與兩顆松果擺在一起，對松鼠豪邁道：“塞！”

　　一人一松鼠皆被老道用詞所驚。

　　松鼠圍著餅子打轉(zhuǎn)，抬頭問道：“我的？”

　　生生道人：“你的！不夠還有！”

　　松鼠原地跳躍，幾度張口，卻又找不出用哪個字合適，于是轉(zhuǎn)向餅子，大聲道：“塞！”

　　只見松鼠尖嘴一開一合，餅子與松果便都不見了蹤影。于是老道揮手出餅，松鼠張口入餅，片刻便“塞”了上百個餅子，足有十幾個松鼠體積大小。

　　大力在一旁吃瓜吃得目瞪口呆，一邊驚于師父的“袖里乾坤”怕不是裝的全是餅子，一邊猜測松鼠是“肚里乾坤”還是“腮幫子里乾坤”。

　　松鼠終于停頓，低聲道：“呀！”

　　說罷，一頭栽倒在地。

　　生生道人對大力說道：“無妨，這是從未鍛煉過天賦，一下子塞猛了。我給施個安神術(shù)，休息片刻就好?！?p>　　大力鼓掌：“施！恭喜師父，終于可以施展安神術(sh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