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生不如死滅口屠戮
伍德侯一雙眼釘在我臉上,仿似他鼻孔里噴出來的熱氣,就是他對我的濃烈恨意?!俺奋??!?p> 很快,我就被圍了起來,依稀能聽到景毅在撕喊。“李良辰,你敢違抗我.....你敢......”
我想,他應(yīng)該被趙偉宏和其他將士死命拽住,才讓他的聲音這般壓抑,我不敢回頭,我怕回頭,我就再沒有勇氣接受我的命運。
我被反手綁住丟進(jìn)了伍德侯府的一間屋子里,頭重重磕在地上,瞬間疼痛傳來,鮮血流過眼睛,血紅了眼前視線。
用力眨眼,想把流進(jìn)眼睛里的血擠出來,下一刻,我的頭發(fā),就被孔云揪住,迫使趴在地上的我頭往后仰,他說話的聲音很大,震得我耳膜欲裂?!袄盍汲?,在你殺我飛兒之時,就該料到會有什么下場!”
我當(dāng)然知道,只是我還心存僥幸,那個看到我的人不會是他的士兵,然而,接下來他的話,倒讓我很意外。“可是李良辰,你萬萬想不到吧,你救了那個女人,卻是那個女人將你出賣,我問她是誰殺了我兒,她說是一個女人,在戰(zhàn)場上的女人,我能想到的只有你,我又問她是不是叫李良辰,她說不知道是不是姓李,只聽見有人喊你良辰,李良辰吶,你看,為了一個恩將仇報的人,你居然害我飛兒?你是有多想死?”
我一直擔(dān)心會是那個士兵把我殺了孔飛的事情報告給孔云,卻從沒想過會是那個女子把我供了出來,想必那個女子是孔飛的死因,也沒能逃過伍德侯的報復(fù),不過,我依然覺得很欣慰,那個女子并沒有說出關(guān)于長安的事情,我很情慶幸我當(dāng)時沒有喊長安的名字,如此,便沒有人知道還有長安了,而我也很明白,現(xiàn)下能痛快的死,才是我最好的結(jié)果,我?guī)缀鯖]有考慮?!澳蔷驼埡顮敋⒘宋姨媸雷訄蟪鸢?。”
“想死,你在做夢吧?”他抓住我的頭發(fā)往上拽,我痛得目眥欲裂,只能隨著他的力道慢慢起身,跪在地上?!拔绎w兒不過玩了一個女人,你就對他百般折磨痛下殺手,讓他死得那么慘,你想我就這么把你殺了,怎么可能?我飛兒所受,我必百倍千倍奉還!”
他用力一推,我身體不受控制向前摔去,臉蹭在地上,磨蹭出火辣辣的疼,我想別過臉去,卻聽到卸甲的聲音,接下來,就是伍德侯解下來的腰帶抽在我身上的破皮之痛和他憤恨的宣泄?!澳阋姴坏媚桥吮晃绎w兒所淫,那我就讓你嘗嘗受人淫亂的滋味如何?!?p> 話音剛落,我真覺得比他拿著刀在我身上凌遲還要懼怕,可我現(xiàn)在雙手被縛,根本無法反抗,而且我很明白,就算我向他求饒,換來的也不過是更多屈辱。
只能任他撕碎我的衣衫,手在我被他虐打出來的傷口上肆意蹂躪。“你不是很會伺候安王嗎,就讓我看看,你如何在我身下放蕩。”
侮辱的話我可以不在意,身體上的傷痛我也可以忍受,然而,談不上有多痛的撕裂,卻令我痛不欲生,近乎難以呼吸。
他在我身上肆虐,抓著我的頭發(fā)說:“原來,你身上真有傷啊,竟讓安王憐惜得沒有碰你,現(xiàn)在,你是不是很痛苦,很想哭,很絕望?不要怕,眼下不過是一道開胃菜而已,我保證,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p> 其實,我已經(jīng)知道了,只是,我無法想象他可以把這幾個字發(fā)揮到何等極致。
我呼吸急促,恨不得一口氣上不來,就此死了倒好,可偏偏這口氣堵在胸口,讓我難受,也不知道如何熬過他對我凌辱,只知事后,他的話如萬千針刺,根根扎得我痛不欲生?!袄盍汲?,我要你被萬人騎,萬人辱,還求死不能,來人!”
趴在地上的我驚駭回頭,須臾,就有兩個士兵進(jìn)來,他說:“把她關(guān)進(jìn)府衙的地牢,供將士們享樂。”
我身上的衣衫破碎,勉強蔽體,就像個貨物一樣被丟進(jìn)了府衙里的地牢,然后,就如伍德侯所言,他要我受萬人辱還求死不能。
那些士兵如野獸般在我身上發(fā)泄,為了不讓我有自盡的可能,將我固定的綁在了大牢中間,讓我連撞墻都做不到,甚至,怕我咬舌血流過多而亡,還把我的嘴纏上了布條,使我無法咬到舌頭。
我怕死,可現(xiàn)在我真的很想死,唯一還有可能就是絕食,所以,他們送來的飯菜我一口也不吃,然即便這樣,他們還要撬開我的嘴,強行給我灌下。
年幼時的遭遇,讓我想要尋求光明,遇到景毅后,生命有了曙光,而今,再次墮入黑暗。
這樣的日子似乎沒有盡頭,我分不清白天黑夜,等待我的只有不斷的折磨,和地牢的惡臭,仿佛這腐爛般的氣息已經(jīng)蝕壞我的雙眼,令我眼前彌蒙,或是說,我想逃避這令我難以承受的折磨。
天氣很涼,地上只鋪了一層薄薄的稻草,濕潤的稻草散發(fā)著腐臭,我卻感受不到冷,好似我已成了行尸走肉,身體失去了知覺,或許,這是上天對我的仁慈和憐憫,沒了感覺,我就能少感受些痛苦。
一個士兵壓在我身上,突然,牢房外傳來疾鼓之聲,隨之,就有一個士兵跑過來?!翱欤腥斯コ橇??!?p> “掃興。”身上的士兵不情愿的提了褲子,和牢門外的士兵匆匆離去,我覺得我不僅失去了感覺,連思想也失去了,我只本能的蜷縮起來,木訥的盯著敞開的牢門,無知無覺,無思無慮。
原本已經(jīng)認(rèn)命,任自己在這牢里潰爛腐敗,不知是天不棄我,還是想讓我認(rèn)清自己有多污濁,我彌蒙的眼前,出現(xiàn)了長安的身影。
他定定看著我,像是被我骯臟的樣子嚇住,是啊,整個牢房里都是惡腐臭味,更何況我這被糟蹋得不知多丑陋的身體。
我以為,我真的沒有了感覺,但在看到長安的一霎,心里卻是百轉(zhuǎn)千回,萬千思緒涌入腦中,匯聚成無地自容。
我竟沒有可以走出這罪惡囹圄的解脫,只把頭埋進(jìn)蜷縮成一團(tuán)的膝蓋里,以逃避的方式遮掩我的不堪。
聽到沉沉步伐,我感受到身體覆蓋上了衣物,以及長安抱著我顫抖的雙臂,他小心解開我身上的繩索,和纏在我嘴上的布條?!傲汲?.....對不起,良辰......”
他聲音抖得難以自持,我這殘敗齷齪的身體,在他看來有多難受,我不想他為我難過,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酸澀的眼睛讓我想要落淚,只是,仿佛在十多年前,我就忘記了該怎么哭泣。
長安吶,為什么是你來救我,你教我以后如何面對?
往往,一個人的不堪,最害怕親近的人看見,此時,我居然慶幸,看到我此情此景的人不是景毅,然而,下一刻,我就聽到了景毅咬著一個字一個字的聲音?!皞髁钕氯ィ皇芙?,殺無赦!”
景毅,那道曙光出現(xiàn)在我眼前,而此時的我,卻覺得那道曙光如此刺眼,那光芒仿佛分割成一道道利刃,在我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凌遲,或者說,是他的出現(xiàn),讓我覺得猶如凌遲般的難堪。
他說不受降殺無赦,以為屠盡城里的士兵,以為殺光伍德侯的大軍,就是為我報仇,就沒人知道我遭受過什么了么?但我所受之凌辱,終歸不是夢境,可以夢醒即逝。
我清楚,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定然是調(diào)集了所有的熾陽軍來救我,才有足夠的能力殺光郢都城士兵,可是敗軍投降而不受,在以后的征戰(zhàn)中,只怕會落下后患,畢竟兩軍交戰(zhàn),投降與受降可以免去傷亡,增加軍力,如今景毅要屠盡郢都城的士兵,傳出去以后誰還會投降?別人不會以為是伍德侯臨陣倒戈,只會認(rèn)為是景毅對貳臣的泄憤,他們這些叛軍都稱得上貳臣,是以勢必會拼死抵抗。
我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很嚴(yán)重,我想告訴他,不必為了我這樣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壞了大業(yè),可我還是說不出話來,只把臉藏在衣物里,卻都還覺得無處藏身。
被長安一路抱著,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更不知道,為了救我不僅動用了熾陽軍全部軍力,衛(wèi)啟明把收服馮源的五千降軍也調(diào)了來,還下令荊州節(jié)度使馬程也全力攻打郢都,如是,先前攻下的眾多城池一一失守,唯一的收獲,就是拿下了郢都城,等于說,過去的奮戰(zhàn)幾乎化為烏有,是了,要把城防堅固的郢都城拿下并殺光駐軍,光是熾陽軍如何能夠。
躺在了松軟的被褥里,長安一直握著我的手,我太臟,我想抽回手,不要污了他,卻是提不起半分力氣,還感覺到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長安哽咽?!傲汲剑汲?.....是我,我該死......該死......”
他跟我一樣,多少年沒流過淚,眼下,我看到他眼中晶瑩,我受盡凌辱都哭不出來,他卻會為此落淚,可想他有多內(nèi)疚自責(zé)。
我嘴唇翕合,我想說,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該是保護(hù)你的,我只是在實踐我對你的承諾,長安,我甘心情愿。
只是,我張著嘴,依舊是發(fā)不出一絲聲音,罷了,我明白我不是說不出話,我只是失去了開口,或是說面對的勇氣。
不多時,云香進(jìn)了屋子,她手摁在長安肩頭,說道:“長安,有些事情,只有同為女子才能理解,你出去吧,讓我跟良辰說說話?!?p> 許是長安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在起身前緊緊握著我的手說:“良辰,你說過你會永遠(yuǎn)陪著我的,我亦如是,不論生死?!?p> 所以,他這是擔(dān)心我做傻事?竟以生死不論來威脅我?雖然我確實不想再活,可我依然懼死,而且,我還答應(yīng)過衛(wèi)啟明,無論如何都會保住自己這條命,哪怕茍且偷生,何況為了救我,不知死了多少熾陽軍將士,我若自戕,到了地下,也無顏見他們。
長安終于松開了手?!霸葡悖汲骄桶萃心懔??!?p> “良辰也是我的親人,你放心吧。”
長安離開后,云香坐到床沿,伸手為我理順服帖在臉上已經(jīng)發(fā)臭的頭發(fā),我下意識扭頭回避,只聽云香說道:“良辰,你今日所受我深有體會,可這是我們還在桐城就已經(jīng)知道的結(jié)果,不是么?我不知道怎么勸你,因為當(dāng)時的我也如你一樣,覺得自己齷齪,覺得自己臟,所以,我讓人燒了水,一會兒,你好好洗洗干凈,或許,就不會那么難受了?!?p> 她把長安叫走,是為了讓我把自己洗干凈,確實是了解我的想法,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把自己渾身上下的污穢洗凈。
待人把水打了進(jìn)來,我沒有力氣,她扶著我進(jìn)了浴桶,也沒有留下的意思?!拔抑滥悴幌肴魏稳丝匆娔悻F(xiàn)在的樣子,一會兒你洗好了,再叫我?!?p> 她也曾受過我相同的遭遇,區(qū)別在于她是為了完成任務(wù),委身一個人受辱,而我,是被眾人凌辱。
記得那時候,她拼命在木桶里擦洗身體,現(xiàn)下我也如她一樣,拿著毛巾使勁搓著,根本不管傷口的疼痛,也不管傷口會裂開,恨不能把全身的皮都洗掉才好。
機(jī)械的重復(fù)著搓洗動作,也不知道洗了多久,當(dāng)是云香怕我有意外,實在忍不住跑了進(jìn)來,看我只是搓洗,像是松了一口氣,她伸手摸了摸水溫?!八紱隽?,我讓人再換桶水進(jìn)來吧。”
那天夜里,我不記得我洗過多少次,總之,身上的傷全都泡得發(fā)白翻裂,看著委實可怖。
說實在的,我腦子里沒想什么事情,可我就是睡不著,一雙眼直勾勾望著床帳,累得云香也一夜未睡,就這樣陪著我,也是她發(fā)現(xiàn)我身上的傷口潰爛。
她嚇得連忙讓人去請大夫,大夫來時,景毅也來了,我害怕見他,只把頭扭到里邊,任大夫給我診脈,看查傷處。
大夫說,我的傷口乃舊傷,且未得醫(yī)治又泡水潰爛,現(xiàn)在醫(yī)治已經(jīng)晚了,以后終歸是要留下很深的疤痕,另外,我脾胃虛,血氣弱,需得進(jìn)補調(diào)理。
我都這樣了,還在乎什么留不留疤的,至于脾胃虛,血氣弱,是我吃不下飯,因為我一閉上眼睛,就彷如身處在惡臭的地牢之中,如是,明明肚子很餓,也吃不下了。
大夫開好藥方,景毅就吩咐人去抓藥,這時候,有人送來了飯食,景毅讓云香出去,屋里只剩下他和我。
他端了一碗湯坐在榻前,嘴唇翕動好半晌才說道:“良辰,軍中艱苦,有時候連頓飽飯也吃不上,我記得,在桐城時,要好幾個月才能吃得上一碗肉湯,卻連肉都見不著一塊兒,若是見到一塊肉,得鬧騰得打起來,你聞聞,這一碗滿滿的雞湯還有雞肉,可香可香了,都給你吃,沒人跟你搶?!?p> 我從未見過說話這樣溫柔的他,甚至是極力在用他認(rèn)為幽默的言語,只為我吃點東西,我腦中的他,從來都是厲聲嚴(yán)色,教我要如何在戰(zhàn)場上生存下來,我一時錯愕,我想說,將軍,你不用這樣,這樣的你,我不適應(yīng)。
然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來,只張著嘴,訥訥的看著他。
“你想吃是嗎?”他眸光瑩亮,把碗擱在一旁,扶我靠在床頭,復(fù)又把碗端起,舀了一勺湯送到我嘴邊,他到底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動作笨拙,一勺子湯灑了好些出去,流了我一嘴角的湯汁,他又慌忙用他的袖角幫我擦拭,擦干凈了,再舀起湯來喂我。
很少能吃到鮮美的雞湯,可我卻嘗不出以前想想都會流口水的美味,只反復(fù)吞咽,不讓他失望而已。
一碗湯吃完,他嘴角牽起好看的笑容?!傲汲?,你還想吃什么,我讓人給你做?”
我不說話,他也不惱,又說:“那我就讓廚子變著方兒的給你做,你每天都能吃到新鮮的花樣。”
換做以前他這樣對我,我簡直要欣喜若狂,可我既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連點頭搖頭都不曉得,就像傻了一樣。
他好不容易出現(xiàn)的笑容淡了下去?!傲汲?,你不想說話,那我明天再來看你?!?p> 說完,他起身離開,在門外,我聽到他跟云香交代了幾句,此后,我的身邊總有人陪著,生怕我想不開似的,誠然,我的確想不開,不然,我也不會開不了口,說不出話,那只是因為,一旦開口,便是我接受了自己所受之辱,就如丑陋的傷疤揭開,我再無一絲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