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宴定在了海王府,師傅一家人,我父母、李麗和孩子都去了,很是熱鬧。父母和李麗看到我能拜坤叔為師,也非常高興,我知道,他們心里一直希望我能再振作起來。
當(dāng)天我和老鵬都喝了不少,但規(guī)矩不能丟,老鵬送師傅一家人回家,我把父母、李麗和孩子分別送回家,才拖著醉醺醺的身子踉蹌回到住處,倒在客廳就呼呼大睡起來。分別時李麗一句“我相信,你能行!”讓我著實興奮了好幾天。
往后幾天,我和老鵬悶在家里,查閱了有關(guān)古玩入門的一些資料,師傅建議我們從雜項做起,尤其那些存世量大、價值低的雜項,比如錢幣、老郵票、鼻煙壺等,價值高的瓷器、木器,尤其是字畫先不要碰,風(fēng)險太大。
一個星期后,我們來到滄海市金源街,也就是滄海市最大的古玩市場,打算碰碰運氣。從地攤兒到店鋪,幾乎每個攤位,每家鋪子我們都問上一問,可逛了一整天,愣是一分錢沒花出去。
“寧兒,幸虧坤叔沒收我當(dāng)徒弟,我還是跟著你混吧,這也太難了,看著哪個都覺得是真的,卻哪個都不敢買?!惫磐娼挚诘氖紊?,老鵬一邊擦汗一邊大口喝著可樂,跟我抱怨著。
我跟他感受是一樣的,就說店里的東西吧,一個瓷瓶,什么青花的、鈞窯的,就沒有低下來幾萬的,我們兜里這十萬塊錢,買倆都夠嗆,那些名家字畫,更是連問的勇氣都沒有,關(guān)鍵咱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地攤兒上的銅錢倒是便宜,還有五毛錢一個的,可誰知道這東西是不是昨天做出來的,這幾天惡補知識,聽說還有拿大糞給銅錢做舊的。哎,這時候才知道,錢也有花不出去的時候。
“你說他們就不能給古董貼個防偽標志啥的,也省的咱們在這干瞪眼了?!崩嚣i調(diào)侃著,這小子,走到哪都這副德行。
“廢什么話啊,師傅不是說了嗎,讓咱們找身邊信息,別來市場,今天就是來觀摩實戰(zhàn),學(xué)習(xí)經(jīng)驗的,關(guān)鍵在于看、聽,還真指著淘換點什么回去?”逛了一天,我的腿也像灌了鉛似的,這會兒一邊揉著腿,一邊和老鵬聊著。
“對,對,今天咱就是來觀摩的,這觀摩完了,是不是得來倆大腰子補補,剛才你可是答應(yīng)我的。”老鵬是真累壞了,估計要沒晚上那頓燒烤吸引著,早回家睡大覺去了,“再來幾瓶冰啤酒,你說這都十月份了,怎么還這么熱!”
“我把你那倆腰子烤了吧,咱這買賣剛開張,居家過日子,省著點花吧?!蔽乙彩嵌憾核僭趺词∫膊粫钤谶@一頓燒烤,“說說今天的收獲吧,剛才有個攤兒,我看你去了兩三次,看啥呢?”
“寧兒,今天這燒烤吃的絕對值,我有個重要信息給你?!崩嚣i直起身子,一臉壞笑得看著我。
“啥消息,你不會是看中那攤兒上什么東西了吧,咱現(xiàn)在還學(xué)習(xí)呢,不能盲目下手?!蔽亿s忙提醒道。
“你都不敢下手收貨,我哪敢!”老鵬一臉冤枉得回道,“你知道我在那個攤兒上看到什么了嗎?”
“什么?”
“銀元!”老鵬一臉興奮得看著我。
我差點被他氣樂了,“我說你是不是累糊涂了,這么多攤位,哪個攤兒上沒銀元,值得你這么興奮,咱來的是什么地方,古玩街!”
“不是,你聽我說,不是普通的銀元,是宣統(tǒng)銀元,前幾天你資料還看來著,記得么?”老鵬看我沒明白,臉憋得通紅,一副著急的樣子。
“大清宣三?”我知道從小老鵬就嘴笨,尤其是著急的時候更說不出話來,示意他別著急,慢慢說。
“對,對,就是大清宣三!坤叔不是讓你找身邊信息嗎,這種銀元我見過,你也見過!”老鵬說完上面的話,卻不再往下說了。
“怎么還賣上關(guān)子了,接著說啊?!崩嚣i的話像一針雞血打我心上,整個人立馬就興奮起來。他說的大清宣三,是宣統(tǒng)三年,也就是1912年,由意大利雕刻師喬治設(shè)計的一款大清銀幣,分一元、五角、一角幾個幣種,又分長須龍、短須龍、曲須龍、大尾龍、反龍幾個版別,存世量相比光緒元寶、袁大頭少,市場價值也高,尤其是短須龍一元,2004年BJ拍賣會上更是拍出118.4萬元高價,其他版別,市場價最低也在萬元以上。
“哎呀,你說咱那腰子,晚上還吃不吃啦?”老鵬邊說邊搖頭晃腦得看著我,那樣子活像一個古代教書先生。
“晚上給你上十個腰子,麻溜兒得說!”我腦子飛快得旋轉(zhuǎn)著,“我也見過?什么時候見過?在哪?”
“還記得陳強吧,咱初中同學(xué),住棉紡廠宿舍?!?p> “當(dāng)然記得?!蔽宜坪踝プ↑c兒線索,可又沒有頭緒,只得聽老鵬繼續(xù)說下去。
“他家就有,得有十幾塊兒,那時候給咱倆顯擺過,好像放在他家一個餅干盒子里?!崩嚣i說完,我恍然大悟,不過還是有疑問,“這事兒我記得,不過你怎么就知道是大清宣三?”
“那時候我覺得新鮮,跟他要過,他不給,軟磨硬泡才借兩塊兒給我玩了幾天,正好趕上咱們學(xué)什么辛亥革命,宣統(tǒng)退位,我記得上邊有宣統(tǒng)倆字,好像是還有個三?!崩嚣i答道,“至于是不是全是啥大清宣三,就不知道了?!?p>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還說找不著身邊信息呢,這不就現(xiàn)成的嗎嘛,我心里高興著,一把攬過老鵬,“嗯,不錯嘛,八戒,記你一大功!”
老鵬一把推開我,“你他么才姓豬呢?”
“得,得,我投降,跟陳強還有聯(lián)系嗎?”
“嗯,前幾年在機械廠的時候有過來往,還存著手機號?!?p> “約他!一起吃個飯,今天晚上最好!”此刻那一摞兒銀元就像扎在我眼里,能早一分鐘到手絕不晚一分鐘,一刻也不想耽誤。
當(dāng)天晚上,我們約到了陳強,就在常去的那家燒烤店。幾杯啤酒下肚,老鵬扯到了正題,“陳強,我還記得上初中那會兒,你們家有一摞兒銀元,當(dāng)時我還跟你要來著?!?p> 陳強放下酒杯,抿嘴一笑,“寧兒,老鵬,怎么,對這東西感興趣?沒聽說你倆開始倒騰古玩???”
“哪是什么倒騰,想弄兩個自己玩玩,你那真有?”師傅跟我說過,不能一上來就表明自己是收貨的,否則對方會認為東西值錢,不好談價,甚至不賣。
“嗯。。好像是有,不過得回去找找,壓箱底兒的東西,誰記得那么多,來,喝酒。”陳強若有所思得答道。
“干!”喝完酒,我接著說道,“要是有,出兩個給我玩玩,你看不上眼兒的?!?p> “你還真喜歡這東西?”陳強邊吃邊斜著眼睛看著我,臉上似笑非笑,看著陳強的表情,我心里忽然一緊,他不像是第一次聽別人提起,不懂古玩的人,又或者是我太過心急,讓他看出點什么。
“寧兒,這東西你懂不懂?”陳強擼下一塊兒腰子,不緊不慢得問道,眼睛轉(zhuǎn)向別處,不再看我,似乎這件事可有可無。
“剛開始接觸,不太懂,就是弄兩個玩玩?!蔽夜首麈?zhèn)定得答道,“你要有,就勻我兩個,沒有就算了,有一搭無一搭的事兒?!?p> 當(dāng)天晚上我們沒有再提這個話題,老鵬幾次想繞回到這個話題上,都被我岔過去了。我琢磨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得小火慢攻。
之后一連三天都沒有陳強的消息,老鵬坐不住了,“寧兒,咱要不再約約他,到嘴的鴨子別飛咯?!?p> “再等等,過個三四天他不聯(lián)系咱,咱再找他?!逼鋵嵨冶壤嚣i還急,但我記得師傅囑咐我的,買古玩,也是考驗人心,想撿漏,絕不能心急。
到了第五天,陳強電話終于打過來了,約我們在他家見面,我跟老鵬趕緊收拾收拾趕過去。
陳強家住的也是老小區(qū),九十年代的房子,兩居室。一進門兒,陳強把我們讓到客廳的沙發(fā)上,又是沏茶,又是拿水果,極為客氣,只是這客廳的燈光有點暗。
“陳強,談?wù)聝喊桑悴皇钦f東西找到了嗎,拿出來看看吧。”我開門見山道。
“嗯,光顧著招呼你們倆了,媳婦兒,媳婦兒,把咱爸留下的那餅干盒子拿過來,就在臥室立柜里。”陳強邊寒暄,邊招呼他媳婦兒。
不一會兒,陳強媳婦兒抱出一個餅干盒子,九十年代雞蛋餅干那種鐵盒,看上去挺舊,上面還零星有些鐵銹。
“寧兒,很長時間沒人動過了,你自己打開吧。”陳強說著遞給我一個改錐,撬餅干盒子蓋兒用的。
“嫂子也在家啊,麻煩了?!蔽疫呎f邊接過改錐,按住盒蓋一撬,“吧嗒”一聲,盒子開了。里面除了一些針頭線腦的物件兒,有一個小布包,沉甸甸的,想必就是我朝思夢想的大清宣三了。
我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打開布包,沒錯兒,大清宣三壹元,數(shù)了數(shù),一共十五塊兒,龍面的兩根龍須較長,末端伸到了“圓”字,長須龍,一塊兒市場價怎么也得過了萬。
“這就是老銀元啊,還是宣統(tǒng)年間的,你還真有好東西?!蔽已b作不懂,又漫不經(jīng)心得抓起一塊兒在手上摩挲著,“你這有那么多,送兩塊給我吧,我請你喝酒?!蔽业孟朕k法把東西說得輕,說得不值錢。
“送兩塊!你送我吧,我請你天天喝酒。”陳強斜倚在沙發(fā)上,看來他知道手上的銀元值點錢。
“買也行啊,不就是個玩意兒嘛,你說,一塊兒多少錢?”我想知道陳強到底知道多少行市,不愿一下子全漏了我的底。
陳強看看他媳婦兒,低頭想了一下,問我道,“寧兒,你能給多少錢?”
“我哪懂這個啊,就是買著玩的,看你要多少,我承受得起就行?!蔽疫€在繼續(xù)裝著。
“我說你倆有勁沒勁,要買要賣就痛快點兒,那么墨跡?!崩嚣i在旁邊怒道,我知道,他也是裝的。
“嗯。。一千塊錢一塊兒?!标悘婇_了口。
一千塊錢!也就是市場價的十分之一,十五塊兒能賺十好幾萬,沒想到第一筆買賣就賺這么多。我壓抑住內(nèi)心的狂喜,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
“一千太多了,你小子宰大戶呢,這樣,一共十五塊兒,我全要了,一萬塊錢整著,行,我現(xiàn)在包里就帶著錢?!睅煾到踢^我,無論覺得對方價多低,都得再壓一把,要是對方開價立馬就同意,多數(shù)人家會覺得要少了,心有不甘。
“一萬四,我讓你一千。”陳強咬著手指頭想了想,作出了讓步。
“就一萬吧,趕緊成交,晚上咱去下館子,嫂子一起吧?!蔽宜酪е鴥r不漲。幾個回合之后,最后一萬二買下了十五塊兒銀元,他還搭了我?guī)讉€銅錢,當(dāng)然,也是我自己在餅干盒子里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