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應(yīng)該是來幫忙的人,突然間成了累贅,柳月亭的迷惑舉動引得前方人人側(cè)目。他此刻趴跪在地上,忍著背后襲來的一陣劇痛,吃力地用手拄著劍鞘,想要站起。
見狀時,劉家堡四人中,兩人當即調(diào)轉(zhuǎn)劍尖,朝向他這邊攻來。
柳月亭抬眼看去,眼見那劉家堡二人刀劍逼近,自己卻幾乎站立不能,哪里還有招架的余地,不禁心中一陣焦急。
轉(zhuǎn)瞬之間,但聞“錚錚--”兩聲響過。
就當他一籌莫展,眼前復(fù)又閃過一道身影,待他再度凝目看去,見是方才的那位黑衣女子正站在近前,曳劍而立,剛才那劉家堡二人的來劍已然被她盡數(shù)擋下。
近距離之下,也讓他看得更清楚了一些。那人雖然一身黑色裝扮,仿佛與這黑夜融為一體,不過身形展動間,從身姿看來,似乎是一位年輕的女子。
“多謝姑娘相助。”
柳月亭雙手拄于劍鞘,半躬著身子,向著那女子的身影,感激言道一聲。
聞聲,那女子稍稍回頭,往后面看了看,頭后的馬尾發(fā)髻往一邊偏去,露出一段光潔的側(cè)頸。
只是在她還未有言語,或者說還不及言語,剛才那被阻攔住的二人已然又重整旗鼓,再度卷土而來。那女子回身專注應(yīng)對,須臾之后,那劉家堡四人組中的另外兩人也口中粗鄙,罵罵咧咧著,一起舉劍圍攻過來。
見此態(tài)勢,柳月亭初時還心頭隱然生憂,擔心那女子難以招架,不過許多招下來,見她防守之時一套劍法展開,應(yīng)對起那劉家堡四人還算游刃有余。這當下,那劉家堡的人只是在二人前方的外圍施招,一時倒也威脅不到這邊,暫得空暇,他心頭開始思索起應(yīng)對之策來。
目前自己二人這邊,雖然暫且尚可抵御前方攻勢,不過身后便是河溪,無路可退,要想脫離困境,非得正面打敗那劉家堡四人不可。
但是以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能否正面突圍,他心頭并沒有把握。且先不說自己手無兵刃,兼又負傷,那劉家堡四人的攻勢,當前看起來也是一副穩(wěn)中求進的樣子,似乎還未使出全力。更何況那四人之外,還有一個身負奇異劍術(shù)的劉亦謀,從剛才開始,還一直沒有見到他出手。
對了,劉亦謀!
那個詭計多端又喜好欺凌于人的家伙,這種時候他是怎么做到如此悄無聲息的?
就在這時,柳月亭的心中驀然想到,當即環(huán)顧四周,搜尋起那劉亦謀的身影來。然而,還不待他一釋心中的這點疑慮,忽然那前方的街道之上,一陣巨大的隆隆聲響,赫然傳來。
那聲音在這夜里,是如此的震耳欲聾,仿佛地裂山崩,同時伴隨一片耀眼的光芒。
柳月亭朝向那傳來光亮的遠處街道看去,但見那邊處,一個發(fā)散出道道光芒的白色光體朝這邊急掠而來。
那光體處于很低的位置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在地面上滾動的光球,但又似乎并沒有完全接觸到地面,不過凡是其途徑的地方,街道上的石板路面被生生碾出一道道裂痕。一路的碎石翻飛中,那光球轟隆而來,迅速變大,在柳月亭這邊還沒有作出反應(yīng)來的頃刻之間,仿佛已化作一個巨大的滾滾鋼球!
“姑娘小心!那是劉家堡中的厲害招數(shù),我看我們最好馬上離開此地!”柳月亭認出來那道招式,情急之下急忙向著那前方女子道。
同時前方,那勢道驚人的真元光球已然迫近,那女子聞聲看去,當即明白過來。
那光球徑直朝向自己二人的位置飛滾過來,倘若不行躲避,非得重傷不可,柳月亭背后的傷痛有所稍緩,一時也顧不得那點傷勢了,向那女子打個手勢,意示自己二人不妨合力突破一個方向。怎料自己這邊的意圖,仿佛就像是被全部看穿,自己二人才稍有所動,那對面四人瞬息間腳步移換,已然再度分列于己方四周,當下自己二人無論朝著哪個方向突圍,都會被那四人所結(jié)成的奇怪陣勢猛烈壓制。
那四人先前所積存力量,此刻再無保留,倒像是全為了這一刻般。
又中那詭計了!
千鈞一發(fā)的境地中,柳月亭心中怨憤道一聲。
眼下自己二人被壓制于原地,攻勢中自己背后的傷口時常被牽動,也難使上全力,但那周圍四人,一時間似乎也并不急于進攻,仿佛篤定了只消讓自己二人動彈不得即可。這個境況一直持續(xù)到那個聲勢巨大的光球幾乎逼近到咫尺之外,那四人各自迅速后退幾步,但也依舊隱隱形成對中間的封鎖之勢。
當此之際,二人再也無從躲避,前方身位上,那女子將著手中之劍,往地上倏然一插,單膝跪于地,雙手緊握于劍柄之上,微微側(cè)過了頭,擺好一個抵御的姿勢。
見此情形,柳月亭忽而觸動于心,如今自己有難,承別人援手也就罷了,此刻存亡絕續(xù)之際,又豈能再居于人后。
眼中望向前方那道,也是此刻方才顯得有些嬌俏而柔弱的身影,他不禁著一陣心神激蕩,腦海中閃現(xiàn)過上次對陣那劉亦謀時的情形,心念一橫,與其如此坐以待斃,倒還不如放手一搏。
當即著,但見他毅然舉目平視前方,眼中反射出前方那道威勢光球越來越大的影像。一步踏前,伸手取過那女子手拄之劍,向前再踏出兩步,抬手將劍斜指向天,劍身之上瞬息爆發(fā)出一道燦然奪目的火焰!
熾烈耀眼的火焰光華,點亮了夜空,于那滾滾而來的巨大光球逼近身前之際,如同一顆火流星,一閃而過,在空中劃下了一道烈焰之痕。
下一刻時,轟隆的光球自二人的位置上碾滾而過,不過卻是被從中間一分為了二,后續(xù)兩個半球又延續(xù)勢頭,分別朝著二人的左后和右后兩個方向飛去。
正好在兩個方向上,按照某種陣型方位站著的兩個劉家堡的人,見狀大驚,紛紛作勢以行躲避之舉。
隨即時,但聞“轟”的一聲巨響,其中一人舉劍格擋之下,已然被一個半圓光球所震飛,身子往后飛出丈余,撞在那棵臨溪的大樹上;緊接著,另一邊又傳來一陣響聲,卻是那另外一人成功閃避開去,那另一部分光球繼續(xù)朝前飛掠去,最后撞上一段河溪之畔的石護欄,崩壞的石塊紛紛落入水中。
又有“哐當當”的幾聲,方才那被震飛之人的劍掉落在附近的地面上。
柳月亭走過去撿起來,反握于左手中。分明自己剛才還是魚肉,任人刀俎宰割,此刻但有雙劍在手,他的心中驀然間,仿佛生起來一絲渴望戰(zhàn)斗不息的欣快之感。
而此時眼看計劃失敗,那前方街道處,劉亦謀一臉憤憤不已的神色。更何況又見那剛才還手無寸鐵的人,此刻已然是手持雙劍,同時全身上下氣息突變,竟似若散發(fā)出一陣攝人心魄的氣勢。雖心有不甘,但也只得先行作罷,當即呼喝上眾人,眨眼間,沒入街道旁的一條巷子內(nèi)。
柳月亭佇立于地,目光閃動,念及自己還有要事在身,須得盡快回到客棧,將那“天璇”劍帶回師門。本來剛才就不愿多生是非,這眼下見那劉亦謀一行匆忙而去,一時也沒有什么想要干預(yù)的想法。
然而,當他就要回頭,卻是忽又恍然意識到,那劉亦謀一眾人此刻行去的方向,豈不就正是那“鏡花樓”,再想到先前那廝口中,分明還說道著什么要去“鏡花樓”中取劍?
一時心中頓生憂急,當即回身,面朝剛才向自己施以援手的那女子,急聲道:“在下再次感謝姑娘相助!但在下當前還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別過!”
說完,他一手將那女子的劍遞還,緊跟著就轉(zhuǎn)頭,雙眼中滿含急切地去望向那“鏡花樓”的方向,作勢就要踏出步子。卻怎料,在隨即“唰”的一聲響過時,自己非但不能馬上動身追去,脖頸之前還已然停著了一段劍刃。
“你做什么?!”
柳月亭一聲驚詫萬分道,側(cè)目看去,卻是此刻那女子接過了劍后,一個反手便即劃指到自己的脖頸間。
憂心如焚之下,柳月亭不及多言,右手劍一揮,格開對方劍刃,跟著就準備要繼續(xù)動身,追尋那劉亦謀一行而去。又不料,腳下才剛踏出得兩步,眼前一縷劍光閃過,脖頸前又停劍,已然又被那女子攔住了去路。
看來對方是成心要阻撓自己了--
柳月亭心念閃過,再不多言,劍圈一周,格開那身前之劍,隨后長劍指出,與那女子劍刃相交,“錚錚錚”幾聲中,同她過起招來。
但他一時間心系別處,乍然出劍,自然難免有些急于求成,加之那黑衣女子的劍法,雖說不算有多么凌厲強勢,不過卻十分靈性巧妙,方寸不亂。隨后也果不其然,沒出幾個回合,他急于求成間,忽然身前一個乍露空當,胸口上被那女子一掌拍至,接著被她再傾吐力道,手臂使力,一個前推之下,不禁著連連倒退,后背傷口撞在溪邊的石頭護欄上,差點疼得掉下水去。
而隨后,那女子也未多作停留,回身幾個疾步,掠行至那后面街道旁的一處院墻下,再一步輕躍而起,又繼續(xù)在那院墻的豎面上踏行起來,卻是使著一門飛檐走壁的身法。
當柳月亭忍過那一下背后撞到傷口的劇痛,勉強抬眼向前看去,仿佛是有隱約看到,那女子在即將越墻而去,側(cè)身騎坐在院墻之上時,又略微回頭看了一下,只是當他再一個眨眼便沒了身影。
怎奈此刻的他,一副心思全系于那“鏡花樓”客房中的物事之上,全沒工夫去想,為何原本是來施以援手的人最后反卻是要與自己為難。
他緩過一陣傷痛,當即朝那“鏡花樓”而去,一路上只心想,“天璇”劍可千萬別被那劉亦謀給找到。一時之間,仿佛也漸漸忘卻背后的傷痛,腳下步子也愈發(fā)流利起來。
原本這處街道,已然是離那“鏡花樓”不遠。他傷勢稍有好轉(zhuǎn),一路疾行之下,也不多久便到客棧前。跟著穿過大堂時,也沒去理會幾個向他打招呼的伙計,只顧去往自己的那間客房。
然而,等他來到客房外,一跨入門卻又是一驚,但見自己留藏在房中的那柄“天璇”劍果然被人發(fā)現(xiàn),不過卻不是那劉亦謀,而是剛才的那位黑衣女子。
又見那女子,此刻正默然看向手中拿著的“天璇”劍,或者說,是正在目視著劍柄上掛的一個繡花荷包,一時也未有其他動作。
“你做什么?!”
一見狀,柳月亭大聲呼喝,當即朝向屋子的中段沖去。
那女子聞聲之際,轉(zhuǎn)頭過來看一眼,隨后攜帶上劍,卻是轉(zhuǎn)身朝屋子最里頭而去。此時的那邊,里屋中的床頭旁,正有兩扇打開著的窗戶。
屋子之中,二人一前一后,穿越而過。那女子行至窗戶邊時,正要作勢翻越,但身形稍一停頓的剎那間,后面的人已然追至。
此刻的后面這邊,眼見那失竊的“天璇”劍就近在眼前,柳月亭也不作多想,當即便揮手抓去。
只怎料,那女子在自己的翻越動作中,也看清柳月亭的動作意圖,連忙將那“天璇”劍急急挪去一旁。
柳月亭揮手奪劍,手上看準抓去,沒有抓住那“天璇”劍,在那女子不顧身前露出空當也要保劍不失,反倒是抓握在了那女子的腰身上。
他心頭驀然一怔,剎那間明白過來狀況,正就下意識要松手,但又見那女子,此刻已然一半身子越出到窗戶之外,自己倘若這時候放手,也就等同于是放棄那“天璇”劍了。更何況,又再一想此劍本是難得尋回的門中寶物,實在難以坐視其又再一次從自己的手上失落,不覺間手中已然愈發(fā)攥緊。
而在這時,伴隨他手上使力,那窗中女子腰間吃痛,不自禁地口中輕哼一聲。緊跟著時,柳月亭心頭一滯,手上勁力稍有松懈之余,已然任由那女子攜著“天璇”劍,越出了窗去。
而就當她身子往窗外的深深庭院中飄落而下,又再度斜仰回頭看來的一剎那間,那系著一條面巾的臉龐上,眉目之間的幾分媚然含羞之色就如同驚鴻照影般,在柳月亭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仿若又是喚引起了幾分似曾相識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