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分。
這座十幾年前的城市還在散發(fā)著他毀前的美好。
城市的燈光絢麗多彩,長寂的夜空也走不出一點動靜。
兩人坐在值班室里,一邊守著電話一邊徹夜長談,這本就是無數(shù)夜晚中最平常的一個,只是今天多了個旅人,也多了個兼職聽客的消防員。
“唉?!标悤苑灏@一聲,臉上的胡渣還沒有剃干凈,頭發(fā)油亂,盯著手底下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周報表不斷頭疼。
該要怎么和上頭解釋消防服上的刀傷和戰(zhàn)斗痕跡呢?還有讓陳思宇溜進去的責任該怎么搞……總不可能讓兄弟們抗了吧?他們又沒錯……
“嘆什么氣啊?老了長皺紋哦。”
房間角落沙發(fā)上的陳思宇微微睜開眼睛,那雙眼睛依舊清明,但就是有說不出的疲憊。
“臭小子你還好意思說啊……”
他一個沒有身份戶口的人,突然在監(jiān)控眼皮子底下沖進火場……
在場的各位甚至沒一個攔,就因為看他身影像是隊長,所以沒一個人去組織,這話誰信?
陳曉峰撓了撓明明是短發(fā)卻油的發(fā)光的頭發(fā),把圓珠筆按了回去,然后撒氣式的扔在了一旁……但兩分鐘后又老老實實撿了回來。
“思宇?還醒著嗎?”
“嗯……還醒著……”陳思宇翻過身來,又疲憊的坐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倒不是說累,只是這次獲得『凌厲』之后,他連睡覺都不需要了,只要精神一進入休眠狀態(tài),白炎就會自發(fā)的將休眠狀態(tài)視為負面狀態(tài),自動的就燒起來了,而這在陳思宇的意識里就是眼一閉一睜就醒了,即便身體不需要睡眠,但長期保持清醒還是十分疲憊的,時間會過的很慢,甚至如果陳思宇不去刻意的降慢節(jié)奏還會連人話都聽不懂。
他的身體也徹底變成了純能量體,皮膚反倒是成了包裹這些高能量體的皮囊,這些皮囊在身上的感覺就像是穿著皮套,格外不適。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內部變成什么樣子了,感覺不到激素,感覺不到心臟跳動,皮膚劃開,里面全都是能量晶體,再往后陳思宇自己都弄不動,而這些能量晶體為什么還能輔佐他做出正常人類、甚至遠超人類的動作,又是如何發(fā)力的,這些陳思宇全然不知。
這已經完全不符合物理學和生物學常識了吧。
“你現(xiàn)在什么感覺?額……我是說,這樣很難受嗎?”
怎么和自己長大了的孩子說話?這對陳曉峰有些為時尚早了,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保持著關心和愛護。
“該怎么說呢……感覺自己變成了一穿著人皮的軟體生物?!?p> “人類的未來要靠變成這樣才能存活了嗎?……你們身上的擔子,應該不是我們能想象的吧……”陳曉峰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孩子,他的眉眼像極了自己和自己的妻子,可那股堅毅的眼神又和那正在鬧著要玩具的熊孩子完全不是一個環(huán)境里出現(xiàn)的人。
所以他大概能知道,自己的未來。
恐怕是死了吧,然后把這孩子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了吧,讓這個孩子變成了一個將保護他人作為生存基礎的人吧。
自己真是不稱職的父母啊……
“也沒有啦……大部分都是正常人,只有少數(shù)會變得不一樣,而且像我這樣的頂天就十個?!?p> 陳思宇輕握自己的拳頭,而后一團白炎在他的手中憑空產生。
火焰和氣流一樣,卻帶著白色的光華,明明是能量體,卻沒有一點溫度,連房間里的報警器都沒有觸發(fā)。
火焰溫柔的,就像是他本人的心火一樣。
『凌厲』的形態(tài)千千萬萬,以雷鳴點亮文明的燈泡,以氣動推壓巨大的機器,千千萬萬種能源都可以是『凌厲』。
『凌厲』能將一切信息以一種近乎于無中生有的方式代換成一切物質和能源、情感、血肉、靈魂。
所以他在重新獲得『凌厲』時就已經知道了那位于地底深處的研究所,他隨時可以回到未來,但這里也有他不能放棄的。
“未來一定很不容易吧?!?p> “還好,經過幾次災難,但大家都會振作起來……”
“嗯,但我說的是你,思宇。”
“我?還好吧,雖然每次都是吃癟,運氣特別差,永遠都是遇到那幾個打不過的,但……但好歹后面還是娶到了最愛的人……然后……”
眼淚一滴滴的掉落了下來。
幾乎是本能的,沒有防備的,鼻子里流出了鼻涕,眼淚也奪眶而出……
張王陳,這個名字奇特到有些怪異的女生。
是一個永遠都在自己身邊支持自己,并不斷開導自己的,他最最重要的人。
那些一直壓抑的悲傷、委屈和無力,那些被那場災難而失去的感情,都因為陳曉峰的這一句話全部一口氣倒了出來。
他輕輕拂過自己的臉頰,才知道自己哭了。
看來真的很不容易啊……
陳曉峰走了過來,坐在了一旁,力道正好的拍了拍陳思宇的后背。
“哭吧!大男人除了在家人的身邊哭,就沒地方哭了,所以趁現(xiàn)在全部哭出來吧!你老爸我都聽著呢!”
眼里的淚在投降,或許那幾個月內經歷的一切壓力和無力全都在這一瞬間釋放才是好的。
那是世上最好的藥水。
鳥聲清脆如詩意,銅管樂般的滴答聲與這場時間下的長久達成了一場雙方的靜默。
所以此刻沉默便好。
此刻成為陪伴,便是往日的影子能做到最好的了。
……………………………………
白是誰?
那不重要了。
那個孩子露出了那種表情,自己卻僅僅只是靠其來辨別話語的真假……
是太久的壓力導致的。
這種話陳思宇說不出來,他沒法為自己做出了和自己信條相反的事情去狡辯,他想要去拯救她,去拯救還活著的人。
但……
“爸……”月光下,陳思宇對著陳曉峰,艱難的開口了。
“好!我知道的。”陳曉峰搶先答道。
“我還什么都沒說呢……”
“你當然是想回到未來,去阻止未來發(fā)生的災難吧,但又怕會放下我們,導致我們死去?!?p> 一邊是放任自己的家人再次死去,一邊是未來的慘狀。
自古以來,選擇放下一面,去選擇另一面,就會讓方向的那一邊受傷,甚至死亡。
如果陳思宇選擇了回去,那么他也就會從此錯過拯救他父母兄妹的機會。
抉擇永遠都是如此的決絕。
“你是我的孩子,你的想法怎么可能逃得過我?”
“你知道了……”陳思宇也在猶豫……
他不能放任未來不管,但他更不可能看著父母死在未來。
“一個熊孩子變成你這樣,需要經歷什么,我都門清,你爸我以前比你還皮呢,到現(xiàn)在這樣,也經歷了很多?!?p> 自幼便因為地震失去了父母,自己一個人在廢墟中成長,放棄了市狀元的身份,硬是要去當消防員,再一步步走到今天。
陳曉峰自認為懂得一個孩子成長為一個為了保護他人而拼命的男人,需要走多少彎路,需要受多少傷。
高強度的訓練讓他全身上下的軟骨在動的時候都會發(fā)出刺痛,這些疼痛哪怕是在睡覺時都不曾停歇。
全身上下的各處燒傷甚至能讓神經系統(tǒng)都開始了局部的罷工,導致他現(xiàn)在的皮膚就和粗皮一樣,沒有知覺。
爆炸的火焰將一顆子彈大小的碎片刺入了他的腦子里,腦組織的損傷甚至讓他無法短時間內重復高精度的器械操作,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走到了今天。
所以他當然有資格說出這句話。
讓那些顧慮都見鬼去。
“去吧,陳思宇。”
“未來的人們還需要你。”
可他們也需要他,如果沒有陳思宇,他們一定會死的。
“可你們會死的啊……”
陳曉峰走了過來,狠狠的拍了拍陳思宇的腦袋。
“思宇,聽好了,這是你爸我的第一次說教?!?p> “在消防員里,我們永遠都會遇到選擇?!?p> “在生命和生命之間做出選擇?!?p> “為了拯救一方,就一定害死另一方?!?p> 那場災難他還記得,而在他去到中央,見到了那年救自己的消防員時,他也問過同樣的問題,而這個問題的題材,就是當年的他,和他的父母。
“如果要為了拯救一方,去害死另一方……”
那位消防員,是這樣說的,他如今也要這么說。
“我很明白,我的手無法保護所有人?!?p> “就算是有心想要去拯救,這雙手也一定會有觸及不到的地方。”
“所以,在能夠力所能及的地方……”
“盡力去保護心里的堅信的正確,這就是我們的使命。”
“而那些無法觸及的,甚至是因為我們的選擇而死去的人,我們都會用生命去記住?!?p> “不過那還是太過理想了……”
“你只要做到,哪怕選擇帶來了無數(shù)的殘骸,你也要堅守自己的品性和決斷?!?p> “這樣就足夠了?!?p> 罪孽不斷交織,便是罪鍵。
即便這份選擇拯救帶來的心理上的罪惡是時代造就的異化產物,但這份心愿和理想是實實在在的具體化體現(xiàn)。
故而『凌厲』有了性質,名字有了定義。
『凌厲』的罪鍵,便是在此刻有了形狀。
不斷逼迫自己以凌厲的身姿去保護,然后承擔成為英雄的罪業(yè)和責任的戰(zhàn)士,那無限次選擇中身披凌厲的戰(zhàn)士,他也只是個普通人。
凌厲的戰(zhàn)士,我們必須想象他是幸福的。
黎明的光逐漸從云端帶著城市蘇醒,那是今天的第一抹光華,透過城市的無情與冷漠,將光帶了進來。
看得那抹朝陽,陳曉峰便指著那朝陽。
“看,陳思宇,你就是那新生的朝陽,而我不過是早日就已落幕的星光,你要拯救的是明天的人們,為他們帶去希望?!?p> “所以去吧,陳思宇,那個時代的人們比起我們,更需要英雄。”
承擔拯救的罪孽,那就是成為英雄的秘訣。
“英雄……”
“嗯,所謂英雄,就是被眾人推舉,代替人們承擔罪孽的守護者?!?p> 所謂英雄,就是在知道命運后依然選擇繼續(xù)的人。
陳思宇的眼淚再次流出,但這次他卻沒有哭出來,而是包含著眼淚,笑著說道:
“爸,我能,最后抱你一次嗎?”
“可以啊,想抱多久都可以?!?p> 家人的擁抱,原來是這樣啊。
那些早已在時間下被磨蝕成細沙的愛意,一點點的重新凝聚成了碎片,最后重新組成了家人的一句句愛意,一句句斥責。
最終抵達了成長。
“再見,陳思宇,記住,我們永遠愛你。”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黑白夾雜的火焰燃燒起來。
陳思宇的身體化作能量體,消失在了原地。
此刻,月光透過烏云撒了進來。
叮鈴鈴玲玲!
集合鈴聲同時也響了起來。
陳曉峰一如既往地,沒有猶豫一秒,飛奔出房間。
只留下一封未交給孩子的信。
命運說:他今晚就將葬身火海,但卻帶出了火焰的種子,遇火復燃。
………………………………
陳思宇化作了能量體,再將自己轉變成了信息體。
這樣就能通過位于這座城市地下煉金實驗設施中的夢界裂縫。
在通過了縫隙后。
陳思宇來到了一處開滿了桃花的地方,粉白的桃花漫天飛舞。
涓涓河流流淌,鳥鳴獸啼不斷傳來。
世界上的光影如同一幅幅印象派的油畫,一切美的讓人一時間眼花繚亂。
在遠處,透底穿流交匯處,有著一處潭子,而在潭中央,站著那樣一位女子。
如桃花般的粉色長發(fā)隨著花瓣飄動,潔白而又充滿英氣的面容像是幻想畫中走出的人物。
少女那超絕塵的氣質和身上那身古代華服讓她像是某個王國的公主,然而也確實如此。
她是夢界的小主人。
也是夢中的幻女。
名為『花記』。
少女感受到了來者,微微張開那雙帶有桃花銘文的雙眼。
“你終于來了?!?p> “你在等我?”
“嗯,自從你來到這個時間點,我就一直在等你?!焙驮谕跤畈┟媲皶r呆呆傻傻的樣子不同,她在陳思宇面前倒是完全一副知性成熟的樣子。
不是她多變,而是此刻少女的信息還未完全扎根,作為夢的代表,她會顯示來者眼中最喜歡的性格。
“你知道我會來?”
“這里是聯(lián)通各個時間的點位,如果你要回去,那就一定要來這里?!?p> “而且,已經有人和我打過招呼了?!?p> “誰?”
“兩個人,余慶和王宇博?!鄙倥_口道,卻把陳思宇搞的一頭霧水……
“過去?”
“你憑什么認為,這里是過去?這里是未來,陳思宇?!?p> “未來?可未來為什么會……你憑什么這么說?”
“我能觀測過去,而過去一直在輪回,所以我能清楚自己的未來,也看到了你被那些純白吞噬的那一刻?!?p> 他能觀測到過去,那他就一定是最新的『花記』,因為等她誕生,過去的『花記』就已經死了,走在最前面的時間線自然能夠清楚誰是正在進行時。
“是那個叫白的少女救了你,但哪怕是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把你送到了這個原本不應該存在的時間點?!?p> 余慶他們的世界線還未完結,甚至還沒有像是后書時間線一樣最終陷入輪回局面,所以按理來說,陳思宇是怎么也到不了這個不存在的未來里的。
可是他確實是實打實的來了。
那么這一切原因,恐怕就要放到那個將他送到這里的白身上了。
她到底有什么權能,能憑空創(chuàng)造一個不存在的未來呢?而這個未來恰好是所有同類世界線中陳思宇的零點。
“這個時間點是你的零點,可這個時間點本不應該存在……”
“零點?你是說橫縱坐標系的零點嗎?”
“是的,時間輪回中一定會出現(xiàn)一個點,他向前向后,貫穿整個時間線?!?p> 如果要進行抽象表達,那就是在一個無限長度的坐標系中,x或y軸的o點,正是過去,負是未來,他就存在于時間線中,是解釋與之相關的一切因果的因。
用現(xiàn)成的例子進行距離,就是因為陳思宇在這個時間點中獲得了『凌厲』所以所有時間輪回的陳思宇都能獲得『凌厲』。
雖然刻名本身就是某一同類世界的某人獲得后,其他世界的那人就一定會獲得刻名。
“不過比起她,現(xiàn)在應該更關注侵染你們的那純白?!?p> “那關于那個純白……你知道多少?”
“不多,但我知道如何拯救你的時間點……”
……………………………………
現(xiàn)在的時間點。
純白的星球上。
星空無比黑暗,如同被某個任性畫師涂上了漆黑一樣。
轟!
轟轟轟!
…………
天空被那無言之光掃的亮了又亮。
超越常人理解的兩人在無盡漆黑的宇宙中打出一次又一次的讓整個世界線都為之顫抖的攻擊。
紅色與白色交雜的光芒突然在一瞬間內刺穿了空間的寂靜,紅色的流光生后跟著如同流星般的水晶碎片,每一把碎片都化作了一道足以撕開塔可昆落爾這一單一概念的匕首,隨著紅光一起追擊那看不見的存在。
在幾乎是成千上萬次的重生后,余慶也跟上了塔可昆落爾的節(jié)奏,這讓他十分的吃驚,這成長速度已經不止幾何倍了……
塔可昆落爾思考之際,余慶的刀鋒在刺入塔可昆落爾身體的一瞬間就停住了。
他發(fā)動了自己無數(shù)權能之一,隨意捏造并操控概念的權能,他將傷害他人這一概念從余慶的身上抹去了,并將無盡輪回的概念施加在了余慶身上。
果不其然,刀鋒透過了塔可昆落爾的軀體,他華麗的轉身,并踢出一擊,直接將余慶踢出了世界線。
如果不出意外,那么余慶將永遠處于被反復踢出世界線的循環(huán)之中。
塔可昆落爾瞬間跨越無數(shù)光年,來到了已經變成一片純白之地的地球。
“嗯?”
塔可昆落爾感到了一絲的不自然。
他切換成了這個世界的視角,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和胸口已經能被觀測到了,而自己之所以能被觀測到的原因恐怕只有一個了,那就是余慶的他通過攻擊和進化,已經看到了他的一點真容。
“真是不講道理啊……”
但還好自己將他賦予了無限輪回的概念。
塔可昆落爾轉眼看向了警惕的看著自己,并將桐祈和白好好護在身后的白鷺庭。
批啦!
原本應該憑空產生,并將塔可昆落爾冰封的堅冰在還未誕生時就被消除了概念。
換句話來說,白鷺庭現(xiàn)在根本逃不了。
“一個早就該去死的人,怎么就活到了現(xiàn)在呢~你~說是吧?白鷺庭?”
塔可昆落爾打趣的調侃著,然后伸出了手。
“我聽不懂你的話……”
“你能活到現(xiàn)在,是我沒想到的……不過你如果把白交給我,我可以讓你看看這個世界的終焉……”那聲音分不清男女,更無法用任何詞語去定義,對白鷺庭來說,就像是自己的意識在說話一樣。
“你根本不想要白吧……”
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硬搶,真沒必要這樣復刻鬼泣五。
“那可不一定?!?p> 聲音再次傳來時,是來自身后,塔可昆落爾的手已經伸向了她身后的白。
白是最后的希望……是余慶拼命也要保護的東西……如果沒了她,那么又該怎么拯救那些消失了的人?!
“離她遠點!”
情急之下,白鷺庭本能的在手中凝聚出了一團純白的光芒并打在了塔可昆落爾的身上……
按理來說,白鷺庭第一次使用這種能力,怎么也不該擊中塔可昆落爾,但那純白像是在白鷺庭將塔可昆落爾視為要阻止的人時,就已經注定會打在他身上了。
“你……”那純白如同進入黑夜的白光,僅僅是一瞬間就吞并了塔可昆落爾的身軀,將他的身軀以純白顯現(xiàn)出來……可在那之后,就沒有了。
白鷺庭驚訝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在使用這純白的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一段不存在的記憶……
咿呀!??!
咿呀!!
嬰兒因寒冷而哭泣著。
那是一處被厚雪湮滅的城市……
地面上殘留著紅色紙燈的碎片……
而余慶用手槍指著自己的額頭,而另一只手里抱著仍舊在襁褓里哭泣的嬰兒……
那眼里滿是絕望,世界安靜的只有嬰兒的哭泣聲伴奏……
她多么想擦去他眼眸中的絕望,告訴他,他還能依靠自己……
可在一聲槍響下,一切只余緘默。
“哈哈哈哈……還好,我本就沒有概念這種東西……不然差點就死了……”塔可昆落爾嗤笑著,再次看向了白鷺庭,她此時已經結束了回憶連接,并且手中再次凝聚出了純白的光芒。
現(xiàn)在的情況,也顧不上有沒有副作用,能不能掌控了。
正當白鷺庭打算做最后掙扎時……
批啦……
批啦……
批啦!
啪!
世界線的屏障被暴力的打碎了。
虛無順著那些破碎的口子一次性涌了出來。
那些虛無在一瞬間就吞沒了塔可昆落爾,緊接著有人修復了世界線的破口。
“放心交給我!你保護好自己!”
虛無中的身影留下了這句話便繼續(xù)追擊深空中被虛無糾纏的塔可昆落爾了。
“……又是讓你承擔嗎……”
………………
塔可昆落爾還未處理完身上互相對沖的虛無和純白,余慶就已經化作一道流星砍來。
塔可昆落爾在他人的眼中根本無形,甚至無影,螞蟻無法觀測到人的全部,更何況是這種存在。
但在余慶的眼中,隨著他愈發(fā)的提升自己的能力,他也逐漸看到了塔可昆落爾的形狀。
那是一個身上綁滿荊棘,并帶著荊棘冠冕的金發(fā)女子,但并未看出什么兩性特征,反而像是一個根據(jù)模板造出來的機器。
或者說,和桐祈一樣。
“哈哈哈哈!這才對??!”塔可昆落爾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余慶的實力雖然還十分弱小,但就其表現(xiàn)出的成長性來說,才幾回合就能夠達到可以觀測到自己的層次,甚至無視了虛無,直接打破了世界線的屏障。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你突破自己附加在他身上的概念?。?p> “不愧是『謬誤』!不愧是『樹』指明要殺死的人性的『羅格斯』啊!”
塔可昆落爾吶喊之際,余慶已經通過高維權能來到了他的眼前,蓄能的『劫滅之鍵』被暴力的單臂揮砍而下,哪怕早已做了防御,但那把刀還是不講道理的砍下了他的手臂,然后連帶著將其半個身軀砍下。
“干得漂亮……那這第一幕,就這樣結束吧?!?p> 塔可昆落爾在最后露出笑容,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
塔可昆落爾的身軀被湮滅殆盡,化作了概念的齏粉。
“哈……哈……”余慶大喘著氣,身體長久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勞累。
一次性成長的太多了,主教一千年的循序漸進,被他一次性全部取得了。
他現(xiàn)在完全到了和主教持平的戰(zhàn)斗力上。
啪啪啪……
“干得不錯?!?p> 虛空之中,再次傳來了塔可昆落爾的聲音。
不過這一次,他,或者說她,是以另一副身軀誕生的。
純白的長發(fā)微微飄動,一位身穿白色長跑的形體上是女人的存在就站在余慶的面前。
“塔可昆落……”
那名字還未出口,余慶就被塔可昆落爾用手臂穿刺了胸口,一口鮮血從他的口鼻中噴出,而他的能力卻沒有一點作用……
“余慶?。。?!”白鷺庭想要立馬趕過去,卻被塔可昆落爾的純白束縛在了原地。
而此時,一股無與倫比的偉力以一種不可違抗的意志刺入了余慶的靈魂深處。
“謬誤!白是誰???『主教』是誰?。俊?p> “告訴我?。。。 ?p> 是世界的意志,『樹』通過塔可昆落爾觀測到了自己……所以『樹』就開始了其修補謬誤的功能。
身體里的一切權能和偉力都在飛速的流失,才僅僅是一瞬間,余慶那本應該早就消失的怪物手臂便重新顯露了出來,但很快就被『歸余』整合回了人類的樣子。
可哪怕是『歸余』也在逐漸崩潰……
“你……!”余慶死命的抓著塔可昆落爾刺入自己胸口的那只手。
“多虧了你和白鷺庭啊~雖說我是故意讓你殺死的,但速度那么快,確實是超出了我的想象?!?p> 那白色的人兒嗤笑著。
“很想知道為什么我還能活著吧?很想知道我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吧!?為什么我會獲得這樣的能力???”塔可昆落爾湊到了余慶的耳旁,輕輕說道。
“我來告訴你……”
“你拼死保護的那個小老婆,她就是這場災難的起點,是你們世界的『歸零點』……”
“而如果我沾染上她的能力,而正好又被你殺死的話……”
“『樹』就會將我作為歸零意志的代理人,由我來進行這場光榮的凈化……而我剛剛又將那些純白的概念全部融入了我的存在中。”
“所以說……”
“你們長久以來的奮斗,終于……有了反派……老朋友?!?p> 塔可昆落爾最后溫柔的笑了笑,便化作了奪命的厲鬼念出了致死之詞。
“『歸零』?!?p> 隨著世界被黑白吞沒。
以余慶為中心的一切都開始了歸零……
世界線被整個歸零。
這千萬犧牲和覺悟才構筑的世界線,也就就此消失了。
但他就真的如此嗎?
命運是無法改變的嗎?
恐怕不盡如此。
『歸余』的特性是拒絕死亡。
而當余慶獲得主教同等的能力后,便是將整個世界線都包含在其中了。
換句話來說,余慶拒絕死亡,死后新生的能力也會作用在世界線上。
所以,哪怕過于的驚險,余慶也用『歸余』保護住了整個世界線……
但代價是,『歸余』刻名的完全破碎,這一概念,這一由死亡鑄就的冠冕從此不復存在了。
而余慶也失去了作為謬誤的特性。
僅僅是保住了自己和白鷺庭、桐祈、白的性命。
“白鷺庭……”
“余慶……你……又做傻事……”白鷺庭抱著懷中瀕死的余慶,眼淚不斷打在他的臉上……可眼前之人的一切都被刷上了一抹灰白,如同死尸般冰涼。
但那雙手還是輕輕的撫上自己的臉頰,然后溫柔的,像是在說自己沒事一樣,用視線給予白鷺庭安定。
“我其實什么都懂……”
“但我就是不想讓你受傷……”
“……是我太貪婪了……但你一直滿足著我的貪婪……我的存在意義……”
“一直以來,我都習慣了你的陪伴……所以到現(xiàn)在還沒和你說出這句話……”
“不……別說了……你好好休息,等傷好了再……”
“我愛你……所以,我一定要讓你活下去……我求你,一定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
余慶輕輕吻了上去,隨后眼中就失去了光彩,如同這世界的一切一樣,變成了寂靜的佐料。
他的手無力的捶了下去,如同一個斷了線的木偶,他即將被這個世界掩埋,亦如他母親那樣,這是他的歸亡曲。
“你明明……明明可以只保住自己的……你為什么……為什么???”她一遍又一遍的幫余慶整理額頭前被鮮血浸濕的劉海,手上的顫抖再怎么用力也無法避免。
“余慶……你醒醒啊……你不是說好了,絕對不會死的嗎……”
“余慶……余慶……余慶!余慶!?。 彼K于崩潰的哭了出來,她這么多年一直在等,如今好不容易能夠讓余慶留在她身邊了,能夠給余慶依靠了,可他還是離開了。
崩潰的哭泣聲將白喚醒了。
她才剛一睜眼,就看到了這讓她崩潰的一幕。
“余慶?不!不要!不要是你!余慶?。。槭裁矗。繛槭裁词悄??不應該是你的……明明不應該是你的!”
這個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少女第一次露出了崩潰的表情,她急忙爬到了那具冰涼的死尸前,一次又一次的呼喊這個她最珍愛的人。
“你為什么……又做傻事……明明……明明……”
白的表情逐漸空洞,只有淚珠不斷的流下,她不斷的搖頭,并祈求這一刻只是過去的幻影。
她慌亂的觸摸余慶的手掌,所得之物就此消失,命運和希望都不在余慶身上顯現(xiàn)了。
她腦中的已經遠遠超越了她所能表達的悲傷,值得無助的搖頭,無力的落淚。
世界似乎在這一刻,便限于絕望了。
『歸余』的犧牲并沒有換來希望,但卻保留了希望的舞臺。
可,若是能讓世界投來來自未來的光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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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漆黑如墨,宇宙寂靜的像是從未誕生。
最后的轉機也在剛剛消失了。
直到一道黑白的流星重新來到了世間。
他在宇宙中散落成無數(shù)細小的光芒。
如同刺破黑暗的第一縷陽光。
正如他父親當年那樣,義無反顧的奔向了必死的火場。
兩人的身影不斷重疊,最終成為了『凌厲』的模樣,英雄的模樣。
『凌厲』攜帶著無數(shù)應許的星光。
如同揭開帷幕的開演之人,他高舉兩臂,宣告著舞臺并未結束,吶喊著希望尚未死去,并以無數(shù)殘骸集結生命的游行曲。
那星光是從余慶留下的裂縫中進入的,那些虛無也跟著他進入了這個世界。
在這個正在逐漸死亡的世界中。
他卷著虛無,拉開了星光的帷幕!
宇宙再次重新顯現(xiàn)出那早就應該消失的光芒。
星光以彩色的像素點,浸染了漆黑如墨的世界。
但純白又怎么會放過這些違逆自身的存在呢?那些星光很快就消失了大半,盡管如此,那火焰就仿佛是從未消失,今后也會永遠燃燒般的,將生命的尊嚴壓入了無盡的抗爭之中。
他再次將整個世界點燃,不斷創(chuàng)造并重塑了那些已經消失了的行星??!
將文明的火焰照射到整個世界線!??!
這是『凌厲』所代表的,文明的意志。
是人類的意志。
是人類的答案。
…………………………
夢界中
一位意料之外的人兒來到了這里。
陳思宇一眼就將其認出。
那是過去那位歸來的同伴。
“王宇博,你回來了?”
看到他,陳思宇便是一陣安心。
“嗯,讓我來告訴他吧,正好我也有東西要交給他。”王宇博抬起掌心,一顆紫粉色的水晶在他的手中憑空顯現(xiàn),并將其交到了陳思宇的手中。
“『凌厲』的能力是將一切轉化為能源,這個能源包括構成世界的信息?!?p> “只要引來虛無,你就可以重構世界的萬物,并以此來減緩純白的侵蝕,保留存在,讓希望不那么渺茫。”
“但代價是……”
王宇博面露猶豫之色,畢竟那對任何人來說還是太悲傷了。
“說吧,我知道,希望的重量不是單靠一個人的生命才能實現(xiàn)的。”
可他所能做的,就是賭上一切的一切。
“你會逐漸燃燒完自己的記憶和人格,最終變成一顆只知道遵循『刻名』規(guī)則行動的活火焰……”
“嗯,那就這樣吧……”
“你有什么想說的嗎?留給其他人。”
“隨意說再見可不是我的風格……但如果真的要說的話……”陳思宇思考片刻,臉上露出了訣別的笑容。
“那就告訴他們,絕不要放棄希望,我會成為那沉寞已久的朝陽,為他們帶去生的希望。”
“并照亮文明的道路,直至我永遠落下?!?p> …………………………
光芒來到了地球之上,天空再次變得無比蔚藍。
沒有人能想到,那個早已被純白吞沒的人居然回來了。
那個踏著火焰的歸亡者,他回來了??!
帶著希望,以及和未來、和過去遙相輝應的碑火回來了?。?!
于地球上,再次看到了那朝陽的升起,看到了那朝陽的落下,看到了月亮的到來和離去。
此刻便是有了日月。
在荒蕪的冰原上,深綠的枝丫破開冰層,將土地再次帶到了了世界之上。
人們歌頌那生命的不息和樂章,并一同加入了那盛大的歸亡曲。
那些來自陳思宇記憶中的人們此刻都被他重塑了出來,哪怕他們在一瞬間后就消失了大半,哪怕這個消失的頻率是以時間的最小值為單位,『凌厲』的火焰也會將他們重新帶到這個世界上。
“用自身意志置換的無限能量轉化成信息,然后再由信息同虛無構筑成一切概念和物質,借此來吸引歸零意志的仇恨,并保留世界的奇點嗎?”
塔可昆落爾饒有興致是看著眼前不斷閃爍的群星,每一次的閃爍都是那顆星星被純白消滅,『凌厲』再將其整個構建出來,而支撐這一切的,僅僅是陳思宇的記憶和意志。
“但那也就意味著,他將完全失去一切記憶,變成『凌厲』的太陽,照耀一切他所珍所愛。”
“有意思……讓我來會會……”
正當塔可昆落爾要對著那星光動手時,一道由無數(shù)三角形組成的屏障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高維意志作用在物質緯度上的結果。
“塔可昆落爾,別想插手哦?!?p> 那集合著千千萬人聲音的聲音響起,那聲音有老人,有小孩,更有女人和其他別的物種,但最終都整合成了那唯一的少年聲音,塔可昆落爾露出了溫文爾雅的笑容向后看去。
只見在他的身后,站著一位超越了時空和緯度的,真正意義上的超越者。
那位在所有世界線中都擁有身軀和意志的存在。
“余息?”
“我們可不能讓你壞了他們的好事,對吧?王哥?”
粉色的花瓣在宇宙虛空之中憑空飄來,最終匯聚成了一位身上布滿黑色刻紋,其中又流動著耀眼彩光的男人。
因為『歸余』重塑的世界并沒有對他的制約,所以他才能來到這里。
“恐怕你沒法去補刀了,頂天老板?!?p> “王宇博?能讓你上場,看來白辰宮也快油盡燈枯了啊……”
余息抬起手臂,那突破了概念的時空睜開了眼睛,并閃耀出無限的光芒。
『匙』和『門』此刻都齊刷刷的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后,內部便是超越一切因果的高維空間。
“樹』留給生命的覺醒機制,和『樹』的歸零意志……
以及真實同虛幻一體的謬誤。
無限的幻想以王宇博為中心,將整個宇宙的現(xiàn)實存在覆蓋,并由使用者的心像隱射在世界的現(xiàn)實上。
“『第七之權』的招牌技能……全宇宙也就只有他把這個當成寶了……”
“隨你怎么想吧,總之,我不會讓你走的那么快的,塔可昆落爾。”對于塔可昆落爾,兩人不敢有半點的松懈,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是全力以赴,可即便是這樣,也頂多是撐些時間。
但那時間也夠了。
一道『門』在地球的四人腳下展開,將他們送入了時間之中。
“開打吧,我們應該沒有什么要敘舊的話。”
“如你所愿,我的新朋友?!?p> 無盡新空下,余息和塔可昆落爾的戰(zhàn)斗開始了。
而希望,也被放了出去。
我們必須想象西西弗斯是幸福的。
一次一次的輪回,這無盡的莫比烏斯環(huán),終于該破解了。
第一節(ji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