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寄生，那么一定需要養(yǎng)分，而那些礦石病感染者，就是他們的養(yǎng)分來源。”
這是很簡單的邏輯，博士脫口而出，不過轉(zhuǎn)而又說道：
“只是，肯定遠不止需要養(yǎng)分這么簡單?！?p> “關于源石的活性，羅德島自成立以來研究已久，我們實際上也曾經(jīng)做過源石是一種真正的生物的可能性實驗?！?p> “我們試過許多動物、植物、真菌、還有一系列稀有的擬態(tài)物種，可惜全都失敗了，這種礦石似乎只是最普通的生長而已。”
“只是單純的養(yǎng)分供給并不能使這些源石如蘭柯佩爾你所說那樣活過來?！?p> 蘭柯佩爾聽完則低頭思考，的確如此。
“是的，蘭柯佩爾先生?！?p> 阿米婭也同時對自己說道：
“羅德島創(chuàng)立至今……也接納過許多十分嚴重的礦石病感染者，他們許多人體外長出的礦石大小已經(jīng)讓身體……沒有多少養(yǎng)分可供汲取了?！?p> “但是也并沒有變成橙紅色乃至純金色的源石，仍然是……漆黑的顏色?！?p> “而他們最終所面臨的結(jié)局……也是感染者最普通的結(jié)局……”
阿米婭說到這里語氣已經(jīng)變得有些悲傷。
“是的，你說的一點也沒錯，阿米婭，真正喚醒這種生物集群的真正活性并沒有那么簡單。”
蘭柯佩爾微微頷首，回答阿米婭，繼續(xù)說道：
“那些生長在礦石病宿主身上的源石并不會因為吸收了夠多宿主的養(yǎng)分而蛻變，只會把宿主榨干后一同回歸普通的灰塵。”
“所以這些源石只是依照最基礎的自主維生對宿主進行吸收養(yǎng)分，除此之外并沒有任何智能可言，宿主也就是感染者也能反過來利用體內(nèi)的源石進行直接施術?！?p> “所以養(yǎng)分與喚醒源石之間是一個必要不充分條件，喚醒活性一定需要養(yǎng)分的供給，但是只是進行養(yǎng)分的供給是無法喚醒源石的?！?p> “菲克之所以能夠喚醒祂們，是因為其源石技藝本身就是復蘇?！?p> 阿米婭思忖著，對蘭柯佩爾說道：
“復蘇……這種源石技藝……相當罕見?！?p> 博士則再一次詢問蘭柯佩爾：
“菲克一直在向外界拋售這樣的源石嗎？就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種源石的反常？”
蘭柯佩爾聳了聳肩，回答：
“博士，可能這話有些難聽，但是利令智昏可是人性的本能，而且菲克一直對外拋售的應該是壓制過活性的源石礦，增幅可能也就兩倍三倍?！?p> “真正活性全開的源石礦則一些牢牢掌握在菲克自己的手里。”
“而那些被壓制得不剩多少活性的源石礦，可能也就表面泛點橙色的光，和其產(chǎn)生的利潤相比，這點反常又算得了什么呢？”
這可是實打?qū)嵉拇蟀自捔?，但是誰都沒辦法反駁。
“……”
于是博士思考了一下，再次拋出了一個問題：
“那么……橙紅色的源石和純金色的源石……其本質(zhì)的差距究竟為何？蘭柯佩爾，你是否有自己的看法？”
蘭柯佩爾這次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回答：
“我目前的預計是，橙紅色的源石是被喚醒后需要快速補充養(yǎng)分的過渡期，而純金色的源石則是徹底復蘇的完全體?！?p> “這種完全體……的需求和過渡期不同，祂們的需求不再是血肉等有機物，而是……靈魂還是意志，或者是情感這種東西……”
“但這些我總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并不是自發(fā)的維生需求……而是某種被迫的汲取……總之純金色的源石集群是一種極其危險的未知生物。”
阿米婭從再一次巨大的震撼中微微緩過神來，對蘭柯佩爾說道：
“那蘭柯佩爾先生，您對這種生物的性質(zhì)還有什么更多的了解嗎？您畢竟是第一個與這種生物打過照面……甚至是戰(zhàn)斗過的人?！?p> 蘭柯佩爾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很抱歉，我到現(xiàn)在也不是很了解這種生物的性質(zhì)?！?p> “但我有個猜想，就是這種生物是否就是前文明留下來的某種東西……甚至【源石】這種東西會不會就是導致前文明滅絕的……”
“侵略者？”
“并且，這些源石徹底轉(zhuǎn)變?yōu)榧兘鹕臄M態(tài)后，祂們的目標非常明確。”
“就是你，博士……祂們蘇醒后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吞噬你——奧塔·巴別耶利亞。”
“所以我希望你能想起來一些有關前文明的事。”
博士皺著眉，回答：
“前文明？”
“凱爾?！?jīng)不止一次和我說過這個詞語?！?p> “但是關于前文明的一切我只剩下了一些殘碎不堪的記憶片段，一些畫面和文字錯雜在一起，沒有辦法從中拼湊出有用的信息。”
蘭柯佩爾聞言有些失望，卻也仍然安慰著說道：
“沒事的……博士，我們還有時間去……”
嗡——
可就在這時，博士卻猛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自己的腦海里鉆了出來，整個人的意識出現(xiàn)了一陣劇烈的震顫，而身體也表現(xiàn)出同樣的情況。
“怎么了？博士？”
阿米婭第一個把身體湊過去，一把拉住博士的手臂語氣關切地詢問。
“阿米婭……我看到一些東西了……請讓我看完……”
博士突然一只手捂著額頭，劇烈地喘息著，他本想安慰一下阿米婭自己并無多大情況，可是下一秒，巨大的信息洪流卻突然毫無征兆地沖擊過來。
“呃……！??！”
博士的身體一陣痙攣。
無數(shù)信息正沿著他的大腦的每一個神經(jīng)元突觸在構(gòu)建過往的殘像——無數(shù)細小的拼圖碎片正在努力聚合成一個……稍微大一些的拼圖碎片。
很快，斷續(xù)的話語開始傳來，聲音既熟悉又陌生。
……
……
【“奧塔……奧塔？”】
【“普瑞賽斯……失敗了……人類失敗了，一場滅亡，人類自取的滅亡，我已經(jīng)盡力去阻止……可還是事與愿違……”】
【“奧塔……這不是您的責任……”】
【“不……無論如何，我也是這個計劃啟動時的支持者，但即使事已至此……我可以改變，普瑞賽斯，還有機會?！薄?p> 【“巴別塔是所有人類精神的‘集合’，意味著儲存著難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如果把這種能量調(diào)集起來，也許可以逆向摧毀祂們?！薄?p> 【“可是巴別塔的AI已經(jīng)進入了休眠狀態(tài)，光靠人腦，即使是老師您……也沒有辦法負載每秒數(shù)以兆億計的數(shù)據(jù)洪流?！薄?p> 【“不……還有機會……人類唯一的機會。”】
【“我會把……‘博士’……移植到我的大腦里，這樣一來我就擁有足夠龐大的計算力，我可以掌控巴別塔，這一人類最高的造物，也是最高的罪孽?！薄?p> 【“奧塔……”】
【“我明白，普瑞賽斯……”】
【“這一切不可能那么容易，一旦我真的接納了‘博士’，意味著我的確可以獲得龐然到足夠掌握全局的計算力和支配力……”】
【“但我也會徹底喪失屬于人那部分感情，淪為純粹與數(shù)字博弈的工具?！薄?p> 【“可我再無論如何也是人類這一族群的一部分……我會和你一起生存下去，哪怕就我們兩個人，也一定可以找到方法?！薄?p> 無數(shù)言語沖擊過后，一幅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圖片出現(xiàn)在博士的大腦中：
一座塔。
一座直觸天際的，漆黑色的塔。
塔的周圍充斥著金色。
金色的閃電，金色的火焰，金色的洪水，金色的隕石，一切都被淹沒在躍動的，純粹的，有生命力的金色當中。
而天空中，有著一個巨大的，不可名狀的不可直視的，躍動的金色穹頂……蘭柯佩爾所說的……就是這種躍動的金色嗎？
博士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是祂，祂把目光投下來了。
博士如此思考著，而他的目光也投向那熟悉的金色——
啊……
人類的豐碑。
人類的墳墓。
人類的集體。
人類的異格。
人類在漫長的科學之旅上走到了盡頭。
人類成為一個集體。
所有人共同屬于同一個種族：人類。
【種族的高墻被跨越，惡魔無法再用不同的種族使得他們相互歧視。】
所有人共同說同一種語言：人類的語言。
【語言的障壁被打破，上帝無法再用不同的言語使得他們無法溝通?！?p> 所有人共同使用一種思想：人類的思想。
【思想的淵壑被填平，愚庸二字從此被人類于字典上永久抹去?！?p> 所有人共同踏上同一個階級：人類的階級。
【階級的差距被消除，人類最終得以相互平視就連傲慢也被驅(qū)逐?！?p> 塔起來了。
巴別塔起來了。
漆黑的巴別塔匯集人類的所有，獻祭人類的一切，最終人類化作一個真正的集合，人類最終抵達了上帝的位置。
然而那里只有一個空蕩蕩的，沾滿鮮血的王座。
……
……
奧塔·巴別耶利亞……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要讓文明……存續(xù)……
嘩！?。。。?p> 就在這個時候，那座黑塔的頂端突然爆綻出一抹明亮到了極點的純白色光芒，幾乎在一剎那間就將周圍幾乎一切金色盡數(shù)驅(qū)逐。
然而……仍然有著不少金色物質(zhì)仍然存在。
嗡嗡——
這些殘損的金色物質(zhì)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威脅一樣，大部分快速升入天空消失不見，少部分則快速遁入大地和地質(zhì)層結(jié)合在一起。
直到最后……白光緩緩消散……博士的身體顫抖著伸出手亂抓，似乎想要看清畫面的最后，然而事與愿違。
咔呯！！
腦海中的畫面如同打碎了的鏡子一樣破開，無數(shù)無形的碎片甚至扎傷了自己的精神，博士只感覺頭部一陣撕裂性的劇痛。
“呃——！！”
脫離了精神世界的博士一把捂住自己的額頭——仿佛大腦里有一片極其細小的未知物質(zhì)正在散發(fā)著某種隱晦的波動。
數(shù)字在翻涌，概率在碰撞。
計算，
計算，
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