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怯懦
高澤沒有忘記。
溫教授曾經告訴過他，
升華因素，是根據通過各種數據來分析夢魘的特性，從而制作出與之對應的裂解能量。
要是沒有對應的升華因素，由于夢魘自身無限再生的特質，特殊造夢師能做到的頂多是重創(chuàng)夢魘，而無法徹底消除夢魘。
但直到此時，高澤才切身體會到了，這句話到底意味著什么。
那個盔甲巨人雖然在視覺上有相當的沖擊感與壓迫感，但實則行動緩慢。當它嘶吼著揮舞起手臂朝高澤捶來時，高澤早已終身一躍，用無數條黑觸牢牢地捆住了它的一條腿。
侵蝕的力量在頃刻之間發(fā)動。
高澤感覺味蕾泛起了一股嗆鼻的辛辣，與此同時，無數蛛網般的裂縫迅速爬滿了盔甲巨人那條被捆住的腿。
在轟隆一聲巨響中，整條腿碎裂崩塌。
失去了平衡的巨人陡然間向前傾倒，重重地摔在了一排排平房上，砸起了陣陣的塵土。
沒有一秒鐘的停歇，無數的黑觸迅速調整方向，于半空中呈環(huán)形包圍了巨人。
宛如一把把對準目標的肅殺的槍。
“發(fā)射?！?p> 高澤冷冷說道。
空氣中回蕩起一陣陣轟隆的巨響，密密麻麻的黑色炮彈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幾秒的時間，倒地的盔甲巨人已儼然變成了一堆紅色的碎塊。
高澤呼出一口氣，緊張地防范著還不算“死去”的巨人的下一步行動。
然后，他第一次領悟到了“無限再生”這幾個字的分量。
密密麻麻的血管一般的紅色絲線破繭般從碎塊的內部鉆出，不斷向上生長，蔓延，并此次交織在一起。
宛如一棵從碎塊中生長出來的由血管編成的樹。
“看起來很不妙啊…”
高澤感到無由的心慌。
剛剛的第一輪炮彈已經消耗了他巨大的體力與精力，但他強忍不適，咬著牙立即朝那團怪異的血絲傾瀉了第二輪炮彈。
鋪天蓋地的揚塵遮蔽了他的雙眼，在一聲連著一聲的爆炸中，高澤屏息凝神，緊張地等待著結果。
塵土深處，響起了巨人混沌的嘶吼。
高澤的心一瞬間涼到了極點。
他果斷而迅速地飛也似向后退去，在陡然間與那團塵土拉開了極大的距離。
轟隆轟隆…
嗆人的粉塵終于悉數散去，一片廢墟之中，一個完好如初的盔甲巨人，威嚴站立。
“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高澤有些絕望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認真地思考了兩秒鐘，當機立斷地確定了自己的戰(zhàn)斗策略…
…那就是立即退得再遠一些。
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只要撐到升華因素來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想到這里，高澤又下意識地埋怨起來：
“這里的人怎么都這樣啊…自己免費干這趟不說，態(tài)度還兇巴巴的，升華因素怎么也做的這么慢…”
高澤的退避大大地刺激了盔甲巨人，它興奮地揮舞著雙臂，那張不停變化著的無神的臉仰面朝天，發(fā)出了一聲響徹山野的混沌的嘶吼。
大地似乎都為之一震。
緊接著一瞬間，高澤感覺一道異樣的聲音從心底響起。
那道聲音由無數名男男女女的聲音雜糅而成，混亂而嘈雜，與其說是在說話，更是像在嘶吼。
但高澤卻清清楚楚地聽出了，那道聲音的意思。
它在說：
“你不準走?！?p> 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意志控制住了他一樣，他竟也真的停下了腳步。
高澤像個木頭人一般被死死釘在了原地，呆呆地看著盔甲巨人越來越近。
第二聲嘶吼緊隨而來。
它在說：
“你跪下?！?p> 那股強大的意志再度襲來，壓迫著他的精神，他的腿微微發(fā)軟，竟也想就這么順勢就跪下去。
但他終究是撐住了，沒有下跪。他甚至借著這股勢頭，讓身體成功又往后退了一步。
于是第三聲嘶吼襲來。
它在說：
“站住?！?p> 然后是第四聲：
“跪下?！?p> 第五聲：
“跪下?！?p> 第六聲：
“跪下！”
高澤的精神負擔越來越重，腦袋里開始嗡嗡作響。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臉色蒼白而難看。
幾根黑觸從后背伸出，如長釘般狠狠釘入地面，強撐著身體不往下跪去。他抬起頭來，擠出一抹艱難的笑容，咬牙道：
“我只是不想和你繼續(xù)糾纏下去，”
“你可別他媽給我蹬鼻子上臉??！”
腦海之中，小小的碎塊微微亮起，發(fā)出了嗡嗡的聲響。淡淡的黑煙，從高澤的身上散發(fā)了出來。
高澤心底那股干擾他心神的強大意志仿佛突然遭遇了無盡的深淵般急急剎車，驚恐地向后退去，混沌的聲音一哄而散，似乎想要爭先從這副軀體中逃出。
可是從那無盡的深淵中，一條條黑觸詭異般地探出，將那股絕望的意志抓住，未等它發(fā)出一聲哀嚎，便野蠻地將它向深淵的底部拖去…
那股干涉高澤內心的意志，被他吞噬了。
空氣中傳來一聲痛苦的哀嚎，密密麻麻的蛛網狀的裂痕出現在了盔甲巨人的脖頸，緊接一聲脆響，巨人的整顆腦袋掉到了地上。
血管般的紅線再次從頸處伸出，重新構造起一顆新的頭顱。但這一次盔甲巨人沒有再繼續(xù)前進，恐懼的神色爬遍了它那數百張不停變化著的臉。每一張臉都寫滿了膽寒，寫滿了絕望。
高澤身上的黑煙越來越濃，一股無名之火在他的心頭翻涌。他竟然又感受到了，最初那個夢里，那股久違的饑餓。
無數的黑觸從他的背后噴涌而出，如一把把黑色的利刃般向盔甲巨人刺去。吞噬的力量肆意而狂暴地傾瀉而出，巨人的身體不斷地裂解。
嗆人的辛辣涌入高澤的味蕾，給他一種吃下食物的錯覺，進而又一步刺激著他的饑餓。那無數條黑觸因而變得愈加瘋狂起來，不停地在巨人身上撕扯。
并且隨著時間的推進，那撕扯的速度，竟隱隱超過了血管般紅線重新構造身體的速度。
便在這時，一道光從天邊而來，洞穿了他的心臟。
高澤的腦袋響起一個模糊的聲音，若有若無，仿佛隨時都要斷掉：
“對應……因素【怯懦】……完…”
“對………抗性提…對夢境…面氛……提升，攻擊……【怯懦】效…”
“ps：【怯…】效……被施加了該效果…個體將……受到…”
隨著那個聲音的結束，一股久違的清醒感回到了他的腦中。
與此同時，高澤身上的那股黑煙漸漸褪去，那股無窮的饑餓感也逐漸消失。被憤怒和饑餓控制的大腦，終于再一次恢復了理智。
高澤苦等久等的升華因素，終于來了。
高澤回過神來，有些呆滯般地愣在原地。他的黑觸還在下意識地繼續(xù)撕扯著盔甲巨人，只是力道與速度相比先前都慢了許多。
但又由于升華因素的關系，那些煩人的血管般紅線終于不再出現，所以效率反而還提升了一個檔位。
龐大的盔甲巨人終于化為了一堆再起不能的碎塊，周遭黑白的世界也開始逐漸崩塌。
夢魘死去，夢境的世界，開始崩塌了。
但高澤仍舊只是愣在原地，有些失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靜靜地回憶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半響，才有些茫然地緩緩自語道：
“我剛剛…那是怎么了……？”
…
…
高澤從無盡的長夢中驚醒，睜眼，然后感受到了地震般的強烈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