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約定
陶莊。
村尾一間普通的黃土房，外圍箍了一條籬笆墻，要說這院子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唯有門扉顯得異常破舊，布滿了裂痕，看上去隨時壞掉一般。
此刻院子里蹲著兩人，一個打扮的和普通農(nóng)民一樣，戴著條毛巾，裹著件薄棉襖，膚色黝黑，雙手滿是老繭，時不時抽嘴煙袋桿，滿臉的滄桑感，看起來四十多歲。
另一位穿這件火車站工作制服，打理的一絲不茍，面容看上去忠厚老實，一雙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三十出頭。
趙忠良拿起煙袋桿，狠狠的抽了一口，一雙眼珠滴溜溜色轉(zhuǎn)著，警戒著周圍可能出現(xiàn)的狗漢奸，感嘆道：“老宋，聽說這次上級給我們派了一位醫(yī)生過來，看樣子上級領(lǐng)導(dǎo)很支持我們的工作??！”
聽到趙忠良說上級支持工作，宋明頓時面露苦惱之色，吐糟道：“這哪是門子支持工作？這純粹是個麻煩?！?p> “我有個在總部工作的老鄉(xiāng)偷偷的告訴我，這個張醫(yī)生醫(yī)術(shù)精湛，為人謙和，處事公允，唯一的缺點就是好一個口腹之欲?！?p> “倘若只是個口腹之欲倒還好，我們完全可以幫他當作菩薩供著，可是那張醫(yī)生膽大包天的很。為了口吃的慫恿醫(yī)院的警衛(wèi)，兩人先斬后奏混進了縣城找吃的?！?p> “后來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張醫(yī)生丟下警衛(wèi)，居然一個人大搖大擺的溜進鬼子倉庫，在那些鬼子守衛(wèi)的眼皮底下，開著一卡車物資跑回了根據(jù)地。”
“若非那張醫(yī)生還不是我們的同志，僅憑他違反紀律私自入城，就算不槍斃，也要關(guān)禁閉，在他把一身職務(wù)全部剝奪。
然而，他在醫(yī)院地位類似于醫(yī)館聘請的坐館醫(yī)生，而且是沒有工資拿的那種，醫(yī)院的領(lǐng)導(dǎo)對他是打不得，罵不得，生怕他一走了之，只能哄著?！?p> 此話一出，趙忠良眼珠都要瞪出來了，從鬼子倉庫里偷東西出來已經(jīng)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可是光明正大的從倉庫里開出一卡車物資，那真的有些離譜了。
“乖乖，這張醫(yī)生能力是有，但是惹出的麻煩恐怕也不小??！”
宋明苦笑一聲，道：“自從張醫(yī)生弄來吃食，一直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醫(yī)院工作，前段時間就出了一次外診，誰也不知道對方發(fā)什么瘋，吵鬧著要來前線?！?p> “而上級領(lǐng)導(dǎo)討論了一番，面對張醫(yī)生要求‘休假’的威脅，又考慮到他對我們后方醫(yī)院的貢獻，只能答應(yīng)他的要求。”
“說實話如果張杰只是個普通人，上前線也就上前線，可是他不但是個杰出的外科醫(yī)生，本身也算半個研究員，因此上級對他的性命看重的緊?！?p> “例如前段時間總部下令大范圍搜集大蒜和蒲公英，雖說不知道那兩樣?xùn)|西有什么用處，但據(jù)我所知和那位張醫(yī)生多半有關(guān)?！?p> 趙忠良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道：“奶奶的熊，聽上去這張醫(yī)生還有兩下子啊！”
宋明從口袋里掏出一盒老刀樂，郁悶的用火柴點燃，抽上一口，道：“講真，我寧愿他沒本事，屆時他就算是個刺頭，到了我手上我也把握把他調(diào)教出來，成為一名合格的戰(zhàn)士。”
“可正因為張醫(yī)生太有本事，上級明里暗里提醒我盡量不要他上戰(zhàn)場殺敵，不要讓他有危險。
然后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客人，好好的招待幾天，然后找個借口把他攆走。”
趙忠良聞言眉頭一皺，道：“那你準備咋辦啊？”
宋明思索著道：“等人來了，我想辦法試探一下他的決心?！?p> “若是他真的愿意聽從命令行事，我可以帶他到前線轉(zhuǎn)轉(zhuǎn)，接觸一下戰(zhàn)場的氛圍，就當滿足張醫(yī)生上前線的愿望?！?p> “假如他在我們縣大隊還和醫(yī)院一樣自作主張，不服我的命令，那么只能他當作一尊菩薩，好吃好喝的供著，過個幾天找個借口把他踢走。
畢竟在不考慮上級命令，我也得為縣大隊三百多號隊員生命安全找想，絕對不能放任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趙忠良沉吟片刻，道：“就照你的意思辦，倘若上級追究責任，我和你一起扛?！?p> 宋明聞言有些感動，正要開口拒絕，就聽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
“宋哥在家嗎？我是你三娘舅的家張杰，我來看你了?！?p>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宋明猛的一口將煙吸光，隨手扔在地上，踩上一腳，郁悶的道：“麻煩來了?！?p> 說著，宋明換上一副笑臉，疾步走至院門打開，打量著門外的張杰，只見他一襲白色西服，頭戴紳士帽，一手拎著個點心匣子，一手拿著行李，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從里到外散發(fā)著一股強烈的自信。
宋明上前緊緊握著張杰的手，熱情的道：“表弟你終于來啦，表哥等你半天了，走，走，到家里坐，喝口水解解渴?！?p> 兩人步入院子，便看到趙忠良，張杰打量了一眼，笑道：“這位應(yīng)該是趙叔吧？老家那邊的人一談到你當年的事跡，特別是在保定混的經(jīng)歷，便豎起大拇指?！?p> 趙忠良一聽臉上笑開了花，雖然干革命工作有些年頭，但是他最自豪的便是在保定的工作，將白狗子某次軍事情報偷了出來，保證交通站了安全。
一時間對張杰的印象大好，連忙讓開身體，做個請的手勢，道：“張杰來，里面請?！?p> 進入屋內(nèi)，三人盤腿在炕上坐下，宋明拎起桌上水壺，為三人倒了一杯熱茶。
隨即給了張杰一個眼神，故意放高音量，道：“表弟，老家可好？”
張杰會意的點下頭，同樣放高聲音，沖著窗戶位置喊，道：“表哥，家里挺好的，啥都不缺?！?p> “就是最近老家附近多了一群‘畜生’，三天兩頭侵占土地，毀壞糧食，簡直是打不絕，殺不盡，讓人頭疼的的緊?！?p> 趙忠良眸子里劃過一抹厲色，故作爽朗的道：“那就慢慢殺，一天殺不了，便殺上一年，總有一天會把那些畜生趕盡殺絕?！?p> 宋明點頭道：“趙叔講的有道理，對于畜生之事不要急，告訴家里慢慢殺，總有一日會把它們殺光的，讓那些畜生明白，我們的土地不是任何畜生能夠凱覦的?！?p> “恩?！睆埥艿牡?。“這不，這幾天家里閑了下來，想起有一段時間沒有見表哥了，特意過來拜訪一下，認認門。”
宋明哈哈一笑，道：“表弟盡管來，你我親戚多多走動挺好。”
經(jīng)過一番簡短的交談，三人對彼此多了一絲認同，此刻宋明的熱情多了一抹真誠，招呼著張杰喝水。
話鋒一轉(zhuǎn)，宋明問道：“張醫(yī)生，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講？”
張杰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心里暗道，你知道不當講，那就不要講。畢竟說來說去不就是勸我回后方醫(yī)院嘛！
“宋哥有什么話盡管說？當然，要是勸我回后方那就請免開尊口?！?p> 宋明聞言頓時語噎，無奈的搖搖頭道：“張醫(yī)生，你在后方醫(yī)院安全的很，何必跑到前線趟這渾水？”
“假如你真的出事了，我們真的無法向上級領(lǐng)導(dǎo)交代，相信你在后方這些時間，也清楚我們對于醫(yī)生有多么稀缺？”
張杰喝了一口茶水，道：“宋哥，你們說的情況，我心知肚明，不過在后方醫(yī)院真的百分之百安全嗎？”
“我看不見得，目前東瀛畜生勢大，以他們的霸道不會看到八路軍輕易的在此扎根，隨時會對我們發(fā)起掃蕩，屆時恐怕后方也不會安穩(wěn)?！?p> 趙忠良和宋明兩人頓時沉默不語，他們不是瞎子，加上靠近前線，對于目前的形勢還能看出一二。
雖說他們有自信一定能打退鬼子的侵略，但以敵我兩方的實力來看，前期他們必然處于弱勢一方，一旦鬼子對根據(jù)地發(fā)動攻勢，單憑他們的力量真的不足以抵擋。
到時候大部隊勢必要暫棄根據(jù)地，向其他安全地帶轉(zhuǎn)移，而后方醫(yī)院，軍工廠，總部等地方哪怕有部隊掩護撤退，也會存在一定的危險性。
宋明默默的掏出香煙點燃，面對著敵我雙方的硬實力差距，不要說他，就算是總部暫時也沒有辦法，他深深看眼張杰，道：“倘若我同意你靠近戰(zhàn)場，張醫(yī)生能否聽從指揮？
假如你不能愿意聽我的指揮，那我們就當交個朋友，你在這里玩?zhèn)€兩天，然后從哪里來回哪里去?！?p> 張杰面容一肅，道：“我可以保證服從指揮，但你得保證不會一直我做打掃戰(zhàn)場之類的工作?！?p> 頓了頓，張杰舉起三根手指，道：“三次，我可以接受三次打掃戰(zhàn)場的工作。
超過三次，你依舊不同意我正式加入戰(zhàn)斗，那么別怪不給你面子，屆時我想怎么做，還請你別多管閑事?！?p> 趙忠良和宋明兩人注意到張杰眼中的堅定，知曉這是對方的底線，一旦他們拒絕這個條件，張杰絕對會亂來，異口同聲道：“我們同意?！?p> 話畢，三人不禁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