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的家父,曾是門下散騎侍郎,一生清廉,奉公守法。
可結(jié)果卻被那東宮門下的走狗,污蔑成貪贓枉法的賊子,最后不得已含冤而死。
為了家父清白,屬下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還請殿下允準!”
汪云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個頭,言辭懇切,面容悲憤。
史懷義和史萬寶兩人更是將頭低了下去。
連楊勇的眼神都不免黯淡了幾分。
奪嫡之事就是這樣,別管你的官品如何,為人如何,只要站錯了隊,這一切都沒有半點作用。
朝堂之上,黑的都能說成是白的。
一個清廉簡樸的官吏,只要在家里被放點黃金,絲綢這類珍稀物件,就能直接被下獄弄死。
有道理嗎?沒有!
可朝堂就是這么一個沒道理的地方。
楊勇緩緩起身,上前將汪云扶起,寬慰道:“你們的苦,本王都知道。你們且寬心,本王一定會為你們,將這個公道討回來?!?p> “殿下,屬下還年輕,還能做事!”汪云沒有起身,仍是悲憤道:“屬下保證,若是屬下被發(fā)現(xiàn),導(dǎo)致身份泄露,一定第一時間自裁!
絕不會拖累殿下!”
楊勇氣笑道:“本王是這個意思嗎?”
“殿下!”
“好了!”
眼看汪云這明擺著,只要自己不答應(yīng),這貨就絕對不會起來,楊勇也只得無奈地假裝呵斥道:“你既然心意已決,本王便同意你又能如何?!?p> 汪云一臉驚喜地起身,言語當(dāng)中抑制不住的興奮道:“殿下,您同意了?”
“本王準了。”楊勇無奈道:“但此事卻不能如此草率。杜如晦!”
“臣在?!?p> 杜如晦拱手上前。
楊勇吩咐道:“你將你手中的情報整理一下,給元青安排一個合理的身份。至于那些人,也不要全殺了。
留出幾個,負責(zé)給元青引薦進東宮。”
“臣明白?!?p> ……
清晨。
太陽還沒完全露頭,秋天的涼風(fēng)吹的令人有些發(fā)冷。
一身單薄涼衣的馮時裹了裹自己的衣襟,在大街上哆哆嗦嗦地,向前方的一家酒肆走去。
他覺得自己很幸運。
他原本是東宮的一名小宦,后來恰巧被上司看重,被派到其他地方當(dāng)東宮的眼線。
一開始,他只是在宮里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類似于洗衣房,御膳房這種地方,充當(dāng)東宮的眼睛。
活不算危險,錢還能拿到不少。
這讓馮時覺得人生都好起來了。
直到前不久的一天,他突然被告知,自己將被分配到齊王府中。
而就在他被安排不久之后,東宮的人也暗中來接觸了他,讓他繼續(xù)自己之前的身份。
什么是之前的身份?那不就是眼線?
在齊王府當(dāng)東宮的眼線!
這難度直接暴漲。
馮時自從進了齊王府,每一天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總覺得要大禍臨頭。
而就在兩天前,齊王府果然發(fā)動了一場清洗。
那些其他地方的眼線,不是被殺,就是被逐出。
其實像他這種東宮直屬的眼線,按道理來說,肯定是要被殺的。
但幸好他進了齊王府之后,因為一直都在擔(dān)驚受怕,根本沒來得及做事情。
這就使得他并沒有暴露身份,只是被人當(dāng)成了其他家族派過來的小嘍啰。
甚至逐出來的時候,還被分到了十文錢。
他心中原本還在慶幸,畢竟這可是真真切切地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
可當(dāng)他出了齊王府之后,頓時就彷徨了。
他之前攢的那些家財,都被他藏在了東宮里,自己身上就只有這段時間攢下的幾百文。
跑路?
他可舍不得東宮里的那些錢。
可是回東宮?
自己什么情報都沒有,回東宮就能有好了?
馮時連著在京城中漫無目的地逛了兩天,還是沒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
“老孫頭,來壺曲米春,要熱乎的。”
“好嘞,客官稍等?!?p> 馮時倚靠著酒鋪的門梁,面色愁容。
曲米春不是什么名貴的酒,按后世的說法,那叫‘聞?wù)f崇安市,家家曲米春。樓頭邀上客,花底覓南郊。’
家家都能釀,自然價格也便宜。
馮時現(xiàn)在只想讓自己的身子暖和些,酒能喝就成。
太貴的他可舍不得。
很快,酒鋪的小廝提著一壺?zé)峋菩∨芏鴣怼?p> 馮時接了酒,從懷中掏了掏,數(shù)出兩枚銅錢扔給了小廝。
小廝接了錢卻沒走,而是一臉遲疑地道:“客官,這一壺曲米春四文錢了?!?p> “四文?。磕忝扇藚??”
馮時聽得這話,瞬間跳腳。
他也算是老酒迷,這酒什么價他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上個月還是兩文錢一壺,現(xiàn)在四文?哪有這么漲價的?。俊?p> “客官,一看你就好久不來了?!毙P耐著性子解釋道:“今年收成不太行,如今柴火漲價,糧食漲價,咱們這小鋪子也沒辦法。
就這一壺曲米春,現(xiàn)在外面都是四文錢!不是小店一家??!”
馮時仍然一臉糾結(jié)。
“哼,買得起就掏錢,買不起就走人,糾結(jié)什么?!?p> 聽的這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聲音,馮時瞬間眼神一凝。
“誰!”
那小廝也心中一跳。
像他們這種小本買賣,最怕有人鬧事。
兩人四下看去,最終在門外面,看到個窩著衣袍的乞丐。
小廝氣的牙癢癢。
還以為是客人之間斗嘴,結(jié)果你一個乞丐,連錢都掏不起的,還敢譏諷別人。
“你個老皮蛇,趕緊滾。”
小廝氣哄哄地上前,走到那流浪漢身邊,作勢就要轟人。
可就在這時,身后的馮時卻開口制止了他的行為。
“且慢。”
小廝困惑地回頭看去,不明所以地詢問道:“客官?”
馮時卻沒看他,而是走上前去,蹲著凝眸仔細看著那乞丐。
乞丐被這目光看的不太自然,裹著衣袍往另一側(cè)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
但也是這幅動作,反而讓馮時更看清了許多。
咧開了個笑臉,馮時從懷中緊忙掏出六枚銅板,遞給那小廝道:“小二,再來一壺曲米春,溫好的?!?p> 小廝先是一愣,隨后便回過神來,接過銅板。
“好,客官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