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外，站著一臉嚴肅的老莫，此時的他正來回踱步，臉上掛著罕見的焦慮，時不時透過單面鏡，望向審訊室內部。
壓抑的封閉房間里，渾身是傷的王鎮(zhèn)長被固定在凳子上，手上一左一右，套著兩個能夠抑制其能力銀色圓環(huán)。
熬過一天一夜的審問后，他終于醒了過來，就跟其他經歷完“記憶挖取”的犯人一樣，此時的鎮(zhèn)長，腦子已經被混亂的思緒沖爛，正神志不清地低垂著腦袋，嘴巴微張，像個癡呆的病人。
若是不接受治療，起碼得再等上大半天，他才能恢復過來。
當然，在這里，他不需要開口說話，腦中的記憶替他作答。
“還需要繼續(xù)嗎？”
廣播里傳出問話聲，審訊室里，還站著另一個面容枯瘦的男人，王向明。
他身穿漆黑的制服，臉頰因為枯瘦而凹陷進去，其全身上下，特別、也是唯一惹人注目的特征，是那雙泛著油光的，保養(yǎng)得當黑色的皮手套。
手套的背面，畫著一只栩栩如生的貓頭鷹，正瞪大了雙眼，似乎正在監(jiān)視屋內的一切。
這是安全局的情報部門，“夜梟”的標志。
夜梟，主要職責是情報的收集，小部分時候，會像今天一樣兼職審問犯人，整個部門屬于4級保密權限，其相關信息僅對部分員工開放。
“還能...繼續(xù)嗎？”
審訊室外的老莫湊近話筒，遲疑道。
里邊那王鎮(zhèn)長雖然是個契約者，但等級不高，精神力比一般人強不了多少，他擔心再這樣搞下去，會徹底損傷其記憶，對后續(xù)的調查不利。
“還能再試個2次左右，大概吧，3成幾率?！?p> 王向明看向單面鏡外的老莫，作為心理能力者，其敏銳的感知力，似乎能支持他透過玻璃對話。
今天審問的犯人，異常棘手，正如老莫提前告知的，這人的腦子里，很可能有著其他能力者布下的防御。
心理能力者之間的博弈，就像走迷宮。
防御者提前造好一座迷宮，而攻擊者則需要穿破重重假象和阻礙，從入口走到出口，從而獲得勝利。
而迷宮的復雜程度，根據能力者的水平，會有極大的差距。
比如，一個孱弱的能力者，只能造出幾條錯亂的街道，而最頂級的，能造出一座人口千萬的宏偉迷城。
作為夜梟里一等一的專家，王向明并不覺得自己會被難倒，高墻之內，幾乎所有擁有這方面能力的人才，都歸屬在安全局的旗下。
結果，意外發(fā)生了。
鎮(zhèn)長腦子里的迷宮，即使對他來說，也是個極其棘手的難題。
目前的幾次嘗試，他都只能做到不被迷宮反噬，竟然無法深入其精神世界半步，也沒能挖到什么有用的情報。
若是再繼續(xù)下去，或許犯人的精神會率先崩潰，到時候，“迷宮”也會隨之坍塌，就再也無法進行挖取了。
“或者，我們可以等幾天，等到他恢復過后，再繼續(xù)?！?p> 王向明提出建議，得到老莫的認可后，他拉開房門走了出來，將一張寫滿字的紙整齊對折，放進了口袋里。
上邊記載著“森林”“大霧”什么的，這是鎮(zhèn)長迷宮的特征。
“你怎么看？”
老莫發(fā)問，這本不屬于他的業(yè)務范圍，但由于最近的職位變動，現在這活落到了他的手上。
“這不合理，很不合理。”
王向明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恕我直言，就算是我，也很難做出這樣的迷宮，以我的了解，整個安全局，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也不會超過5個人?！?p> “并且，他們都和我很熟…你可能不知道，每個心理能力者都有自己擅長的防守模式，很難從其中跳脫，所以我能看出，這絕不會是他們的杰作。”
“根據犯人主動交代的一些情報，我猜，這會和‘那幫人’有關。”
聽到這里，老莫心底升起一股極為不祥的預感，關于對方口中的“那幫人”。
“什么，等等，你的意思是，‘他們’回來了？”老莫再次確認。
“雖然很難接受，不過九成九的概率都是如此?！?p> 王向明咬牙說著，厭惡的神情，說明了其口中組織的危害等級。
難以捕捉的隱秘行動，對大量人口的需求，以及那連他都無法攻破的堅固迷宮...
種種情報交織在一起，勾勒出一團來自過去的，模糊、猙獰的影子。
“八年前，我們和他們爆發(fā)了戰(zhàn)爭，以失去大量中堅契約者的慘痛代價，把他們趕出了高墻，而現在，他們似乎回來了，帶著復仇的怒火?！?p> “不，我早該注意到的，最近夜梟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北面，那里有個規(guī)模上萬的妖群正在遷徙...”王向明自責道。
老莫的臉色黑了下來，雖然早在和李非對接時，他就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但這一刻預感成真，難免讓人心情沉悶。
“我會向夜梟報告的，老莫，我們或許又要開戰(zhàn)了?！?p> 王向明神情陰郁，一旁的老莫，似乎比他更加痛苦，眼神不斷地飄向桌上那疊資料，散亂的紙張里，除了寫著犯人信息的審問資料外，還夾著一張顏色不同的紙。
“這是...怎么了，老莫。”
敏銳的王向明立刻察覺到，老莫有些不對勁。
而對于這位老友，老莫明白，隱瞞也無濟于事，便從桌上抽出一紙文件，遞給了對方。
“受‘對妖魔特別行動組組長，陸云飛’的申請，即日起，將莫相國調到...”
不必讀完，王向明就反應過來，看向一旁苦笑的老莫：
“你被調到對妖了？”
“差不多吧，準確地說，是對妖專屬的接頭人，今后，我會專職負責對接對妖的組員，也算是其中的一員了，畢竟，我連徽章都已經換了。”
說著，老莫掏出一枚徽章，上邊的圖案不斷變化著，正是對妖的專屬功能。
“這樣啊，陸先生的對妖...我記得你們很熟，他應該知道你不想回到一線才對?！?p> 王向明疑惑道，在他的記憶里，老莫在成家后，就退出了一線，而像對妖這種性質的特殊部門，不用多想，危險系數絕對高出天際。
“他征求過我的意見，不，其實是向我發(fā)出了誠懇的請求，‘老莫，我需要你?！@種話，既然他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么呢？當然，他承諾過，我只負責對妖的后勤事務，不上前線?！?p> “這樣啊，連那個陸先生都‘求援’了，看來事態(tài)確實很嚴重，說不定他已經提前察覺了‘他們’的活動。”
王向明回憶著關于那場戰(zhàn)爭的記憶，安全局的許多人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包括陸云飛。
“畢竟就是在那場戰(zhàn)爭里，他的腿才...”
“你說得對，很有可能，最近對妖的組建已經提上高速，我們正在挑選合適的人手。”
對于王向明的猜測，老莫給出了肯定的答復，然后透露了一點小道消息。
“聽說下一個組員，會從你們夜梟里挑選，你小心點，說不定下一個倒霉蛋，就是你了。”
說到這里，老莫神情輕松了點，壞笑著提出了所有人都不愿見到的猜測。
王向明并沒有說話，一如往常的冷靜，如果這是局里的安排，他沒什么好推脫的。
“先把犯人留在這里吧，到時候進了收容處，咱們就不方便審了。”
王向明一邊說著，一邊收拾起資料，向老莫告別。
“我要回夜梟一趟，到時候我會回來的，一定能再挖出點什么?！?p> 老莫點點頭，向對方道謝后，坐回了審訊室門口，長嘆了口氣，目光回到審訊室里的犯人。
此刻，一種莫名的壓抑感覺涌上了他的心頭。
卷土重來的強大敵人，蠢蠢欲動的妖魔，還有八年前那場慘烈的戰(zhàn)爭。
再聯(lián)想起陸云飛隔夜菜般的糟糕臉色，還有某個大概在街頭閑逛的，精神不太正常的唯一組員。
他感覺連呼吸都壓抑起來，空氣稀薄，氣壓低迷。
暴風雨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