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李非會覺得自己正在做夢。
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
陌生而怪異的世界,食人的妖魔,還有看不到盡頭的血腥殺戮。
他經(jīng)?;孟胫?,自己某天從沙發(fā)上醒來,便回到了那個文明的世界,雖然自己只是個普通人,但至少不用每天和怪物廝殺。
而矛盾的是,體內(nèi)的那股進(jìn)食沖動,時刻提醒著他,妖魔是美味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西裝與廝殺,彬彬有禮與血肉橫飛,全都是真實的。
理智和瘋狂在他身上融合交匯著,構(gòu)建出了這個有些分裂的矛盾之人。
“好餓...”
昏暗的走廊里,躲在暗處的鼠人正在伺機而動。
等到李非經(jīng)過他們的藏身之處,他們就會從陰影里暴起,用尖牙利爪殺死這個人類。
李非即將轉(zhuǎn)過某個墻角,馬上,他毫無防備的背后就會暴露給一側(cè)的鼠人。
那陰影里的鼠人已經(jīng)亮出利齒,弓緊腰背,做好了偷襲準(zhǔn)備。
不料,視野里的人類忽然毫無征兆地停下腳步,接著,一雙幽綠的狼眼在黑暗中亮了起來。
噗嗤。
利器穿透血肉的聲音沿著樓道傳出,其他鼠人的眼中添上了幾絲驚恐。
他們不明白,善于躲藏的同伴為何會被那人類輕易找出,即使是在白天,這也不太可能。
而在李非的眼里,這昏暗的走廊幾乎亮如白晝。
在人狼眼的加持下,他就像戴上了一副先進(jìn)的夜視儀,連那門縫里的蟑螂腿,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再加上他異常靈敏的嗅覺,在他的感知里,這些精心躲藏的鼠人,和站在馬路中央沒有區(qū)別。
嘶啦。
又一只鼠人被找到,撕成了兩半,李非若無其事地甩甩手,吞食掉進(jìn)化點后,朝著下一個目標(biāo)走去。
“一只10點,果然是低等妖魔嗎...”
“還剩3只?!?p> 他自言自語地清點著。
作為低等妖魔,這些鼠人本就體格孱弱,落單后,更是毫無威脅,變成了李非一頓又一頓的美餐。
忽然,他瞳孔一縮,一股濃到有些發(fā)臭的妖魔味鉆進(jìn)了他的鼻腔。
這是幾十股味道混合起來的效果,就像一個噴了過量香水的女人,讓李非不由得捏住了鼻子。
接著,窸窸窣窣的爬行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樓上,樓下,甚至李非頭上的吊頂夾層里,有著一大群東西在擁擠著、蠕動著。
一個個低矮的丑陋影子爬出了黑暗,將李非團團圍住。
鼠人,數(shù)不清的鼠人擠滿在走廊里。
地面,墻壁,天花板,一只挨著一只,紅色的鼠眼就要喚起李非的密集恐懼癥,讓他本能性的頭皮發(fā)麻起來。
這些丑陋的鼠人喘著粗氣,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合奏交響起來,惡臭的口水滴落滿地。
忽然,鼠人們不約而同地尖嘯起來,刺耳的聲浪沖擊著李非的耳膜。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不是恐懼,而是興奮。
李非兩眼放光。透過這些鼠人黑色的皮膚,他仿佛直接看到了他們身體里藏著的白色光點。
那種能夠緩解饑餓,讓他變得更強的美味光點。
量變誘發(fā)質(zhì)變,現(xiàn)在的鼠人,已經(jīng)不再是任人宰割的低等妖魔。
面對這種處境,即使是成熟的契約者,也難免會緊張起來。
而此時的李非,卻是面露喜色,竟然清點起了鼠人的數(shù)量。
“2,4,6,8...30,32....”
“算了,根本點不過來?!?p> 李非滿意地點點頭,在他眼里,這些鼠人已經(jīng)不再是發(fā)著惡臭的可怖妖魔,而是一盤盤端到他面前的美食,只等著他大快朵頤。
一手抓過一個“鼠錘”,李非飛身沖進(jìn)了鼠群之中。
血肉橫飛。
...
...
“我一般不吃宵夜的,奔五的人了,消化不太好。”
老莫舉著一根沾滿番茄醬的肉腸,在身旁的老劉眼前晃了晃。
“但是今晚不一樣,一想到我能贏你500塊,胃口就倍兒棒?!?p> “別高興太早,你應(yīng)該知道,陸先生不會讓他這么輕易過關(guān)?!崩蟿⑼屏送蒲坨R,似乎對他們二人半小時前的賭約并不在意。
“陸云飛我還能不知道嗎?別看他一本正經(jīng),他也沒那么多閑工夫花在新人考核上?!?p> 老莫一邊吃,一邊說著。
“我估計,他也就是在原本的流程上,自己摻上一腳,探探新人的底兒?!?p> 老劉頓時提起了興趣,對方口中的“流程”,作為經(jīng)常擔(dān)任新人考官的他,是再熟悉不過的。
首先,考核會在新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展開。
開始時,會由后勤組的人發(fā)動“黑室”,將考場與周圍居民隔離開來,以免造成誤傷。
然后便是關(guān)于新人能力的幾種測評,這些測評主要被歸類到了兩個項目里。
一,作戰(zhàn)。
這個環(huán)節(jié),一般會放出幾只低等妖魔進(jìn)行攻擊,觀察新人擊殺妖魔的情況,從而判斷出其‘力量、速度、智力’等跟戰(zhàn)斗直接掛鉤的素質(zhì)。
而在老劉記憶中,此環(huán)節(jié)往往會使用那些善于躲藏的小型妖魔,順便考察一下新人的索敵能力。
二,撤離。
成功通過戰(zhàn)力測試后,便會考察新人的“撤退”能力。
在任務(wù)過程中,干員難免遇到無法應(yīng)對的危險情況,可能是過于強大的敵人,也可能是不利的環(huán)境。
而能否快速的判斷出形勢,從而安全地脫險,也是局里看中的素質(zhì)之一。
因此,撤離環(huán)節(jié)里,他們一般會放出數(shù)量遠(yuǎn)超新人能力的妖魔,以此逼其撤退,找到“黑室”里的唯一出口并撤出。
老劉上一場參與的考核,那新人就是因為判斷失誤,差點死在了考核中。
但是老莫口里的“陸先生會自己摻上一腳?!?,他并不理解,畢竟這也是他頭一回聽說陸先生親自考核新人。
“探新人的底...怎么個探法?”
老劉好奇地問道,他聽說過,面前這個略微發(fā)福的中年男人,和局里鼎鼎有名的陸先生,是對互相不太待見的老熟人。
“這個嘛...”老莫一口吞下了最后半截肉腸屁股,似乎是吃到了一塊脆骨,在嘴里咯哧咯哧地嚼了起來。
“你知道陸云飛的外號是什么嗎?”
老莫露出一股高深莫測的怪笑。
“我們那時候,都叫他‘陸猴子’?!?p> ...
...
“呼...呼...”
李非喘著粗氣,幾輪廝殺下來,身上的西裝已經(jīng)被撕得不成樣子。
鮮血將他的衣物全部打濕,渾身遍布著雖淺但多的粗糙傷口,顯然是幾十只鼠人所傷。
在他周圍七零八碎的,是鼠人們破碎的尸體。
這些尸體有的被撕成兩截,有的被腦袋開洞,有的則是被砸成了肉糊。
而它們唯一的共同點,都是臉上掛著一副驚恐的表情,好像看見了什么恐怖的怪物。
忽暗忽明的燈光下,鼠人的尸體堆放在狹窄的走廊里,鋪成了一層凹凸不平的肉毯,冒著白色的熱氣。
李非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上面,朝著最后的幾只鼠人走去。
這些鼠人因為恐懼或者遲鈍而活到了最后,現(xiàn)在,又被這怪物般的人類逼到了墻角瑟瑟發(fā)抖。
就在李非伸出指槍的瞬間,一道冰冷的寒芒閃過,鼠人們的頭被一條隱形的細(xì)線連接了起來。
準(zhǔn)確地說,是一條細(xì)得像線的傷口。
下一秒,那難以察覺的細(xì)小傷口里,滲出了幾顆細(xì)密的血珠,然后,鼠人們的上顎便從下巴上滑落下去,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甚至沒有濺出幾滴血,失去半個腦袋的鼠人們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李非愣在了原地,冷風(fēng)拂過他的身體,激得他不住打了個冷顫。
不遠(yuǎn)處,原本覆在墻上的黑霧,翻滾涌動起來。
一股巨大的壓迫感從黑霧里傳出,鋪天蓋地,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疑惑地吸了吸鼻子...
沒有任何味道。
不是妖魔...
“有什么要來了?!?p> 肅殺,驚懼,猙獰。
罕見的情緒一齊涌上李非心頭,他本能般退后半步,死死地盯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