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警戒的鐘江忽然伏低了身子,他向后做了個手勢,謝氏父子忙停下腳步迅速矮身,田守業(yè)和宋旸受其牽制也不得不躲入陰影之中。前方大街寬闊平坦,乃是嚴閣老府邸所在,一隊巡城官兵緩緩走到胡同口停了下來,幾人低聲交談著。為首的一名士兵手打氣死風燈,在黑夜中發(fā)出晦暗的光亮。田守業(yè)猛地掙扎起來,他試圖將身子跳出陰影,但雙腿尚未來得及發(fā)力,身后的謝曉清忽然探指在他的腰間戳了一記,他只感覺身體如遭雷擊,一瞬間的酥麻使他慢慢軟倒。
那名為首的士兵耳朵忽然動了動,示意同伴停止了交談,他重新舉起氣死風燈探向胡同,鐘江的神經登時繃了起來,他緩緩掏出腰刀準備著?!斑?!”墻頭之上忽然跳下一只野貓,它輕盈地落在地面上,經過士兵腳下慢慢走遠。士兵的表情放松了下來,他回轉身子:“走吧,走完這一趟咱們尋個地方歇息歇息?!北姳饝チ?。
陰影之中的鐘江仍然保持著警惕,嚴府近在咫尺,他并不想因為一時魯莽而導致功虧一簣。士兵的腳步聲消失了許久,他才摸索著爬起,謝曉清將田守業(yè)一把提了起來,不由分說便是兩記耳光:“你找死!”
他這兩巴掌含恨揮出,清脆的響聲中田守業(yè)聞到了嘴角的一絲腥甜味,他冷漠地看著謝曉清,這個眼神點燃了謝曉清的怒火,他再次揚起手,謝文龍皺了皺眉正要說些什么,忽然自野貓躍下的地方噗通噗通躍下四條人影,撲向陰影中的幾人!
謝文龍見機得快,抓緊宋旸迅速后撤,同時向鐘江和謝曉清低喝道:“快跑!”哪知背后的墻上也躍下三人,皆一襲黑衣黑紗蒙面,首尾呼應向幾人包抄而來!謝文龍穩(wěn)定住情緒,手扣繃簧“倉啷啷”樸刀出鞘,他與鐘江背貼背而站,謝曉清將田守業(yè)和宋旸二人放倒在地,背部抵著墻扎好下盤,這邊做好迎敵準備那邊轉瞬間也已殺到!
黑夜中刀光閃閃耀人心魄,雙方都在躲避官府,也都知道時間緊迫,所出刀招兇猛而短促,尖銳的刀鋒刀刀扎往要害,加之有限的光線,使這一場遭遇戰(zhàn)在初始階段便已經十分慘烈,田守業(yè)盡量蜷縮起身體躲避著可能來到的襲擊,在他的耳中,刀劍相擊之聲、刀刃入體之聲、壓抑的慘呼聲此起彼伏!
謝文龍早年師從河北滄浪派,一套五虎斷魂刀被他耍得爐火純青,當年便是憑借一身橫練功夫在這強龍環(huán)伺的北京城闖下偌大的家業(yè)。對方的攻勢配合無間、陰狠辛辣,讓他輕易地察覺到正是下午攪鬧瓦舍胡同的那批人馬,聯想到對方下手的狠辣,謝文龍自然也毫不示弱,在全身刺痛的同時他以強大的意志力控制著出刀速度,他能感覺到來自對面越來越近的呼吸,掌心粘稠的觸感,但他不敢稍停,直到他聽到身后的那一聲慘呼!
謝曉清的功夫比之謝文龍稍遜,但江湖上已是有名號的人物了,但應付身前這名高大的漢子他只有感到吃力,對方在交戰(zhàn)之時便繞過了謝文龍和鐘江,直奔宋旸而來!交手數個回合,那漢子右手使了個虛招晃開謝曉清的注意力,右胯較力一記窩心腿迅捷無倫地正中他的胸口,謝曉清慘呼一聲鋼刀脫手而出,整個人飛出四五丈才跌倒在地!謝文龍瞧在眼中心下大駭,忽然暴喝一聲逼退身前敵人,抽身來救,這一來可便將鐘江的背后賣了出去,待鐘江聽到身后惡風已是遲了,后腰猛地一痛,鋼刀透體而出。他疼得腮幫子哆嗦不停,連忙抽身向后逃竄。
那邊廂謝文龍暴喝一聲力劈華山,兜頭向那漢子劈去,那漢子舉火燒天式舉刀過頭,只聽得鋼刀相交的酸澀之聲在夜空中響起,雙方各退一步,同時心中不約而同地一驚。此時那漢子站立的位置已離田守業(yè)和宋旸咫尺之遙,不禁冷笑一聲揮刀劈了過來!
謝曉清脫出飛出的鋼刀正巧落在田守業(yè)腳邊,田守業(yè)用腳勾動刀柄,好容易撥到手邊,他不禁心中一喜,知道活命的機會來了,忙將刀刃掉了個方向,夾在兩手之間拼命滑動,眼見得繩索從腕上噌噌剝落,正在歡喜間忽聽得頭上陰風大作,不由嚇得一縮脖子,說時遲那時快,一支弩箭破空襲來,叮地一聲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漢子的肩膀上,那漢子被強大的慣性帶動地嘭地一聲撞在墻上,那刀也失了準頭貼著田守業(yè)的頭皮呼嘯而過!
夜色下胡同口只見一條黑影隨手將軍弩丟在一旁,勢如閃電撲將過來,身后拖動的長刀在青石磚上滑出點點火星!只聽得來人大喝:“錦衣衛(wèi)在此,還不速速就擒!”
謝文龍聽得臉色大變,從地上拉起謝曉清,扶起鐘江:“走!”三人且戰(zhàn)且走,緩緩退出戰(zhàn)圈。田守業(yè)三下五除二掙開繩索,解下嘴上麻布:“我是北司田守業(yè),來者是哪位同僚?”
那人驚喜的聲音傳來:“我是姚子君,守業(yè)你堅持??!”來人正是姚子君,他將樸刀在手中轉了個花殺向迎面而來的黑衣人。田守業(yè)的眼底有些潮濕,他叫道:“來得好,哈哈!”翻身而起撲到宋旸面前,宋旸冷冷地盯著田守業(yè),后者直接選擇無視,手起刀落割掉宋旸腕上的繩子。還未來得及站起,那個中箭的漢子忽地飛起一腳,從身后將田守業(yè)踹翻在地!
于此同時胡同口出現一隊巡城軍卒,連連大聲呼喝,高舉長戟向胡同內逼近。那漢子瞧得焦躁,忽然撮唇為哨,與姚子君顫抖的黑衣人忽地加緊攻勢,一陣疾風驟雨的進攻將姚子君逼退五六丈,他勉強收住身型,只見夜空中兩個黝黑的物事在半空中嗤嗤冒著火光,滑了道弧線直奔自己而來,這玩意兒他再熟悉不過:“煙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