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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啷!
碗碟輕觸碰撞的聲音。
“不要緊嗎?”
清水悠二邊收拾著矮木桌上的碗碟,邊扭頭看著正雙手撐著臉頰看著自己的森山栗和。
“誒,什么?!”
森山栗和眼神清澈地看著清水悠二。
“劍道比賽,今天不用訓(xùn)練嗎?”
清水悠二說道。
森山栗和是劍道部部長。
劍道部的夢想是挺進全國劍道大賽,整個劍道部社團都在熱情的處在備戰(zhàn)狀態(tài)。
所以清水悠二才有此一問。
“啊~?,啊—!啊啊啊——?。?!”
森山栗和頓時張大嘴,先是驚訝地看著清水悠二,接著眨了眨眼睛。
清水悠二回眨著眼睛。
“該不會是忘了吧?”
“完全忘記了?。。?!”
一聲飽含著驚恐的喊叫響徹在房間。
嚇得在廚房里正搓著盤子的瀧川哆嗦了一下,一臉疑惑地說了一聲,“發(fā)生什么了?”
瀧川將盤子小心地放好,走出廚房,踏出過道的瞬間,眼前有一道如人形的風(fēng)一般閃了過去,隨后就聽到了用力關(guān)門的聲音。
嘭!
“呀嘞呀嘞,真是冒冒失失呢?!?p> 清水悠二表情有點微妙地?fù)现约汉竽X勺,站在過道上看著玄關(guān)門嘟囔道。
“剛剛那是森山?”
瀧川看向清水悠二,有點不確定地問道。
“嗯。”
清水悠二點頭。
“怎么了嗎?”
瀧川感到好奇地看著清水悠二。
“嗯——”
嘭!
清水悠二的話語還未出口就被再次打開的玄關(guān)門打斷了。
“悠二,你可不能欺負(fù)絢香醬哦!這是大師姐的命令喲!絢香醬,要是清水欺負(fù)你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哦,我會狠狠教訓(xùn)他的!再見!”
森山栗和從打開的玄關(guān)門縫隙里探出一個腦袋,認(rèn)真地看著清水悠二,很是嚴(yán)肅地說道,后半句則是對瀧川說的。
不等清水悠二和瀧川回答,玄關(guān)門就再次隨著‘嘭’的一聲合上了!
“森山,很關(guān)心你呢,悠二~”
瀧川朝玄關(guān)門口輕輕說了一句‘謝謝’,看著清水悠二說道,稱呼他的名字時還特意學(xué)著森山栗和的口音。
“別這樣。”
清水悠二雙手?jǐn)n著在手臂外側(cè)上下搓了搓起來的雞皮疙瘩。
瀧川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栗和的夢想是成為劍道家?!?p> 清水悠二向客廳走去,對瀧川說道。
“我知道,昨天晚上好像跟我說過這件事?!?p> 未等清水悠二說下去,瀧川就高舉著手說道。
“誒,栗和跟你說了她的夢想嗎?”
清水悠二有點意外地看向瀧川。
“是哦。還聊了清水你小時候的事情呢?!?p> 瀧川點頭。
“這樣啊,看來你們意外地相處得不錯嘛。”
“是哦。?。〖热簧阶吡说脑?,那我也應(yīng)該走了,我先小睡一會兒,晚安?!?p> 瀧川邊點頭,隨后‘啊’地出聲,伸出一根手指,像是想起什么,拍了拍清水悠二的肩膀。
“那,拜托你了?!?p> 說完,瀧川閉上眼睛,腦袋像是失去支撐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往下面點著,身體也踉蹌起來。
嚇得清水悠二忙張開雙手作出虛抱狀,以免瀧川一下子栽倒地上。
僅僅幾秒的時間。
瀧川絢香的身體瞬間站定,睜開眼睛正好對上清水悠二的眼眸,一抹桃紅染上臉頰。
“早,早上好,我,我是瀧川絢香。昨天晚上真是對不起,我,我不太能應(yīng)付那樣的場面,對不起!”
瀧川絢香的身體不自覺地縮在一起,雙手放于身前,十指絞在一起,低著腦袋,微微鞠躬向清水悠二道歉。
清水悠二看著一下子從瀧川到瀧川絢香的轉(zhuǎn)變,這散發(fā)出來的氣質(zhì)由內(nèi)而外的瞬間變換,他稍稍花了一點時間才適應(yīng)過來。
“不,這并沒有需要你道歉的地方。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地方,不必勉強自己,你有拒絕的權(quán)利。知道嗎?”
清水悠二端起矮木桌上的碗碟,向廚房走去。
“悠二,也有嗎?”
瀧川絢香隨著清水悠二的走動而走動著,緊緊跟在其身后,好奇地問道,問出口的同時又害怕對方生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清水悠二。
“什么?”
“不擅長的地方?!?p> “有啊。”
清水悠二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而且還有很多!例如——”
清水悠二將碗碟放進水池,擰開水龍頭放水。
“人生到底有沒有意義,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得到答案呢?!?p> 停頓了一下,清水悠二再次補充說道。
“人生的意義?”
瀧川絢香小聲地重復(fù)了一遍。
“嗯,人生的意義?!?p> 清水悠二將水龍頭擰緊,隨后拿起一只盤子開始清洗。
“人生應(yīng)該是沒有意義的吧?”
瀧川絢香沉默了一會,說道,雖是疑問的句式,但卻是肯定的語氣。
清水悠二停下洗碗的動作,扭頭看向瀧川絢香,眼神中閃過許久未見的好奇。
“為什么這么說?”
被盯著的瀧川絢香不自覺地移開注視著清水悠二的視線,身體感到些微的緊縛感,抿了抿嘴唇。
“因為,因為我,我覺得我的人生沒有意義。我就像是被人嫌棄的包袱一樣,沒有在乎的人,也沒有人在乎我。你看,這世界好大好大,而我只是小小的,小小的那么一點?!?p> 瀧川絢香剛開始有點結(jié)巴和嘶啞,但后面卻說著很是順暢,先是張開手比劃出這個寬廣的世界,然后雙手慢慢地慢慢地合起來,左直至左手和右手夾出一絲小小的縫隙。
“但是,這么大的世界也容納不了這么小這么小的一點。”
隨后掌心完全合攏在一起,發(fā)出輕微地氣流擠壓的聲音。
語氣低落,表情有點悲傷。
“啊,這樣啊?!?p> 清水悠二點了點頭。
“人生還真是沒意義的東西呢?!?p> 這樣說了一句,洗碗的動作再次動了起來。
“對不起!跟悠二說這些抱怨的話,真的十分對不起!”
瀧川絢香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似地,臉上帶著小心和慌亂,再次鞠躬道歉。
“吶,我說,絢香要跟我生活一段時間是吧?”
清水悠二突然說道。
“是?!?p> 瀧川絢香點頭。
“那家務(wù)可以拜托你嗎?”
“???”
瀧川絢香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表情有點愣愣地看著清水悠二,身體下意識的本能先于大腦的思考出聲。
“從看到的雜志和報道上總是有意無意宣揚男性為家庭的付出的重要性,但好像沒怎么宣傳女性為家庭的付出呢。那些在外工作的男性也大多覺得自己工作怎么樣辛苦,好像從不關(guān)心自己的妻子為家庭的付出呢,覺得只是做家務(wù)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總是這樣在同事面前喝著酒嗤之以鼻呢?!?p> 清水悠二停下手中的的動作看向瀧川絢香。
“絢香,你覺得呢?”
“我,我不知道。”
瀧川絢香搖頭,她并不能夠想象那樣的的畫面,或者說從來沒想過。
“我覺得呢,家務(wù)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買菜做飯洗碗,洗衣晾被刷鞋,打掃清洗分垃圾,每一件都決定著生活的質(zhì)量和家庭的幸福不是嗎?這難道不很重要嗎?”
“嗯,很重要!”
瀧川絢香想了想,覺得有道理,贊同地點了點頭。
“你也這樣覺得,那真是太好了?!?p> 清水悠二仿佛找到知己一般一臉欣慰的表情,隨后將手中沾滿泡沫的方塊海綿遞向瀧川絢香。
“所以,這個家的家務(wù)能拜托你嗎?”
誒?
家務(wù)?
拜托我?!
剛剛悠二還說在外工作的丈夫和在內(nèi)操持家務(wù)的妻子,那這是——
告白嘛?!
我!
臉頰‘噗’地燥熱了起來,像是喝了酒一般有點迷迷糊糊的,雙眼中的螺旋紋忽隱忽現(xiàn)。
“這,這,這——!”
瀧川絢香伸手指了指那方塊海綿,然后再指了指自己,結(jié)巴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好像有點不妥當(dāng),嘛,忘記我剛剛我說的話吧?!?p> 清水悠二仔細想了一下,覺得好像不太好。
“不!請交給我!我一定會努力做好的!”
瀧川絢香感覺心一下揪起,一股自己都沒察覺到罪惡感從心底涌了上來,慌忙又快速地雙手握住了清水悠二手里的海綿,很是激動地說道。
“可以嗎?”
清水悠二問道。
“嗯,我會加油的!”
瀧川絢香用力點頭。
“是嗎?那,拜托你了。”
——
“能行嗎?”
清水悠二盤腿坐在矮木桌前,看著趴在桌子上打著哈欠的阿白,有點不放心地往廚房的方向瞥了一眼,自言自語道。
阿白沒有回答,一個翻身向清水悠二露出自己的肚皮。
清水悠二啞然一笑,用手指輕撓著。
不要緊吧?
腦中卻想起瀧川絢香剛剛那瑟縮膽怯,小心翼翼打量別人眼色的模樣,還有再說到‘人生沒有意義’時那雙眼中透出的空洞感。
那是對自己生命的結(jié)局怎樣都無所謂的空洞感。
他再了解不過這樣的感受了。
仿佛雙腳站在懸崖,雙眼興奮且滿懷憧憬地看著那深不見底如迷霧遮掩的懸崖底,對瀧川絢香來說。
下方!
是救贖!
只要生活的某件極微小的事或人輕輕一推,
她便會毫不猶豫地帶著解脫一般的心境縱身躍下。
死,
并不可怕;
生,
反而是她的困縛。
清水悠二腦中閃過星之子福利院的那些孩子們,其實瀧川絢香也是他們的其中一員。
都是一群被拋棄的,缺愛的家伙!
至于我?
一個死人應(yīng)該是對我最好的定義。
“你說呢,阿白?”
“喵?”
阿白歪著腦袋,澄澈的貓眼映照著清水悠二的面容。
啪!
碎裂的聲音突然響起。
那是盤子碎裂的聲音。
聲音的來源在——廚房!
瀧川絢香?!
清水悠二猛地竄起,向廚房跑去。
“絢香,你沒事吧?!”
“啊——?。?!”
更加驚恐的叫聲在這件小小的房間里響徹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