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云急匆匆趕過來,言顏對她說道:“將玉寧叫過來罷,兩三步路,就讓她過來罷。”
眼看纖云臉色不對,言顏也變了臉色:“玉寧出事了?”
纖云再也忍不住,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先哭出聲來,她跪在床邊哭的哽咽。
言顏強撐著坐起來,帶著哭腔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玉寧……跟婆子起了爭執(zhí)……掉在池子里……沒了。”纖云哭著道。
言顏聞言,捂著胸口喘氣,她側著頭掉眼淚,淚珠砸在被子上暈成一小灘水跡。
纖云道:“都怪我,沒護好她?!闭f著,哭的更加難過。
兩人抱頭痛哭平息之后,言顏紅著眼拉著纖云的手,安慰道:“我夢見玉寧了,她說她等著我一起走?!?p> 言顏笑得十分難看:“人生無常,生死有命,這事不能怪在你身上?!?p> 說完這句話,她似乎被抽干了力氣,伸手拽了拽纖云的衣袖,“我現(xiàn)在還有一點力氣,你去把二少爺叫過來?!?p> 纖云臉頰哭的通紅,雙眼腫得像核桃,聽見她的話不敢耽誤,忙跌跌撞撞跑過去叫人。
陳時安聽說言顏叫他,急忙從書房跑過來,到床邊時還喘著粗氣。
他心中雖早有預感,看見言顏時還是愣住了,原本就巴掌大的臉,如今瘦的只剩骨頭,面色蒼白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支離破碎。
他跑到床前伏在她面前,紅著眼輕聲說道:“我來了,我來了?!?p> 言顏閉著眼,他甚至不敢確認還有沒有氣息。
萬幸,她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陳時安,隨后看著不遠處的纖云說道:“我快死了……不想把纖云留在府里,讓她回家去,妝臺上第二個柜子里是我給她……”
說的多了,言顏緩了口氣接著道:“給她備的嫁妝,讓她帶走,其他的……”
“想要的,也都給她……”說完她重重地吸了幾口氣,“玉寧,那婆子”
陳時安打斷她問道:“沒有旁的要跟我說?”
言顏執(zhí)拗道:“那婆子不能給她好下場。”
陳時安道:“放心罷,生不如死?!?p> 言顏松了口氣,頭一次有些恨自己這副身子,她想親手處置那婆子。
陳時安緊緊盯著她看,言顏知道他想聽別的,笑著捅他心窩子:“以后再娶,挑一個乖巧聽話的……不要找像我這樣的,硬是把自己嘔死……”說完一句話喘了幾口氣。
陳時安皺著眉,紅著眼,眼中萬分痛苦。
言顏有些不敢置信,她始終不信陳時安對她是真深情,可他此刻的眼神,痛苦而絕望,似乎將要失去摯愛之人。
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于是閉眼不再看。
“我不想葬到陳家祖墳,千萬聽我的,不然到時候別怪我鬧騰你家祖宗,讓你們家宅不寧?!被钪摬婚_陳家,不想死了還跟陳家牽連在一起。
不入祖墳的話說出來,陳時安攥著言顏細的一折就斷的手腕,語氣帶著些許恨意:“言顏,我錯哪,你要這樣對我?!?p> 事情怎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一定要拿命來填。
言顏從前跟他說不清楚,現(xiàn)在就更不會費勁跟他掰扯了,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沒甚可操心的了。
閉上雙眼,她意識逐漸消散,卻能聽見陳時安慌張的喊她的名字,好像剛成婚不久,陳時安也有過一遍一遍的念著她的名字的時候。
言顏最快樂的時光在未出嫁前,那時候的陽光是明媚的,花也是鮮艷的。
后來滿懷期待嫁過來做媳婦,結果被他們一家子當傻子戲弄,將她折騰的不人不鬼。
白頭偕老,兒孫滿堂,從言顏被騙著喝下墮胎藥后,一切都回不了頭了,那些祝詞終究與她無緣了。
她想著要在陳家窩囊得過一輩子,就覺得不如死了解脫,熬了這么久,爹娘的養(yǎng)育之情她還不了。
忽然言顏身子一顫,口中噴出鮮血,拽著陳時安的衣裳,聽見他哭的撕心裂肺。
到最后她嘴里含糊不清的喊著什么,陳時安急忙湊近聽,是“娘。”
她想家了,她回不去家了。
她愛花,她死在春日來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