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望無際的荒野中,空無一人,突然從中傳來了一聲低沉的怒吼,樹木被錘擊稍許地晃了一下,驚起了附近樹上寥寥幾只禿鷲。閻明已經(jīng)獨自找了將近一日,他幾乎將整個陸地和海域找了個遍,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有關(guān)李晚的蛛絲馬跡。他自問這世界上沒有他不知曉的地方,此刻才恍然大悟,原來他的力量還是過于弱了。
“總算是找到你了……”長溪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不遠處,卷起了地上的塵土。他手中萬年不變地拿著一把折扇,身穿一襲白衣,在灰黃色的荒野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挑眉不以為然地看著些許煩躁的閻明,“行了,我都從阿梧那聽說了,不就是人不見了一時半刻嘛,瞧阿梧那不急不躁的樣子,你就沒料到是誰帶走她的?”
閻明的思緒從聽到李晚消失不見那時候起便有些混亂,以往他絕不會如此,此時聽到長溪的話,才瞬間清醒了過來。也許是害怕往事重演,所以他才如此慌不擇路,他在心中這樣勸慰自己?!跋雭沓诉B闕,也沒旁人了。上次我便提醒過他,不要再由著自己的性子任意妄為,看來他終究是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去?!?p> 長溪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他一直都是這樣,讓人看不透他究竟在乎的是什么?!八苈犇愕脑挘遣沤衅婀帧_@天底下能夠壓得住他的人,再無第二人。我倒是能想得倒,他是害怕再生出什么事端,索性找個地方將人藏起來,誰也找不到,等到過幾十年再出來,怕是外界早就變了樣,剛好遂了他的愿。依我看,你不必找了,幾大家族雖然榮光不再,但說到底還是有底蘊在的,很多事情就連我都未必知道,他要是真想藏,你我不一定能耗得起這個時間。后日便是血月之夜,你若信我,便安心等著,她一定會自己出現(xiàn)的。她這個人吶,性子倒是和阿晚頗為相似,不會任人擺布的?!?p> 此時太陽剛越出地平線,陽光再次普照大地,閻明盯著太陽升起的方向,眼睛微瞇著說道:“希望如此……”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李晚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床頂,她一晚上都沒怎么睡好,做不完的夢,攪得人腦袋渾渾噩噩的,正想再瞇一會兒,就聽見外頭連闕敲門的聲音?!敖憬悖阈蚜藛幔灰鋈プ咦甙?,今日天氣甚好,你不是最喜歡看花花草草了嗎,我在周圍種了很多你喜歡的花,你看了一定會高興的。”
李晚張嘴剛想拒絕,心想一直躲在房間躺著怕是會廢掉,還不如聽他的話,好讓他放松戒備心。她起身倉促地換了衣服,又草率地洗漱完,胡亂在臉上抹了抹護膚品,嘩地一聲打開門:“我收拾好了,早飯就不吃了,連著中午飯一起吧。你說得對,我要好好看看這里,畢竟這里可是我以后的家,走吧,帶我去轉(zhuǎn)轉(zhuǎn)。”
連闕呆愣地看了她一會兒,對于她的突然轉(zhuǎn)變有些不可置信,但他并未多想,還以為是李晚終于想通了,轉(zhuǎn)瞬就笑了起來:“好,我?guī)Ы憬闼奶庌D(zhuǎn)轉(zhuǎn),你一定會喜歡這里的……”
今天的天氣的確很好,陽光不驕不躁,吹過的風(fēng)也多了幾分柔和,鳥兒偶爾從頭頂飛過,不遠處的海面上微波蕩漾,緩緩地卷上岸邊,一切顯得是這么地歲月安好。李晚跟著連闕,慢悠悠地走過島上的每片土地,她看著腳邊盛放的成片的白色雪止,有那么一瞬間想著,如果她當真無牽無掛,這樣的地方,真可謂是一處難得的世外桃源,可惜她沒有在這里享受的命……
“今天就到這里吧,以后還有很多機會,我們可以慢慢地看。我餓了,我們回去做飯吧?!崩钔硇τ乜粗B闕,仿佛她真的下定決心以后都會留在這里?!皩α耍惝吘贡任掖竽敲炊鄽q,總叫我姐姐,真的會折我的壽,要不你還是叫我名字吧,這樣我聽著能正常一些?!?p> 連闕此時心中只有她愿意和他留在這里的歡欣,自然是什么都愿意聽她的?!昂?,姐姐說什么便是什么,那我叫你阿晚可好?”
李晚臉上仍笑著,心中卻是一滯,她現(xiàn)在聽見這個名字,總會有一種生理上的不適感?!昂冒?,你愿意這樣叫也可以?!?p> “太好了,你愿意留下來和我一起生活在這里,阿晚,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我再也不會放你離開了,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給你的,只要你愿意待在這里。我想想家里還要添置些什么東西,要不我再給你做幾個衣柜吧,你房間的衣柜的確放不了太多衣服,時間長了肯定不行,還有,得養(yǎng)一些小動物,你以前可喜歡貓啊狗的了……”
連闕一路上滔滔不絕地幻想著他們二人的美好未來,李晚看著他歡欣雀躍的模樣,心中只有道不盡的歉意。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故事里的連闕,對阿晚從來都不僅是姐弟之間的感情,只有他,到現(xiàn)在為止,依舊看不清自己的心。李晚看著他手舞足蹈的樣子,在心中暗自說道:“抱歉啊,連闕,恐怕這次又得讓你失望了……”
偌大的往生殿中,閻明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輕輕地摩挲著面前他用了千年的桌子。肖午從外進來,對著他行完禮說道:“殿主,后日便是血月之夜,殿中大小事宜,我已經(jīng)按照你的吩咐安排妥當了。”
“嗯,多謝肖大哥。”
閻明并未看他,肖午嘆了口氣,站在原地說道:“我知道,你決定的事情,向來不會輕易改變。當初她將這里交給你,起初我也擔憂過,但我親眼看著你一步步走過來,未錯過分毫,你將自己逼到了萬丈深淵邊,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fù),你可知我為何從不勸你?那是因為我知道,阿晚遭受的那些苦難,比你我經(jīng)歷的要多的多。可今日我還是要勸勸你,她已經(jīng)離開了千年,即便是上天眷顧,有一絲機會可以將她找回來,你可想過,她真的愿意嗎?你付出這樣大的代價,當真是她想看到的嗎?”
殿中安靜了許久,二人就這樣一站一座僵持著,最終還是肖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離開了這里。他離開后,閻明抬起頭來看向門外,外面的月亮高懸著,亮如白晝,殿內(nèi)卻是一片漆黑,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殿中響起,但很快又淹沒在無盡的黑暗中:“無論她愿不愿意,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