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靜靜微笑著看著眼前略顯了一絲狼狽的閻明,但很令自己意外的是,她竟然覺得此時此刻的閻明,才顯得更加地真實,才是她當初見到的那個阿明?!拔沂悄銕煾?,自然是會教你引你,但鳥兒長大了總得學會自己飛翔才是,我不可能照拂你一世。你先去屋里等我,放藥的地方你知道在哪兒,我說句話就來,剛好有些事情,需得問你?!?p> 她不再看閻明,轉(zhuǎn)過頭朝著長溪走去,二人走遠了些,他自是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便自行去了她的房間。
阿晚背過身看著遠處時而飛起落下的不知名鳥兒,周身散發(fā)出一陣寒氣?!胺讲湃舨皇俏页鍪?,你還當真要殺了他不成?”
長溪并不后悔他方才的所作所為,也不介意此刻她會有些責怪自己?!拔抑徊贿^用了四成的力氣而已,要了他的命是姑且不會的,只不過會讓他再度變成一個普通的人族。你可是在責怪我?”
阿晚沒有回話,良久才輕聲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長溪,笑容看起來十分地苦澀?!拔也⑽垂帜?,只是你下手未免太狠了些,他不過只跟著我?guī)啄?,哪可能比得過你。你也真是,若是想讓他知難而退,何故要用這么大的陣仗,險些毀了我的院子。長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的事情,還是讓我自己解決吧。”
阿晚說完便朝著木屋走去,她沒有回頭去看長溪此刻的表情,也顧不上一旁看了整場爭斗的連闕和阿梧。她的房門半遮半掩著,進了門她就將房間封閉了起來,外面是聽不到他們的對話的。
閻明此時就坐在桌子旁,他取了藥,卻只是放在了桌上,靜靜地看著屏風上搭著的衣衫。
“方才在沐浴,差點睡著了,若不是聽見外面的聲音實在是太吵了,只怕你今日當真是要將這條命交給長溪了?!?p> 阿晚用架子上的毛巾沾了水,輕輕替閻明擦掉了嘴角的血漬,又處理了一下他手上的傷口,用紗布纏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而閻明只是呆愣著,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神情像一個等待得到糖果獎勵的孩童。
阿晚將他的手執(zhí)起來,像是欣賞精美的作品一般?!班?,看來我還是沒忘了怎么給人包扎傷口,不難看。長溪方才留了幾分余地,他只是想嚇唬嚇唬你而已,并未真的想要你的命,你莫往心里去。他那人,心是極好極護短的,就是嘴上總是恨不得嗆死人。”
閻明將手縮了回來,垂著眼瞼細細端詳了會兒自己被包扎得腫起來的雙手,開口問的第一句話卻是將阿晚問了個措手不及?!拔业拿质悄闫鸬?,我所擁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給我的,連帶這條命也是。若有一日你需要我的這條命,我定會毫不猶豫地給你。只是,我想問問師父,會為我難過嗎,會將我……永遠都記在心里嗎?”
他的眼睛閃爍著,直勾勾地看著阿晚,瞳孔里滿是她的倒影,指尖卻是不由自主地扣著自己的衣衫,心跳也莫名地快。
阿晚錯愕地看著他,這個自己無意間撿到的便宜徒弟,不知何時出落地如此攝人心魄,只是靜靜地凝視著他的眸子,都會讓她的思緒變得十分地混亂。一時間,屋子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起來,這讓阿晚覺得有些不自在。因此她眨了眨眼,挪開了自己的視線?!澳悄阋驳搅嗽挶旧险f的那樣,所謂的多愁善感的叛逆期?我怎么會無緣無故要你的命呢,不,是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身為你師父的我,都是責無旁貸,要替你受罪的。你只需好好活著,替我看管往生殿就是,別老一天想東想西?!?p> 閻明失落地笑了笑,想來或許她還是沒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只是看到她現(xiàn)在平安無事,那就夠了。他起身從架子上拿了一條干的毛巾,走到她背后熟稔地擦起了她的長發(fā)?!邦^發(fā)都沒干就急著出去,若非師父及時出現(xiàn),我此刻也多半是廢了。連闕今日怒氣沖天地跑來找我,說你差點就死了,當真是將我嚇得不輕,方才在屋外我雖能感受你的存在,不過的確是比平日要虛弱了幾分,因此更加地著急,若非如此,也是不會跟你身邊的人動手的。你可怪我行事魯莽?”
阿晚輕聲笑了笑:“無礙,他們都是性情中人,不會怪你的。連闕自是不用多說,從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見你就不對付。阿梧還是個小孩子,又很是聽長溪的話,估計也是說了什么你的壞話,才對你那般不客氣。長溪與我雖相識不久,我二人卻是脾性相投,我明白他是為了我才將氣撒在你身上,你莫要因此對他有什么不滿。我只不過是近來嗜睡,恰巧做了場夢,又恰巧封了自己的氣,他們幾人少見多怪,夸大其詞罷了,你看我可是像有什么異常的樣子?”
閻明當真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繞著她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她除了皮膚更白皙了一些之外,看起來的確是并無異樣。便又走到她身后,替她擦著頭發(fā):“如此,便好?!?p> “剛好,我也有話問你。昨日連圖來找我,說是他有了阿姊的消息,可是憑他們幾個老家伙的能力是進不去那個阿姊待著的那個地方的,因此他問我,可否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剛好也圓了我這么多年思念阿姊的念想。他那個人,滿心都是算計,阿姊是否在那里未可知,但據(jù)他所說,那個地方有著長生之術(shù),是他苦尋了千年之久的地方。”阿晚停頓了下來,感受到他撫摸自己頭發(fā)的動作并未有絲毫變化,便又接著說,“然后他又說,此事你也知道,并且你還在暗中一直幫助他,正是得了你的幫助,才讓他這么快就找到了長生之術(shù)。阿明,他說的,可是真的嗎?”
閻明輕柔地替她擦著頭發(fā),他早料到有這一天,因此并不意外。“他說的是真的,這么多年的確是我在幫他尋求長生之術(shù),不過我們也是在不久前,才有了你阿姊的消息。那個地方,應(yīng)該就是你所說的原始業(yè)力的來源地,而你阿姊,也應(yīng)是一直守在那里。不過他們也只是找到了大致的地方,不敢輕舉妄動,這才去找了你。”
阿晚倒是未想到,他能這么平靜地對自己說這些話,明知道她對阿姊有著什么樣的情感,卻到了此刻才告知她,若非她問,他定是不會這么快就告訴自己。阿晚有些不能理解,為何他明知道自己最恨別人欺瞞自己,卻還是要這么做。“閻明,你為何,要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