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正看到蘭榛沉默不語的時候,李晚才意識到,自己終究還是應了閻明所說的話,她始終是只習慣于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往往看到的事情只是自己想看到的。就像她從一開始就將蘭榛完全地放置在了完美受害者的位置。
蘭榛仍微笑著看向李晚,她對于李晚臉上忽而疑惑忽而喪氣的神情很是覺得有意思,她悶聲笑了幾下:“哼哼,李老師,你真的很有趣。我所說的話可全都是實話,如今你又有什么可疑惑的呢?啊,我明白了,會不會你是覺得我以這種方式,有些太過于激進了?”
李晚深吸了口氣,緊皺著眉頭抬眼看著蘭榛:“你不后悔嗎?生命……在很多人面前都是任何東西無法替換的。更何況……”李晚咬了咬嘴唇內里,停留了幾秒,又接著開口。“即便是這樣,那些人,那些之前傷害過你的人,他們的生活卻是仍舊會繼續(xù)過下去的。”
蘭榛不再看她,側過身看向隔了一個操場的教學樓,她清淺地微笑著,眼神里滿是不屑:“站在上面的時候我就已經考慮過這件事情了,或許你說得對,他們不值得我用這樣的方式。但在我看來,從此以后,在他們的生命中會無時無刻地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并且為此痛苦不已。等到他們有一天會幡然醒悟,那時候可就更有意思了,因為他們這一生,直到跟我同樣離開這個世界,都帶著永遠無法被饒恕的罪惡。他們的靈魂得不到任何的救贖,這樣,豈不是要比我更為悲涼。如此,您還認為我的選擇是沒有價值的嗎?”
“荒謬!你簡直是荒謬!”李晚緊攥著拳頭靠近了她幾步,因為生氣和憐惜讓她的音調不自覺地有些顫抖,她看著一陣風略過,發(fā)絲仍平靜如水的少女,心中滿是恨不成器。她搖了搖頭,眉頭越發(fā)皺緊了些?!拔覐奈刺婺切﹤^你的人感到惋惜,無論受到何種懲罰,那都是他們應得的。也許你害怕說出這些事情會遭到別人異樣的同情,又或者你在當時就認定沒有任何人會向你伸出援手。所以即便你仍對自己不甚幸福的人生有著期盼,在一次次的希望和絕望中不斷反復,你終究還是選擇了最不應該選擇的方式,去為他們留下一生的懲罰??墒悄阃浟?,無論是你的父親也好,或者是那幾個嫉妒你的人也罷,再甚者包括林山和江磊在內的人,他們自始至終都無權決定你的人生,你能夠以怎樣的方式存在,旁人終究只是一部分影響因素,最終的決策權一直都是在于你自己啊……”
“在于我自己?”蘭榛突然轉過身打斷了李晚的話,她的臉上出現(xiàn)了新的表情,用著猙獰的面孔對著李晚喊著,“您還真是事不關己,說到底永遠只能以旁觀者的姿態(tài)說教親歷者。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憑借自己的意愿決定自己的命運的,你以為我沒有付出過努力嗎,正因為在泥潭中掙扎過,所以我更明白該用什么樣的方式讓自己獲得永遠的解脫。你可以說我是逃避,但你也不會真正理解這樣的感受。因為你只不過是一個旁觀者!是,我怨憎著他們,我無盡地渴望著他們受到同我一樣的懲罰,但那天我明白了,身體的痛遠比不上心靈的傷,這就是對他們最好的禮物。”
看著蘭榛周身淡綠色的業(yè)力有些變得渾濁了起來,李晚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那林山呢,你也想讓他背負著這樣的傷痛嗎?”
蘭榛明顯愣了,她張了張嘴,方才劍拔弩張的氛圍有些沉降下來:“林山……他也許是唯一一個我懷有歉疚的人,他沒做錯任何事,他只是,太過于優(yōu)柔寡斷了些。讓他此后的人生不再有類似的遺憾,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好的事。好在我現(xiàn)在有無限的時間了,我可以等他來見我的那一天,我會一直陪著他的?!?p> 李晚想告訴她,即便可以,但那時的林山早已不是如今的林山了。雖然她沒有那么不近人情,忍心看著此刻她臉上的溫柔笑容消失,但她想,讓蘭榛知道一半還是可以的,至少她可以自己選擇:“人在肉身消亡后的7天內,靈魂會處于中陰身的狀態(tài),這期間你身上會有一種物質維持著你的靈魂狀態(tài)可以進入轉生輪,也就是人們所說的‘投胎’。一旦過了7天,你身上的這種物質就會消失,在49天之內,你仍會以靈魂的狀態(tài)存在,通過一定的辦法,你還是可以進入轉生輪的。可一旦過了這個期限,你就會徹底地成為‘鬼’這個存在,你會存在相當長的時間,通過一定的訓練,的確是可以做到常人無法做到的事,但同時,你的這種執(zhí)念會讓你再也無法進入轉生輪。由于你這樣的存在并不多,所以就算你原意等,林山也不一定會再次見到你?!?p> 蘭榛的笑容還是逐漸消失了,她慌張地看著李晚,滿是不知所措:“你是說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成為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李晚沒有說話,只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看著蘭榛退后了幾步,嘴里喃喃自語著“不會,怎么會,這不可能……”,她很想伸出手拍怕她的肩膀,給她一個擁抱,但是在現(xiàn)在的世界中,她沒有辦法做到:“你可以選擇任何一條道路,但重要的是你要為誰而活著,我希望你能夠擁有自己真正的快樂,而不是將它建立在任何人身上?!?p> 蘭榛抬眼看了看李晚,她的眼中有些迷離和彷徨,她毫不懷疑李晚所說的話,僅憑她能夠看到自己,蘭榛就知道她有著非凡的能力,更何況還有那個人??赏瑫r她也有些接受不了這個消息,所以她只復雜地看了眼李晚,便快速跑離了此地,只剩李晚看著她的背影,眉頭皺得越發(fā)緊。
“都走遠了,還有什么好看的?!蓖蝗粡臉淞趾竺娉霈F(xiàn)的閻明將李晚的情緒一下子打破,同時也得到了李晚凌厲的凝視?!翱瓤龋?,下次我吭個聲。不過你不用著急,不是說了她今晚會來找你嘛,等著就好了,我想到時候她肯定能想通的,蘭榛可比同齡人強得多,你不用擔心??炜炜欤医o你買了愛吃的壽司,這都一點多了都。”
李晚并沒有與他推辭的打算,果斷地拆開了盒子便塞了一整個壽司進嘴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你預料中,那我是不是該問問你,蘭榛最后會是快樂的嗎?”
閻明背手看著李晚鼓著的嘴,笑容都快要溢出來似的:“唔,阿晩想是快樂的,那她就是咯?!?p> 李晚白了他一眼,便往樹林外走,她打算在回去的路上吃完壽司,然后抓緊時間再睡個午覺,身后的閻明笑嘻嘻地跟著他。李晚不知道,此刻正有一個人目睹了這一切。
漁子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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