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徹底消失的那一瞬間,沉睡著的老人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悲痛地大叫了一聲:“舅舅……”
身旁的老伴被驚醒,不禁著急地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待看清自己仍身處熟悉的房間的時候,他才輕微呼了口氣,只當自己做了個太過于奇怪的夢。將老伴安慰好后,他便戴上眼鏡起身打算去廚房先做好早飯。
“吱……”房門打開的時候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他輕輕地關上門,在即將踏進廚房的時候,余光突然瞥見兩張遺像旁多了個什么東西。他緩緩地靠近那張抵在墻邊的桌子,彎腰終于看清了畫像中的人之后,立時后退了兩步,不可思議地盯著畫中那人的臉。他想起整晚做的夢,記憶清晰地簡直是像親身經(jīng)歷過一般,夢中那人的模樣竟是與這畫中一模一樣……
“舅舅……”他看著那幅畫,不自覺地就說出了這兩個字,旋即記憶像是滔天的洪水般向他席卷而來,他回想起小時候經(jīng)常聽母親提起的故事,慢慢地將腦海中虛構的人物的身形與畫中之人重疊在一起。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等到他終于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的時候,早已是淚流滿面了。這個他聽聞了一生、執(zhí)著了一生,卻從未見過的人,竟然有一天還能讓自己等到……他噙著淚看向旁邊的遺像,終究是忍不住哭出了聲:“娘啊……等到了,我終究還是等到了,你終于可以安心地走了……只是怎么才來,怎么才來啊,太晚了,太晚了……”
他壓低了哭泣的聲音,寂靜的房間中只有他緩慢的綴泣聲,此時天光已然大亮,他伸出枯槁的雙手拿起這幅畫,輕柔地撫摸著畫中之人的身形,然后將母親的遺像打開,把這幅畫放了進去。他又審視了一下,發(fā)現(xiàn)并看不出任何異樣,此時門外傳來了幾下敲門聲,他揉了揉臉,邊問著門外是誰,邊打開了里面的門。
“爸!”
“爺爺!”
門外站著一家三口,正是他的女兒一家人,因為工作的原因,每年女兒都會帶著孫女去住上一段時間,沒想到女婿這次也回了家。他欣喜地打開門,將三人迎了進來,彎腰抱起來了不過三歲的孫女:“不是說中午才到嘛,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我跟你媽還都沒準備呢?!?p> 女人一邊將行李放進西邊的屋子,一邊對著屋外說道:“飛機早到了,剛好這次萬強回國要辦理些公事,能待上大半個月呢?!?p> “是不是女兒回來了?”他的老伴從房內(nèi)走出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便忙不迭地抱過了孫女,“奶奶可想了好長時間我們家小愛了,可算是回來了。奶奶中午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呀?”
“哈哈哈,咱們一家人都好久沒好好吃過飯了。這下可算是團圓了?!?p> ……
另一邊的李晚并不知曉此時正在發(fā)生的事情,跳出地平線的太陽,將自身的光熱無私地投散在星星點點的大地上,李晚凝視著自己的雙手,只覺得一陣的涼意。她看著少年消失的地方,任她如何尋找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存在過的痕跡,她走到了方才金色光圈出現(xiàn)的地方,低頭看著堅硬的地面,仍是沒有任何的反應。隨后她抬起頭,眺望著他看了不知多久的地方,眼睛還是有些酸澀地厲害,只是已經(jīng)沒有眼淚在打著轉了。輕柔的微風拂過她的衣角還有她的指尖,略微有些涼涼的,她獨自站在墻上,身形看著徒增了幾分寂寥。
站在墻下的兩個人,一個緊皺著眉頭,一個仍舊是波瀾不驚地看著她,終究還是長溪忍不住開了口:“阿明,阿晚她……真的不用擔心嗎?畢竟是她以這個身份的第一次,我怕……”
“沒事的,我相信她,你我何時見過她因為這些事情而受到任何影響,只會讓她變得更加堅定罷了。即便不復往日,但有些東西,任憑歲月變遷,總歸是無法改變的?!遍惷鱾冗^頭看向長溪,對他輕淺地笑了笑,“好了,往生殿那邊還等著你呢,不早了。”
長溪拿著扇子的手緊了緊,又抬眼看向仍站在原地的李晚,最終只是輕微地嘆了口氣,便直接轉身消失在了原地。只是李晚沒看到,他甚至都沒有通過黑洞就回了往生殿。待長溪離開后,閻明的臉上才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他緩緩地走到了李晚的身旁,側眼看著似乎并未發(fā)覺他靠近的人的側臉:“第一次,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這對于他而言,是最好的選擇,你不用心存任何歉疚和負擔,你是在幫助他……”
李晚轉過身來打斷了他的話,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中仍有些不明的情緒:“我知道,也許對他來說,我是幫助了他的人。但是對我而言,我是剝奪了他生命的人,即便這個生命是不應該存在的。也許像你說的,第一次,總歸是艱難的,以后我會習慣,說不定可以完全漠視這樣的感覺,但是現(xiàn)在,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我的內(nèi)心的確是存有歉疚的?!?p> 閻明的眼睛流轉了一下,轉過身來正對著她,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阿晚,我同樣希望你明白,無論任何情緒,都是你的自由,我不會有任何的干涉,只要你愿意。還有,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你一晚沒睡了?!?p> “嗯?”還沉浸在一絲悲痛情緒中的李晚,似是沒有料到他話題轉換地如此之快,不禁有些愣神,但聽他問起來,此刻才覺得自己腦袋實在是暈脹得厲害,不由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緋紅。
閻明看著她微紅的臉,笑容越發(fā)地溫柔了幾分:“走吧,你今天只有下午的課,早上可以多休息一會兒。”說完他便在身旁畫出了黑洞,自然地握著李晚的手腕,同她一起到了學校附近的公園。經(jīng)過早餐店的時候,閻明幫她打包了一份豆?jié){和一籠包子,又將她送到了辦公室門口,將畫冊再一次交給她之后,他才轉身上了三樓。
說也奇怪,這天早上,李晚其實并沒有感覺到多大的困意,只睡了一會兒就覺得自己精神狀態(tài)完全地恢復了正常,然而她只覺得是自己身體的恢復機制足夠地好,并未聯(lián)想到任何其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