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向往自由

　　鎮(zhèn)北王命人去買下了小莊子，提前讓人修繕，把一應(yīng)家具都置辦齊全了。

　　五日后，李欲終于給長湫收拾細(xì)軟，王爺和長湫一起上了馬車，出了皇宮。

　　京郊的院子長著一片野生櫻花林，因?yàn)橐郎桨瑲夂蚨臎?，在別處的春花謝盡時，這片櫻花林方始盛開。

　　也許是離開了嚴(yán)肅的皇宮，又興許是到了這處鳥語花香之地，長湫心境都開闊了。

　　長湫忽然發(fā)覺，他既怕這個人，又在不知不覺中依賴他，若沒有李欲，她的日子哪里會好過？以前在外族，隨便個下人都欺負(fù)她，她和娘親無能為力，只能躲在深院。

　　自己竟然……這般離不開他么？

　　長湫忐忑不安起來。

　　“湫兒，你在想什么？來，你先看看喜不喜歡這個地方，若是不喜歡，本王給你再換一處。

　　李欲伸手要牽他下馬，長湫沒有意識地主動伸手，她自己都沒察覺，倒是李欲眼睛一亮，高興得居然心房顫動，用力地握了握長湫。

　　長湫忍不住側(cè)目，看了看李欲，他神情輕松，長湫竟不覺得這張臉像以前那般可怕，反而有吸引人挪不開眼睛的魅力。

　　下了馬車，便能將小莊子一覽無余，只有四五間壓制的木屋，呈三面環(huán)抱，正前方是一條清溪，上面有窄橋，只能并排走四人，馬車不能通過。

　　清溪的對岸便是田舍，不過大概是無人打理，已經(jīng)荒廢，水車也沒有運(yùn)作了。

　　李欲亦步亦趨地跟在長湫的側(cè)身后，慢慢悠悠走過窄橋，進(jìn)入院子中央的天井，蓋了一間茅草涼亭，入夏之后，在這里躲涼是再合適不過了的。

　　“清靜雅舍，湫兒覺得如何？”李欲坐在欄椅上，“本王很喜歡。”

　　長湫偏了偏頭，他很喜歡？這話說得好像這處莊子是他精挑細(xì)選的一般。

　　長湫卻不知道，李欲前些日子帶長湫賞花，便看中了這處地方，只是他不忍和長湫分離，所以一直沒提。

　　“你看，那一塊田咱們可以開墾出來，湫兒喜歡吃什么就種什么，對了。

　　李欲興致沖沖地拉著長湫穿過堂屋，然后推開推開窗扉，一片花田映入眼簾，原來這屋后花圃，無人照料，反倒所有的花草肆意瘋長，一片生機(jī)勃勃。

　　帶長湫參觀之后，李欲命人把帶的東西搬進(jìn)屋子。

　　長湫在一旁愣愣地看著太監(jiān)下人們出入，一時沒有想通，他的衣裳不過一兩個包裹，加上日常用的東西，也沒有多少。

　　那這整整兩輛馬車的物什是怎么回事？

　　那一些大箱子根本不是他的??！果然，李欲下一句話讓長湫徹底呆若木雞。

　　“湫兒，以后本王也住這里了！”

　　等等……

　　長湫腦子一片混亂，不是他一個人離開皇宮，被丟到窮鄉(xiāng)僻壤么？

　　不是下定決心放他自由么？

　　李欲也跟過來是怎么一回事？還苦哈哈地掉了一滴淚，讓他麻木的心還狠狠地揪了一把。

　　全都是假的，幸好自己沒有表露出來。

　　“湫兒，本王可不是食言，你不是討厭皇宮嗎？本王跟你一起走，日后你要去哪要做什么我都不會干涉，但是我也要跟你一起，我離不開你。

　　長湫瞠目結(jié)舌，他怕的不止是皇宮，更是李欲啊，這樣一來，他只不過是從一個地方瑟瑟發(fā)抖，換到另一個地方瑟瑟發(fā)抖。

　　長湫低估了李欲的執(zhí)著，以及臉皮之厚。

　　哪里是惡人，簡直就是出爾反爾的流氓惡霸！。

　　“怎么了？湫兒不愿意嗎？”

　　李欲誠懇地問道，態(tài)度極其端正，但沒有一點(diǎn)要搬走的意思。

　　長湫搖頭，當(dāng)然不愿意！誰會想跟一個惡霸在這隔絕人煙的地方一起?。?p>　　“啊，沒有就好。

　　李欲自然而然地說道。

　　長湫急得呼吸都窒了一下，他搖頭不是這個意思??！

　　然而李欲也不知是沒有看到長湫憋紅了的臉，還是故意轉(zhuǎn)移話題。

　　東西都布置好了，湫兒，你喜歡哪一間屋子？”。

　　長湫隨意指了一間屋子，他對住的要求不高，而且這些屋子看起來都差不多，清雅透光。

　　“這間?。渴呛懿诲e，背靠花圃，面朝南陽，而且那排櫻樹擋住了北風(fēng)，湫兒眼光真好?！崩钣敛涣邌莸胤Q贊道，“那咱們就住這一間了！”

　　晚膳是從宮里帶來的御廚做的，李欲不住給長湫夾菜，長湫奔波一日，胃口大開，連李欲在一旁都不顧了大快朵頤，就是偶爾看到李欲臉上滿意的微笑，她心里有些發(fā)毛。

　　李欲并非時時能纏著長湫，白天多半時間都在皇宮處理積攢下來的政務(wù)，長湫樂得自在。

　　鎮(zhèn)北王雖把皇帝趕出皇宮，但遲遲未改國號，也沒有稱帝，以前京城的官宦，除了少數(shù)死忠玄帝的被清洗撤職，其余的都沿用下來。

　　甚至還嘉賞了一番在朝政紊亂期間，恪盡職守的官員。

　　如此一來，李欲籠絡(luò)了大部分人心，畢竟多半人只在乎烏紗帽保不保的住，有幾個誓死和舊主共存亡？

　　民心還算穩(wěn)定，借著匡扶正統(tǒng)小打小鬧的起事也不少，鎮(zhèn)北王很快就派兵鎮(zhèn)玉。

　　但畢竟改朝換代是一個消耗國力的事，原本能震懾鄰邦，國力削弱之下，那些宵小開始蠢蠢欲動。

　　大理南洋還好，成不了大患，李欲最煩心的還是匈奴，北方草原戈壁雖然是苦寒之地，但疆域其實(shí)不比大靖小多少，匈奴人磨礪得個個精通馬術(shù)，驍勇善戰(zhàn)。

　　匈奴人見鎮(zhèn)北王發(fā)兵南下，沒有多余的精力分心北域，他們便背棄什么不戰(zhàn)條約，開始侵犯北域領(lǐng)土，好在李欲留了一部分鎮(zhèn)北軍鎮(zhèn)守，匈奴人只是派小兵力試探虛實(shí)，一時沒打進(jìn)來。

　　原本不被李欲留心的小國高麗，最近忽然也敢騷擾，李欲才注意到，安于一隅的高麗國趁著大靖和匈奴對峙，這幾年休養(yǎng)生息，竟變得富庶強(qiáng)盛，兵力雖不如大靖，但已然不可小覷。

　　而且邊境探子回報，高麗國和匈奴狠狽為奸，似乎已經(jīng)聯(lián)盟。

　　王爺當(dāng)機(jī)立斷安排影作為將軍把守邊關(guān)，朝內(nèi)就交給幾個內(nèi)閣大臣繼續(xù)維持。

　　王爺急于安排一切，其實(shí)是因?yàn)橥鯛斦娴臏?zhǔn)備帶著長湫就兩個人游歷一下名山大川。也許對于長湫的記憶有好處。

　　王爺終于放下了一切算計(jì)，情愿不要辛苦算計(jì)來的江山也想長湫恢復(fù)。

　　皇位和皇冠真的太重了，王爺算計(jì)了一切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踩著多少人的性命和白骨上來的。

　　可惜一切回不去了，王爺利用長湫先是斗倒了公主，讓皇上掉以輕心甚至不惜將她一次次推給皇上，直到逼宮自己上位，躲過皇上的刺殺，親自算計(jì)長湫服毒，一幕幕在王爺?shù)哪X海中。

　　這一路走來王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輸是贏。

　　不過在這一刻王爺終于跳出帝王門了，這條跳出來的路就在自己心里。

　　山莊外掛著燈籠，長湫的屋子里傳出昏黃的燭光來，李欲下馬車遠(yuǎn)遠(yuǎn)眺望時，不知怎么恍惚了一下，浮躁的野心像是塵埃落定一般，忽然有了歸屬。

　　即便是在北都王府，李欲都未曾有過這種感覺，他本不是一個生性安分的人，常年征戰(zhàn)，幾乎都是鎮(zhèn)北軍殺到哪里，他就在哪片戰(zhàn)場。

　　他父母早亡，早就養(yǎng)成了四海為家的習(xí)性，后來被皇帝賜婚，也從未有過真正夫妻恩愛相濡以沫之感，他不近女色可長湫卻偏偏闖到他的心底，李欲自此心房只被一人填滿。

　　李欲看著山莊的燈火，嘴角不經(jīng)意揚(yáng)起笑容，“湫兒，我一直忘了告訴你，我有多幸運(yùn)，才能遇見的是你，金鸞殿也許只剩我，可是現(xiàn)在的我也只剩你了。不管你還能不能記起來，我都賴上你了，你跑不掉的，我不再是鎮(zhèn)北王了，我就只是李欲，你的李欲?！?p>　　大靖王朝玄清七十三年，鎮(zhèn)北王靖難次年，宣武門外，李欲帶著帶著他的小啞巴緩緩消失在前往西楚遺址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