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打掃地不錯?！?p> 鷂子繞著祝絕的籠子打量一番后，突然湊到小八臉前，把他嚇了一跳。
“我說，你和他真不是兄弟？我瞅著長得確實有點像?！?p> “鷂子哥，哪能呢？您說笑了?！毙“耸掷镂罩槐鷴咧?，點頭哈腰地道。
“哈哈哈，我逗你呢。你小子，剛來那些日子的打沒白挨，如今看來老刀攔著沒把你另一條腿砍了確實明智，是個能做事的。”鷂子大笑著拍了拍小八的肩膀，轉(zhuǎn)身回到大殿里去了。
小八笑哈哈地目送著那人離開，直到其身影消失在殿門之后，嘴角才放下來。夜色如墨，他的眼睛卻亮晶晶的。
這已經(jīng)是那血腥之夜過后的第四天。開始胡飛幾人還對小八這么積極攬下打掃祝絕的差事心存疑慮，時不時就要出來看看。但時間久了，他們既沒發(fā)現(xiàn)祝絕有異動，也沒發(fā)現(xiàn)小八有逃跑的跡象，五人便慢慢放松警惕，只是坐在殿內(nèi)看得到籠子的地方，偶爾轉(zhuǎn)頭觀察一下外面的情況。
此時祝絕正在籠子里咳嗆不止，他剛才得到了四天來的第一頓飯——一個干巴巴的餅子，因為吃得太快，他噎著了，結(jié)果把剛吞下的碎渣又噴得一地都是。
小八嫌棄地一抽嘴角，從身邊的桶里舀出一瓢水，啪地潑在祝絕臉上。
祝絕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張開干裂的嘴唇，用舌頭舔舐流下來的水滴，他太渴了。
“祝絕，你是真的瘋了？”小八氣不打一處來，他望了一眼殿內(nèi)，又壓低聲音道，“差不多得了，那兩個逃兵一直沒回來，他們已經(jīng)用不上你了，昨天還商議把你腿砍掉和我們一起上街乞討。無論我們以前有什么恩怨，現(xiàn)在先一致對外，好不好？”
然而祝絕沒有反應(yīng)，他正低頭用手去抹地上流在籠子縫隙中的水，然后往嘴里送。
小八無奈地拍著額頭，第一天的時候祝絕還會側(cè)耳聽他說話，后面也許因為他說得太多，祝絕干脆不理不睬。
“王爺，世子，霍遠，崔瑾，刺史……”小八一邊潑水清理祝絕身上流出的血和膿，一邊機械地嘴里念念有詞，他已經(jīng)這樣把所有能想到的名字重復(fù)幾天了，可祝絕始終那副渾渾噩噩的模樣。
“……韋若君?！弊詈笠粋€名字結(jié)尾，依然一無所獲，小八只好失望地提著桶轉(zhuǎn)身離開。
然而沮喪的小八沒注意到，身后籠子里，剛才被他幾瓢水打落到木欄外的那塊餅，竟被祝絕準確無誤地抓在了手中。
如此又過五天。
這日傍晚，五人組帶著眾乞丐去城里乞討尚未歸，觀外卻傳來了不屬于這座廢觀的陌生聲音。
“爹，我看這里還有小片屋頂沒塌，不如今晚就在這里落腳吧？”聲音清脆悅耳，仿佛出自一名妙齡少女。
隨即，兩個道士踏入院門。高個道士身材瘦削，三十來歲的樣子，矮個小道士一張圓臉，年紀似乎和李櫻差不多，但容貌普通，皮膚有點黑。
仔細觀察的話，兩個道士的眉眼有一絲相像。
“你站在門口別動，我先看看再說。世道亂，咱們?nèi)松夭皇?，別有歹人才是。”高道士囑咐過小道士后，一邊環(huán)顧四周，一邊緩緩走進院中高聲問，“有人嗎？”
回應(yīng)他的只有歸鳥的啾鳴。
高個道士想進殿內(nèi)看看，剛到門口，一轉(zhuǎn)頭卻嚇地哎喲一聲。
“爹！怎么了？”小道士擔(dān)心父親，慌張地跑過來。
“沒事，別過來！”高個道士連忙阻止。
然而來不及了，小道士已經(jīng)看見關(guān)押祝絕的籠子，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那木籠本是關(guān)野豬用的，自然不會做很高，這季節(jié)草又長得快，早已長過祝絕的籠子，故二人剛進院內(nèi)竟一時沒看見。
正如小八所說，胡飛幾人覺得祝絕已經(jīng)沒用了，但他們也不敢輕易打開他的籠子，想來想去只有把人餓暈或餓死再說。這五天祝絕再沒得到過任何食物，他此時無聲無息蜷在籠子里，早已氣若游絲，仿佛死人。
祝絕一動不動如同干尸，尤其右眼處原本應(yīng)該有眼珠的地方只剩下一個流膿的黑洞，這詭異的模樣嚇得兩個道士如同兩座石雕，定在原地不敢稍動。
過了好半天，小道士終于忍不住問：“爹，那個，師父，這是死人還是活人啊。”
見祝絕對自己二人毫不理睬，高個道士驚魂甫定，吞咽下一口口水道：“活人吧，還眨眼呢。不行，這里不對勁，不能住，別省這個錢了，咱們?nèi)コ抢镒??！?p> “那他？他好像快死了?！毙〉朗窟t疑道。
“哎呀，別管了，遍地戰(zhàn)亂，哪里不死人啊。無論誰把他關(guān)在這里，都不是善茬，快走快走?！?p> 可惜晚了。
“一會兒阿蘭送貨過來后，你們把人給我看好了！鷂子，尤其是你，最近去找你那相好的次數(shù)也太多了。今天做正事，認真點，別讓其他幾個兄弟擔(dān)你的活?！崩洗笠贿咈?qū)趕著幾名乞丐，一邊向手下吩咐。
“放心老大，一定給你和阿蘭留夠時間。”鷂子笑嘻嘻道。
“你小子……”老大呸地一聲，不置可否。
幾人一邊說著葷話一邊走進院子，正好把兩個道士堵個正著。
“啊，無量壽佛?！备邆€道士看見眾人的情狀，尤其那五個人身強力壯還手持棍棒，七名乞丐卻缺手斷腳，身體虛弱，走南闖北的他焉能不知緣由，不由心里一突，連忙稽首。
“有禮，有禮?！?p> 幾名乞丐不敢搭話，五人組雖然有些意外此地出現(xiàn)陌生人，但對出家人還是要稍微尊重的。
胡飛眼睛來回掃視兩人，最后把目光定在低頭躲到高個道士背后的小道士身上。片刻后，他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湊到老大耳邊，悄悄耳語了幾句。
老大聞言之后眼睛一亮，原本湊出的幾分虔誠表情瞬間破功，一雙綠豆眼完全忽視了高個道士，淫邪的目光死死逼住那小道童。
高個道士顯然看見了二人的小動作，他雖心里慌張，但表面還在強裝鎮(zhèn)定道：“貧道和小徒云游至此，不知貴寶地是各位居士住所，冒昧打擾了，這就告退。”
“嗨，道長何必著急呢?！崩洗笊斐龃謮训氖直郏瑪r住了拉著小道士就要往外沖的高個道士，“相逢即有緣，在下最近時運不濟，正想請個仙家?guī)臀铱纯?，這不可就巧遇道長了嗎？”
“貧道，貧道不擅卜算，學(xué)藝不精，怕是幫不了居士?！?p> “啊，師父救命?！?p> 原來高個道士想推開老大的手臂往外走，卻感覺手中一空，是鷂子一個側(cè)身閃進門里，居然一把抱起后面的小道士，硬生生扯開了兩人牽著的手。
“嘖，小道長聲音真好聽，手也好軟啊，莫非是位女道長？”鷂子猛地抓了一把小道士，笑嘻嘻道。
“流氓，放開我。爹，救我！”
小道士羞辱難當，再也裝不下去，四肢拼命踢打想擺脫身后的桎梏，可她一個小女娃如何能掙脫開鷂子這等壯漢，徒勞無功的反抗反而逗得五人哈哈大笑。
“蘭兒，蘭兒?！备邆€道士想去相救，卻被老刀背后重重一腳踢到腰上，摔了個狗吃屎。一心想救女兒的父親也顧不得手腳擦傷，渾身疼痛，迅速爬起身來，可馬上又被一棍子掃在膝窩處，再次撲倒。
幾次三番，即使父親依然在拼命掙扎著爬起來，也不過是被多打倒幾次罷了。男子的額頭汩汩流著鮮血，他很冷，冷到渾身發(fā)抖，冷到連一根指頭都抬不起來了，最后他只能瞇著被蒙上一層血霧的眼睛，就那么看著女兒被拖進殿內(nèi)。
“小道長叫蘭兒？”老大端起小道士的柔荑，湊到唇邊用舌頭舔舐幾下，又嘿嘿一陣淫笑，“那不正好，本大爺?shù)南嗪媒邪⑻m，說明我們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