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勇一挑眉,身為王府副統(tǒng)領(lǐng)他豈能不知:世子在外光風霽月,可實際對底下人的性命渾不在意,幾時有這等慈悲心了?
但若是假世子,又怎會對敵人憐憫?
“統(tǒng)領(lǐng),紙筆拿來了?!?p> “給蕫將軍?!?p> 那四人之前并不知道此間事由,見狀互相使了個眼色,一人問道:“將軍要紙筆做什么?”
甘勇心道對啊,董全昌不能說話,但這不還有幾個活生生的人證么?
“你們將軍說世子是假冒的,但他好像喉嚨受傷了,只能以紙筆交談。”
那人好似十分吃驚,霍然站起,湊到董全昌面前道:“將軍,不是您背著世子走的么,怎么冒出個假世子?”
另外三人也站起來,連聲附和,四人看似隨意站位,但實際上以掎角之勢把董全昌圍在中間。
祝絕怕他們露餡,與他之前說辭不同,連忙輕咳一聲,“那中間不是有個發(fā)號施令的,與我有七八分相似,那人呢?他死了嗎?”
“啊,世子說那個沒帶面罩的?!蹦侨撕孟裢蝗挥浧鹨话悖团牧艘幌履X袋,又向著祝絕跪下,“世子恕罪,那人好像聽到什么訊息,帶人跑了,若非如此我們也難以活命。但求世子看在將軍舍命相救的份上,不要怪罪我們?!?p> “對對,世子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求世子恕罪?!逼渌艘矌兔A謊。
甘勇此時已有七八分信世子為真,可他直覺哪里不對,尤其董全昌啞得奇怪,態(tài)度也奇怪,他不能說話也罷了,怎么整個人都呆若木雞?
“蕫將軍,您看……”甘勇決定再確認一下。
董全昌的背后一只手若有若無抵著他腰間,正是那四人中似乎為首的一人,別說寫字,哪怕說話,他的嘴也未必快得過那人的手。
董全昌知道即使今日他能讓甘勇相信自己,殲滅賊人,可對方首先會讓自己一起陪葬。在忠于壽王與此時保住自己性命之間,他只能選一個。求生的本能與往日所受忠君的教導在他心中天人交戰(zhàn),一時之間相持不下。
甘勇開始漸漸覺出不對味來。
“世子!”突然一個柔媚的女子聲音哀哀戚戚地響起來,仿佛一把利劍劃破了此地緊張的氣氛,韋若君幾乎不等馬車停穩(wěn)就跳下地來。
“韋側(cè)妃且慢。”甘勇連忙阻止,畢竟世子身份還未明。
然而韋若君置若罔聞,幾步?jīng)_進包圍圈,上來就抱住祝絕,哭訴道:“我回王府的路上遇到他們,聽說您遇襲,嚇死妾身了,還好您沒事?!?p> “側(cè)妃您慢點?!毙庸靡布泵υ诤竺娓^來,見此地情景,眼珠一轉(zhuǎn),怒喝道,“你們怎么回事,讓世子就這么坐地上!”
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甘勇。
甘勇輕咳一聲道:“是董全昌將軍說這是假世子?!?p> “將軍怎么如此?我先前不是確認過了么,莫非將軍有什么其他實質(zhì)證據(jù)?”韋若君抬起頭,語氣溫柔地對董全昌責問,但語意卻不容置疑。
董全昌終于動了,他咽下幾口唾沫,認命地匆匆在紙上涂寫幾筆,要遞給甘勇。
甘勇正要接過,卻被韋若君一把搶過去,他見董全昌沒有阻止,便也由得她了。
“原來如此,蕫將軍今晚受驚了?!表f若君看過一眼后,又展示給祝絕,然后重新遞給甘勇,看來其上的內(nèi)容并無威脅。
甘勇接過,只見紙上潦草寫著:剛才受了驚嚇,一時糊涂誤認,冒充世子的另有其人。
祝絕直到此時才真正放下心來。要知道一旦暴露,這些人有腿有腳能跑,他可是寸步難行。此時一陣微風吹過,他突然感覺有些發(fā)冷,原來是里衣早被冷汗浸透。
真世子之事蓋棺定論,但還有一個假世子。
甘勇著人將祝絕扶上馬車后稟道:“世子,那群賊匪依然在逃,尤其里面還有假冒您的人,屬下這就帶人前去封鎖東西二門,并派人通知刺史大人?!?p> “刺史大人不在城中?”祝絕明知故問。
“啟稟世子,昨日東守備營附近黃石山發(fā)生大火并波及山下村莊,刺史大人一早就帶人前去查看,恐怕要明日方歸?!?p> “既然如此,百姓重要,就不必驚動刺史了。還有,現(xiàn)在父王出征帶走不少人,王府防守空虛,你把人調(diào)走,萬一又有人襲擊怎么辦?側(cè)妃如今懷有身孕,萬一有差,你百死莫恕?!?p> “那搜查一事?”
祝絕皺眉想了想,己方剛才明明說賊人在逃,他若堅持不叫人搜查未免不合常理,反正也是要借用董全昌的身份去調(diào)兵,早一點晚一點也無甚差別,便指著董全昌道:“你帶你的兩個人調(diào)西守備營的人進城搜捕?!?p> 韋若君與杏姑對視一眼,她們尚不知先前祝絕與那四人串供的事,如今聽聞計劃有所變動,更冒出一個什么假世子,自有些疑慮。可如今他們的身份不是祝絕的上級,也無立場反對。
“那這兩位兄弟?”甘勇覺得很奇怪,都是董全昌的兵,無故留下兩人卻是何意?
祝絕一時語塞。他們本要帶著董全昌和李盛的人一起進王府,好借口控制王府守衛(wèi),然后才去接手西守備營。如今因為出了假世子的事,為阻止王府之人離開,他不得不臨時把董全昌派走。留下這兩個人,本意是留下兩個高手幫忙,卻忘記主帥不在,此舉極其不妥。
韋若君見狀忙道:“世子是要派他們?nèi)ネㄖ怄i東西二門,還有知會刺史府衙差來此地勘察現(xiàn)場,世子,我說的對么?”
“還是君妹了解我心思?!弊=^暗贊韋若君反應快,如此一來,東西二門也有他們的人,有什么意外也好及時反應。
“可這幾位兄弟受傷了,不如還是屬下派人去傳信?!彪m然大體說得通,甘勇還是覺得這番命令有些奇怪之處。
“我尚有要事在府內(nèi)調(diào)查,王府所有人不得擅離。”祝絕實在無法,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以勢壓人。
“是?!备视略俨唤?,在這招之下也只能從命。
接下來各就各位,董全昌和李盛派遣的其中三人往西門守備營去,順便通知刺史府衙役。另一人飛馬趕往東門封鎖城門。祝絕和甘勇一行人打道回王府。
在甘勇的再三勸說下,祝絕得韋若君暗中授意,這才同意留下兩個人看守現(xiàn)場等待衙役。
至此,一場在建章城水下暗中發(fā)生的政變,就無聲無息地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