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轆轆前往去濟民醫(yī)館的路上,祝絕掀開車簾,專心致志地看著每一個路過的街角。
“拐進左邊那條路?!弊=^突然道。
“世子,我們不是去濟民醫(yī)館么?”黃副統(tǒng)領詫異問。
祝絕冷冰冰地看著他,直到他低下頭去不敢對視,方道:“田鵬讓我先去見一個人,你還想聽更多么?”
“屬下不敢,但天色已暗,會不會有危險,我們要不要再叫些人手?”
“一個瞎眼女人你們都對付不了?還是你的意思是田統(tǒng)領會故意陷害本世子?”
“世子恕罪,是屬下多慮了?!?p> 接下來的路,祝絕循著路口隱蔽的標志,帶著隊伍越走越偏,逐漸走到一個兩側都是高墻的長巷邊。
“停,背我下車?!?p> 黃副統(tǒng)領滿腹疑竇,但那巷道是一條直線,一眼便能看見最里面只有一扇木門,怎么也不像會有危險的樣子。
董全昌聽到世子命令,連忙屁顛地跑過來,在馬車邊蹲下,卻半天未見世子上來,不由疑惑回頭。
祝絕坐在車上沉默良久,最后下定決心一咬牙,指著二哥桂明遠道:“你來背我?!?p> 眾人都被世子的變化無常鬧得摸不著頭腦,但也沒人敢反對。董全昌樂得輕松,自然更加不會說什么。
“世子,我們是守在巷口還是?”黃副統(tǒng)領問。
“呵,這下你又不怕我自己進去不安全了?跟我進去,見到人后再說?!?p> “是?!秉S副統(tǒng)領自覺多說多錯,不敢再辯駁。
一行人剛走進去沒多遠,祝絕看著押解車夫的侍衛(wèi)皺眉道:“這混人也帶進去干嘛?你在這里看著他就是了。”
剛在巷道外時,眾人便聽見那木門里面有鑼鼓之聲和女子咿咿呀呀的唱戲聲,仿佛此地是一個戲班所在。如今走進來,那聲音便更加響亮,唱戲之人聲音婉轉動人,在這巷道里回環(huán)盤旋,讓聽者一時有些心醉。
正因如此,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些細微的聲響。
那是石頭摩擦的聲音。
眾人身后,兩側的高墻內各有幾塊磚頭緩緩移開,露出四個可供窺探的洞口,幾只勁弩偷偷從中伸出,對準了巷道里的人。
女子聲音突然拔高,響遏行云如泣如訴,仿若為誰傷悲。
幾只勁弩同時松弦,利箭立馬洞穿了走在最后面的四人。
“?。勘Wo世子,戒備!”黃副統(tǒng)領聽聞身后響動,厲聲高喝。
四人倒下瞬間,巷道深處木門也霍然洞開,五名黑衣人揮舞著大刀直沖過來。
“先退出去!”黃副統(tǒng)領略一思索立馬做出判斷,同時將手中響箭放出。
然而世子的馬車突然直直沖了進來,將巷道口堵了個嚴嚴實實。駕車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押解了一路的馬車夫。那車夫再沒有畏懼害怕之色,而是一臉狠厲,襯著他衣服上鮮紅的血跡,仿若閻魔從地獄而來。
血跡是田鵬所帶五人中的最后一人,早在女子聲音拔高的一刻,那名侍衛(wèi)便毫無防備地被車夫一擊斃命。
黃副統(tǒng)領心中暗恨世子誤事,若他來安排,定不會讓所有人都進這巷道內。
退無可退,雙方很快交上手,可巷道狹窄,己方人雖多卻并占不到便宜,倒是身后時不時有弩箭偷襲,連連有人中箭。
桂明遠背著世子無法參戰(zhàn),他皺眉向祝絕低聲道:“世子可能下地行走?”
我這是保你的命啊,祝絕心里暗嘆,嘴里卻道:“不能。背好本世子,不然唯你是問?!?p> “這樣不行,你們幾個攻擊弩箭洞口,我們帶世子先出去!”眼見情勢對己方越發(fā)不利,黃副統(tǒng)領也只能犧牲一些人來保主子平安。
此法果然奏效,雖然長刀攻擊不到墻內之人,但洞口處被堵住,弩箭便再無用武之地,其余人則迅速從幾人身后通過。
然而墻內畢竟開闊,弩箭攻擊距離又遠大于長刀。祝絕他們雖安全離開,但堵洞口的幾個人也全部犧牲。尸體橫在洞口,墻內的四人也只能從里面跳出來,真刀真槍地拼殺。
一路沖到馬車跟前時,王府侍衛(wèi)尚有七人,按理說對付一個車夫本該足夠??赡墙圃p的車夫不僅殺死駕車之馬,還躲到了馬車后方。馬車過寬,把巷道幾乎堵得嚴嚴實實,旁邊只有一個瘦子側身能過。除此就只有攀爬車頂,或者從車下鉆出去,但無論哪一種方法,只要出去必會挨上一刀。
“世子,您先下來,我等奮力擋住車夫,您自己趁機跑出去?!惫鹈鬟h又一次道。
祝絕有心讓他們都死在這里,又怎會答應。何況他雙腿無法行走,也跑不了。
“不行,你得背著我,多出去幾個人把那車夫殺了便是。”
眾人臉上都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色,都到了生死關頭,世子還在無理取鬧?
眼見對方雖然也損失三個人,現在和己方好像勢均力敵。但車夫一人在外一夫當關,殺傷力巨大,必須先解決這個禍害。
“我們三個從上下側一起出去,桂明遠,你緊跟其后?!秉S副統(tǒng)領沉吟一下,指點兩人吩咐后,當先一踩車轅攀上車頂,從車頂上飛身撲下。
那兩人也一個地堂滾,一個從車側邊擠出去。
車夫再厲害也不能同時面對三方夾擊,他雖奮力砍傷車側那人,但也被三人逼退到墻邊陷入苦戰(zhàn)。
桂明遠背著祝絕,想了一下還是從車底爬行。
幾乎要爬出去時,忽聽嗖一聲,那名受傷的侍衛(wèi)后腦中箭倒地。
黃副統(tǒng)領大吃一驚,回頭看去,只見一胖一瘦兩個蒙面黑衣人站在身后一丈外。那瘦子正一把扔掉手中短弩,并和胖子一起沖了上來。
祝絕覺得那兩個身影眼熟,尤其那胖子,顯是個女子,恐怕這兩人就是封大夫夫婦。
他們二人既然在此,可見醫(yī)館內的人已經收拾干凈了。
這兩人一來,馬車外形勢立轉。尤其封夫人,她的身手竟然十分強悍,一人便能對戰(zhàn)黃副統(tǒng)領。而車夫雖然已身受重傷,和封大夫一起對付剩下一人自然不在話下,那名侍衛(wèi)已經傷痕累累,眼見就要被立斃刀下。
“世子,莫再胡攪蠻纏!你自己跑!”桂明遠再也顧不得尊卑之分,一爬出馬車范圍就把背上的祝絕狠狠甩到地上,自己則沖上去支援。
“別!”祝絕一伸手,只堪堪抓住二哥的衣袖一角,那一角不堪受力,就那么從手中滑脫。
馬車前方因為黃副統(tǒng)領他們出去對付車夫,剩下的侍衛(wèi)更加難以維持,此時個個掛彩,已經幾乎全軍覆沒,卻依然死死守住馬車幾個豁口,不讓里面的黑衣人出來攪局。
董全昌乃武將,平時多用長兵器,對這種近身巷戰(zhàn)并不擅長,且王府侍衛(wèi)和他平日并無配合,打起來也無法相互照應。而且奇怪的是,黑衣人死命進攻侍衛(wèi)們,對他似乎并不上心。
因此,董全昌緊跟桂明遠之后,也爬了出來。
“世子?您走不了么?”董全昌看見依然坐在地上的祝絕,終于回過味來。
“我要能走還叫你背?!”祝絕心情很差,也沒心思再和他虛與委蛇。
“那我?guī)雷幼??!倍牡雷约喝艟认率雷?,不說綁世子的罪名能被赦免,說不定壽王感激他,還能官運亨通。
一念定,他也管不了祝絕答不答應,抄起人背在自己背上,就往外奔。
祝絕張了張嘴,回頭看看還在苦戰(zhàn)的二哥,最終沒有阻止。
罷了,本來的計劃就是如此。
冥冥中似乎有人在幫李盛,無論出多少意外,最后總能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