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浪不知道那船夫是怎么想的,但肯定跟自己的想法不一樣。
以徐浪的本事只要稍一發(fā)力,連人帶船都可以拽到岸上來。
但他念頭一轉,并沒有這樣做。只用出十六七歲少年應該有的力道,而且做出了一副頗為吃力的姿態(tài)。
大家萍水相逢,雖然浪哥有求于人,但這并不妨礙我防備你~
此時船離著岸邊只有兩丈的距離,范生將繩索系在船頭上,然后賣力的蕩起雙槳,很快船已靠岸。
范生跳下船頭,接過徐浪手中的繩索,熟門熟路的將繩索系在了不遠處一塊凸起的巖石上。
然后他對船上招了招手,喊道“小武,下船吧。咱們得在這里休整,今天不能再走了?!?p> 范武聞言眉頭微皺,倒是也沒有說什么。他抄起滾落到船底另一角的最后一壇酒,縱身躍上岸。然后,以詢問的目光看向范生。
徐浪察言觀色的功夫雖說不上一流,卻也能從語氣稱呼上,判斷出這兩人是認識的,不只是船夫和船客這么簡單。
他看了眼天色,撐死也就下午的三四點鐘,這時候就停船休整,似乎有點早啊…
要這么看,浪哥忽然覺得即便沒有自己賣力的吆喝,這小破船也會靠邊???。
范生離船腳踏實地,心神立刻為之一松,臉上僵硬麻木的神情也舒緩的許多。
他瞥了眼徐浪,嘴角扯出一個淺淡的笑。許是面部肌肉僵了太久,這笑容很不自然,看起來有種明顯的疏遠感。
徐浪就這么讀到了一種叫做鄙夷的情緒,眼角輕輕跳動了幾下。原本他還覺著船夫是個大好人,現在好感度驟然就降低了。
雖然浪哥衣服破了點,身上臟了點,也不至于讓你露出這種,看到要飯花子的嫌棄表情吧!
范生沒有察覺到徐浪細微的小動作,即便是看到了他也懶得理會。
轉身對著范武笑著解釋道:“小武,現在差不多是申時了。再有一個多時辰,天就要黑了。到時候就和昨天晚上一樣,夜間水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行船非常的危險。
從這里到臨淵城,還有將近百里,憑咱們這艘小船沒有六七個時辰是到不了的?!?p> 范武靜靜的聆聽,瞇著眼睛掃視著腳下十幾丈的平臺,又看了看奔騰的江水。說道:“那就帶上這個小兄弟繼續(xù)前行,臨近天黑之時再選個地方修整,趕些路程明日還能早些到家?!?p> 徐浪聽著兩人的對話,臉上始終維持著一抹感激的笑容。心里卻在進一步衡量,這兩人的關系。
那船夫雖稱呼船客為小武,但言辭神態(tài)就非常的恭敬,很有巴結討好之意。這很明顯,船夫的年齡或輩分要大一些,但那小武必然身份更高,權勢更重。
浪哥畢竟在曾經的世界,見慣了這種關系,很容易就猜得到。
這時就見范生露出為難之色,身子微微前傾,有些卑躬屈膝的說道“小武,你當年離開的時候還小,又十來年沒回家,應該是忘了?!?p> 如此說著,范生伸手指了指腳下的平臺,繼續(xù)說道“這是回臨淵城的途中,最后一處人工開鑿的小碼頭了。再往后的百里水路,兩側都是崇山陡崖,沒有可以停靠的地方了。
要是換做可以照明的商賈貨船,還能在晚上行路。咱們這小船,根本就沒法走啊?!?p> 徐浪默默點頭,其他的暫且不論,只看船夫的言辭還是挺靠譜的。
寧等三分不搶一秒,安全駕駛,狗命第一啊…
范生見范武依舊沒有表態(tài),生怕他鐵了心執(zhí)意要趕夜路,又勸導道:“你現在學有所成,功夫了得。若是遇到什么危險,有自保之力,自是不用害怕。
這些年來要不是文哥大恩,讓我在店里幫忙討生活,說不定我早就不知道在哪里餓死了。我賤命一條無所謂的…
可眼下這位小兄弟,你說要帶他離開。若夜晚趕路真遇到什么意外,可就是害了他,白搭上一條性命啊。”
范生這樣說著,抬眼偷偷觀察范武的神情,見其并沒有閑自己聒噪的意思,很是誠懇的說道:“最好還是在這里休整過夜,明天天一亮咱們三個就啟程。在天黑之前應該剛好可以出這水陸關口,不耽誤回臨淵城?!?p> 徐浪初來乍到,并不清楚前路如何。茍大師的雜談記事里,也不可能著重記載一些不重要的細節(jié)。
但從范生的描述來看,徐浪覺得他的做法很正確。只不過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些怪怪的感覺,似乎有哪里不對。
聽完范生的論調,范武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眼神卻變得有些迷離,任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沒有說話,就徑自提著酒壇走向平臺更里面,倚靠著山壁坐下。
看范武的動作,范生知道范武聽從了自己的建議,不禁長長的出了口氣。忽然間他覺得有人在窺視,猛的回頭,就看到徐浪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范生的臉上立刻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發(fā)自肺腑的笑容。很是輕松的說道“小兄弟,我是范生,那邊那個叫范武。你先去陪他坐一會兒,我先去收拾些東西。咱們今晚就在這過夜,趕明兒一早再帶你上路?!?p> 說完話,范生走到岸邊又跳上了小船。
徐浪看著范生的背影,不禁瞇了瞇眼。
這家伙,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他磨磨蹭蹭的向范武那里挪動,不時回頭關注著范生的動作。
只見范生打開了船上儲物的船艙隔板,從中取出小捆燒了一半的干柴,幾塊風干的肉食和水壺,以及被麻繩串著的,兩條活蹦亂跳的肥魚。
徐浪看著范生把這些東西全都放到岸上之后,又回到船上,把手伸到江水中,將沾染的黑炭洗凈。
黑灰混入江水,立刻被水流沖散成一絲一縷,隨著激流向著下游遠去。
“嘿,生哥。我?guī)湍隳弥?。”徐浪掛起一臉笑容,很是勤快的跑過去。不管范生什么表情,直接就抄起了地上的魚和肉干。
徐浪一番好意,范生也沒有拒絕,兩人就這么一起走到了范武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