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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妖

第40章、掘孤墳

桃之夭妖 滬弄 3613 2022-03-14 09:09:47

  桃葉聞出了身上血腥的味道,她已經(jīng)猜到——那應(yīng)該是狗血。

  她記得,鬼王為她重塑皮囊的那天,曾對她說過:一個魂魄從陰司來到人間,只有第一次所造的肉身是合法的,而后再想改變,那便不是真正的自己了。

  狗血辟邪,鬼王為她所施的重塑皮囊,于人間當(dāng)然屬于邪術(shù)!

  一切,已經(jīng)完全暴露!她再也不用糾結(jié)了!

  她的周圍,傳來各種各樣的議論聲。

  蕭睿驚詫地問:“她……她不是阿嬌?是別人易容的?”

  周云娘也目瞪口呆:“我從未聽說過,易容術(shù)可以被狗血破解嗎?”

  王敦?fù)u了搖頭:“不!這一定是一門邪術(shù)!或是傳言中江湖上已經(jīng)失傳的幻術(shù)!”

  王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桃葉,驚嘆著:“她……她生得好美,恍若天人!她是誰?”

  司姚向王家所有人說:“她是我府上以前的丫鬟,一個專門伺候陳濟(jì)膳食的廚娘!”

  司姚轉(zhuǎn)而又瞪著桃葉,目光惡狠狠的:“我原先一直沒想明白,為什么一個與陳濟(jì)素未謀面的滿堂嬌,竟能當(dāng)街一唱一和、破壞我的婚禮!我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你?假扮滿堂嬌,到這里騙吃騙喝還騙色,你可真夠不要臉!”

  司姚說著,就又想抬手打桃葉。

  桃葉抓住司姚手臂,冷笑一聲:“對!我是騙吃騙喝又騙色,但好歹也是受原主臨終遺言所托!誰還能比你更不要臉?人家明明不愿意娶你,你卻死皮賴臉硬要嫁進(jìn)來,把人家好好一對鴛鴦給拆了,一個弄?dú)?、一個弄死!”

  “你說什么?”像石頭一般僵住許久的王敬,突然發(fā)出了聲音,他拄著拐,快步走到桃葉身邊:“你說誰死了?”

  桃葉看著王敬,不得不說了出來:“你的發(fā)妻滿堂嬌,她早就死了,就是被這個混賬公主派人暗殺的!”

  “你胡說!我?guī)讜r(shí)派人暗殺過她?”司姚公主急忙辯駁。

  王敬仍然盯著桃葉,他的眼神由震驚漸漸變成恐懼:“不……我不信!我的阿嬌怎么會死?”

  “是真的……在我被逐出公主府的那個深夜,我親眼看到她們主仆兩人被一個高手追殺,無一幸免……她臨終前一直念叨著,害怕玉兒也會像她一樣被害,再三托付我保護(hù)玉兒!而我正好無處安身,所以……所以我便求了一個懂得幻術(shù)的師父,然后頂替她的身份來你家……”桃葉支支吾吾、半真半假地描述著。

  “我不要相信你的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不信!”王敬后退了幾步,沒再繼續(xù)盯著桃葉,他目光散亂、神色彷徨,只是定要找一個借口逃避。

  桃葉知道,王敬是不愿意相信現(xiàn)實(shí)罷了,她只好告訴他:“是我親手埋的她,你如果不信,也可以去看!”

  “在哪?”王敬又抬起頭,那張臉已十分沮喪。

  桃葉道:“鬼山腳下的亂葬崗,你跟我一起去,我指給你!”

  王敬聽了,拄著拐棍就要往外走。

  蕭睿十分慌張,忙快步拉住王敬:“敬兒,鬼山那么遠(yuǎn),你那腳怎么走得到?好歹套個馬車再去吧!”

  周云娘勸道:“套馬車太慢了,還是叫三弟去牽兩匹馬來吧!”

  “?。课摇也粫T馬!”桃葉慌忙擺手,她一個來自于現(xiàn)代的外賣員,平時(shí)都是騎電車,怎么可能會騎馬?她料想騎馬應(yīng)該比騎電車難得多!

  “別耽誤時(shí)間!我現(xiàn)在就要去!”王敬推開了蕭睿,一瘸一拐只管往外走。

  桃葉忙去追王敬。

  蕭睿滿臉擔(dān)憂,王敖遂拍拍蕭睿肩膀,安慰道:“母親放心,我騎馬護(hù)送他們?nèi)?!?p>  說罷,王敖就去牽馬,在司徒府大門趕上了王敬和桃葉,王敬騎一匹,王敖帶著桃葉騎一匹,揚(yáng)鞭而去。

  蕭睿、王敦、周云娘、司姚眼看著王敬隨桃葉騎馬而去,都感到十分不安。

  尤其司姚,胸中一直燃燒著憤怒之火,卻無法阻攔王敬去尋覓發(fā)妻蹤跡。

  王敬一路騎馬飛快,王敖也盡力追趕,若非王敖一路上都緊緊護(hù)住桃葉,桃葉幾次差點(diǎn)從馬上掉下來。

  幸而從司徒府到秦淮河,只是步行覺得遠(yuǎn),騎馬是用不了多久的,他們很快到了河邊,桃葉還像昨日一樣就近租了船。

  兩匹馬不可能上船,只能連王敖一起留在岸上,桃葉載著王敬一同劃向彼岸的鬼山。

  王敖站在河岸上,朝他們大喊:“勞煩姐姐照顧我二哥!我回去套了馬車再來接你們!”

  桃葉聽見了王敖的話,只是已經(jīng)沒有氣力喊話回復(fù),因?yàn)樗劳蹙葱募?,要盡可能快速地劃船。

  船剛靠岸,桃葉還沒將船停穩(wěn),王敬已經(jīng)死死盯住鬼山腳下亂葬崗的無數(shù)孤墳,踉踉蹌蹌就往上走。

  桃葉忙忙拴了船,又去追王敬。

  王敬拄著拐,走入亂葬崗,環(huán)視周圍大大小小的黃土堆,在夕陽余暉的殘光中倍顯荒涼。

  他的心,就如周身的萬物一樣,越來越得不到光亮。

  桃葉引著路,在數(shù)不清的小土丘中找到了她記憶中用來標(biāo)記位置的那個石頭:“就是這里了?!?p>  王敬沒有說話,跌跌撞撞撲到墳上,就用他的拐杖去刨黃土,墳上的土已然很瓷實(shí),他刨得十分吃力。

  桃葉一愣:“你這是做什么?死者為大,掘墳可不吉利??!”

  王敬沒有理會桃葉的話,只一個勁地做著自己的事。

  桃葉有點(diǎn)害怕看到黃土下的死尸,不住地勸說:“已經(jīng)都這么久了,就算你看到,也早已面目全非了,又有什么意義呢?”

  王敬還是只管刨土,用拐杖、用石頭,刨得滿身大汗、兩腿直打哆嗦,地上的土終于越來越稀薄。

  眼見死尸就要露出,桃葉沒膽量繼續(xù)看,她轉(zhuǎn)過身,背對著王敬,卻聽得出王敬已經(jīng)不再用任何工具,只有雙手還在勞作,大約是不愿傷了滿堂嬌遺體。

  “阿嬌……阿嬌……”桃葉背后突然傳來王敬撕心裂肺的哭聲,他聲聲如懺悔:“我怎么會這么笨?我怎么能連你走了都不知道?”

  桃葉微微側(cè)臉瞄了一眼,她恍惚覺得王敬已經(jīng)完全也在墓穴之中,抱著死尸哭得很痛很痛,他渾身上下黏附的黃土,隨著他的顫抖而跌落。

  王敬悲慟地哭著,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殘陽的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在天際,大地完全被籠罩在黑暗之中,那絕望的哭聲還沒有停歇。

  桃葉此前雖然也曾在鬼山過夜,但肯定不會是在這些黃土堆之間,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她很想勸一勸王敬,她覺得他總不能就這樣哭到天荒地老吧?

  桃葉于是壯著膽子,慢慢回過頭,卻還是不敢直視,在目光的余光中,她看到王敬咬破了手指,然后用冒血的手指點(diǎn)在死尸的胸前。

  死尸幾乎已經(jīng)腐爛得只剩骨架了,這個動作又把桃葉嚇得轉(zhuǎn)回了頭:“你……你把血弄到骨架上干嘛呀?”

  “我要在她的心口點(diǎn)一顆朱砂痣,這樣……下輩子我便還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王敬停止了哭泣,漸漸嘴角微揚(yáng),將死尸的顱骨靠在自己胸前,就好像抱著活著的滿堂嬌一樣幸福。

  桃葉不好意思澆滅王敬的幻想,但她覺得這樣的動作毫無意義。

  她想:別說人死后未必能投胎轉(zhuǎn)世,就算能,那也肯定什么都不記得了……

  “桃葉,麻煩幫我一個忙?!?p>  桃葉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王敬叫她的名字,心中一陣驚訝,在她假扮滿堂嬌之前,她和他不過在陳熙的花園中有一面之緣、聽過她的名字,他竟然還記得!

  桃葉只好再次轉(zhuǎn)回來,面對王敬,她沒想到,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一幕竟然是王敬與死尸一同躺在原先狹小的墓穴中!

  王敬微笑著,目光和聲音一樣和藹:“麻煩你和之前埋阿嬌時(shí)一樣,把土還都填回去吧!”

  “啊?”桃葉大吃一驚,她之前幫忙埋滿堂嬌,那是埋死尸,現(xiàn)在豈能把一個大活人給埋了?

  桃葉忙搖了搖頭:“不行不行!你怎么能這樣想呢?你若死了,玉兒怎么辦呢?你當(dāng)真相信你的父母兄嫂能代替親生父母給她的愛嗎?”

  “你可能覺得我很沒出息,但我就是一個很不上進(jìn)的人,我無心去做世上任何一件事,使我眷戀人生的,唯有與阿嬌長相廝守。你可知……此刻與她一同這樣靜靜躺著,讓我心里有多踏實(shí)……”王敬的笑容,確實(shí)顯出少有的愜意。

  桃葉無奈的問:“你是踏實(shí)了!難不成要我擔(dān)一個殺人犯的罪名么?”

  王敬沒有回答,眼睛卻閉上了。

  桃葉又問:“你三弟還在河對岸等你呢!你這樣躺著算是怎么說的?”

  王敬一動不動。

  桃葉覺得有點(diǎn)不對勁,她只好再次壯著膽子,接近王敬和死尸,伸出雙手去推王敬:“喂!喂!”

  王敬拐住死尸的那只手被搖晃地跌落,還是沒睜眼、沒發(fā)聲。

  桃葉定睛往王敬腳下看,發(fā)現(xiàn)他的鞋子早已被血侵染成了紅色,再往旁邊一看,黃土上也有數(shù)不清的血腳??!

  桃葉意識到,王敬必然是方才掘墳時(shí)用力過大,雙腳出血,給疼昏過去了。

  無奈之下,桃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骨架從王敬身側(cè)推開,然后用力把王敬從墓穴中拉出來,她試圖背起王敬,但實(shí)在是背不動,只能用拖的,費(fèi)盡全身力氣,總算把王敬拖到船上。

  她將船劃回對岸的時(shí)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透了,王敖果然還在等候,但不是帶著兩匹馬,而是一匹馬拉著一輛馬車。

  “他昏倒了,不知道是因?yàn)槟_疼,還是因?yàn)榭薜锰^!”桃葉將王敬交給王敖,王敖給背上了馬車。

  安置好王敬,王敖又問桃葉:“姐姐不上車嗎?”

  桃葉搖了搖頭。

  王敖似乎很不放心:“你不是說你無處安身嗎?不跟著我們回去,那你去哪?”

  “我如今再去你家,那算什么?主不主、仆不仆的!再說了,你二哥也不可能護(hù)著我了,我若敢去,公主還不殺了我?”

  “我……我也可以保護(hù)你?。 蓖醢秸f這句話的時(shí)候,臉有點(diǎn)微微發(fā)紅。

  桃葉一愣,忍不住批評起來:“你一個小屁孩,能干嘛?趕緊帶你二哥回家去看大夫是正經(jīng)!”

  “是……”王敖低著頭,只好駕車走了。

  桃葉望著馬車漸漸遠(yuǎn)去,卻不知自己今夜該去往何處,離開王家太突然,她還沒來得及為自己打算。

  正要離開時(shí),她忽然想起,租來的船還沒有退還,今日租金和押金都是王敖付的,但王敖顯然已經(jīng)給忘了!若由她給還回去,便能拿到押金,興許夠今晚去住客棧。

  于是桃葉便又大步走向船,卻不防身后忽然有人用大麻袋將她套了起來,她大呼大叫著,已經(jīng)被整個裝起來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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