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就是死亡。
沒有什么區(qū)別。
人的死亡一直都是可以被用來討論的議題之一,德利勃也不例外,倒不如說,每一個人都會思考這個問題,即便只是在自己的腦海之中閃過一次,也算是對此有一個了解。
那么,對于已經(jīng)踏上了覲見天使的道路的人而言,死亡還要具備一些別的含義,畢竟,這些人得到了天使的恩澤,這些人得以在這個國度之中親自體驗一下那些非自然的力量,但是這些人都沒有思考過死亡之后的故事。
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之一,就是每一個人只有一條命。
那么,死亡之后,他們得到的恩澤又會在哪里?這些源自于天使的饋贈,這種被賦予了意義和名字的恩澤若是只有‘一個’,那它們在這些人死亡之后又會到哪里?
一部分,會被制作成‘材料’,這也是很多工作室會做的事情,那些因為各種原因死去的信徒們,他們的源和心都可以摘除出來,經(jīng)過各種加工制作成某些具備特殊效果的天使的饋贈,一些‘物’,其實,這應(yīng)該也是這些死者最主要的制作方式,畢竟,那些被扭曲之后的怪物,就不那么適合了。
去除掉這部分人,還有一些死者的恩澤又去了哪里?
這一點,里波沒有答案,她不知道,當初戰(zhàn)爭那段時間死亡的人可不少,一部分具備恩澤的人也死在了戰(zhàn)爭之中,即便天使不允許具備強大恩澤的人參與到普通人的戰(zhàn)爭里,總會有人因為各種原因參與進去,在戰(zhàn)爭時候遺失的恩澤是最多的,畢竟,哪怕是具備了非自然的力量,人也依舊是人。
只要是人,那就可以殺死,可以被殺死。
“我記得那些工作室專門有一群人負責在整個拉芙蘭回收死去的信徒的恩澤,在那些信徒剛死去的時候?qū)⒍鳚苫厥铡?,然后制作成那些物品?!?p> 里波看著正在掙扎的集體,將自己的目光移回到德利勃的身上。
“德利勃先生,你知道答案嗎?”
“當然,硬要說的話,我知道一部分,只是我并不能夠告訴你,這些信息的了解是有要求的?!钡吕獙㈦p手搭在巴斯德的身體上,“在不久之前我目送巴斯德先生離去的時候,我說,接下來應(yīng)該沒有見到他的機會了……正如我所說,現(xiàn)在我所見到的并不是巴斯德先生,只是占據(jù)了他的身體的某一種思想?!?p> 窗外,構(gòu)造物落下的聲音依舊在響起。
“他的那些東西沒有帶回來,對嗎?”
“如你所見,德利勃先生?!崩锊ㄖ噶酥缸约盒乜诘膫拔夷軌虬堰@個身體帶過來已經(jīng)是萬幸了,那些落下的東西太過于突然——我的恩澤并不能夠縫合它,也不能夠警醒我這些會忽然出現(xiàn)的危險?!?p> “當然,這是可以理解的,里波女士?!?p> 這都是可以理解的。
“你的傷口沒有打中器官,主要還是骨骼的問題,有一些破碎的骨骼需要進行調(diào)整,不然它們留在你的身體里面只會讓你的傷勢更加嚴重?!钡吕f,“需要幫你喊一位醫(yī)生嗎?”
“德利勃先生,我的傷口已經(jīng)快縫合完畢了,這個時候再喊醫(yī)生過來是不是有些太遲了?”里波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那道傷口,“難道要把它拆開之后再進行行一步的治療?”
“并不需要,畢竟醫(yī)生也能夠擁有恩澤,我認識一位很不錯的醫(yī)生,他能夠在不傷害你的外層皮膚的情況下直接進行你體內(nèi)的治療,不過這也只是一種更為方便的手術(shù)方式而已?!?p> “那還是算了?!崩锊ǖ氖植吝^自己胸口那縫合的傷口,那些被線縫合之后的傷口呈現(xiàn)出一種崎嶇的不平,“現(xiàn)在這樣子就好,只要您這里不出現(xiàn)任何意外,能夠讓我等待最痛的時間過去就好?!?p> “你們這些騎士都這樣?!钡吕f,“疼痛感對你們來說好像都不重要,哪怕是斷了一只手都能夠用另一只手接著拿起武器,我覺得這非常好——騎士精神,你們是這么稱呼它的,對吧?”
“看樣子您和不少騎士打過交道。”
“嗯……當然?!钡吕c點頭,“當年我可是在最前方看見那些騎士的模樣的人之一,我直到現(xiàn)在都還能夠記得那一天?!?p> 記得那天,騎士們騎著馬踏過河流,穿過那些平原,他們高舉著武器,騎槍,或者長劍,亦或者別的什么,總而言之,那些騎士們帶著武器踏過這片國度的土地,將武器對準了人,更具體一些,將武器對準了人民。
王權(quán)與人民的戰(zhàn)爭本就是如此,即便騎士們曾經(jīng)也是從‘人群’之中到來的,但在這種時候,這一種‘信仰’與‘虔誠’之中的戰(zhàn)爭之中,沒有正確與否,只有贏家才能夠?qū)v史書寫下去,若是當初的勝利者是國王與他的擁簇者,那么,現(xiàn)在的人們才應(yīng)該被稱為余孽。
事實就是這樣。
事實上,德利勃依舊想要回憶一部分,然而,外面構(gòu)造物落下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到了現(xiàn)實之中,他依舊在看著外面,看著那些黑色的陰郁,看著構(gòu)造物的落下,以及,看著那些枯萎的花朵。
“你能夠感受到停頓嗎?”德利勃問。
“什么停頓?”里波反問。
“如果感受不到,那么這種停頓就相當于不存在?!钡吕赶虼巴?,“外面那個異端,在你的眼中,它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
“……我沒有注意?!?p> 片刻之后,里波這么說道。
“但從它的變化來看,它好像都在一頓一頓?!?p> “這就是在你的眼中呈現(xiàn)出來的模樣,一頓一頓。”德利勃的指關(guān)節(jié)敲擊著手中的那一本書,“在每一個人的眼中,應(yīng)該都是這樣——在這個年代的卓沿,在一八八八年的卓沿,你們都看到同一種模樣,同一個時間節(jié)點?!?p> 但是他不同。
德利勃和他們并不一樣,他仍然在‘這里’,在這個自從十八年前就沒有變化的地方,這個被遺忘在過去的地方。
“集體,你說他們自稱集體,對,瑪伊雅彌的集體?!钡吕獙旁谧雷由希叭绻皇菚r間還沒到,我現(xiàn)在就想和你好好交流下,再稍微等一會兒吧……只需要再等一下。”
“您到底在等待什么?”
德利勃的言行讓里波有一種隱約的不安,外面那些在她眼中落下的構(gòu)造物,還有一頓一頓向上攀爬的某一種陰影,德利勃知道的太多了,仿佛沒有什么是德利勃并不知曉的,德利勃此時依舊站在集體的旁邊。
集體還在掙扎。
那一具軀體的嘴被撐開了,那是一種醫(yī)療器械,應(yīng)該是醫(yī)療器械的某一種東西,將這一具軀體的上顎與下顎分開,露出了口中的牙齒和舌頭,此時,在那一具軀體的口中,似乎有幾種不同的色彩。
那些顏色順著口腔之中的某一種脈絡(luò)移動,血管,那些脈絡(luò)都是血管,顏色在這些血管之中蔓延著,而集體的身上也有好幾道傷口,在那些傷口之中,枯萎的花朵送拉著,無力地下垂,它們好像已經(jīng)死去了,但又沒有完全死去。
“等待一個時間?!钡吕撇降郊w的身后,“在那之前,我們可以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首先,里波女士,你是一位騎士,沒有記錯的話,你是一位吟游騎士,我記得吟游騎士經(jīng)常會吟誦一些詩歌,你會這么做嗎?”
“會。”
“那么,你的恩澤和這一份習(xí)慣有關(guān)系嗎?”
“……有。”
“感謝你的誠實,那么,你就會發(fā)現(xiàn),當你吟誦某些內(nèi)容的時候,你就可以呼喚出你的恩澤,它們是被你的思想引出來的,同時,它們也是被你的言語引出來的?!?p> 他拍了拍集體的肩膀。
“那么,如果我代替你念出這些詩歌——你的恩澤還會被呼喚出來嗎?如果能夠呼喚出來,那是否證明了你的恩澤并不屬于你自己,它具備自我的意識,它真正的領(lǐng)導(dǎo)者并不是你?!闭f到這里,德利勃停頓了一下,他看著里波那面色稍微難看了一點的臉,“當然,你會說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隨便來個人都有可能呼喚出一個恩澤,所以,我們增加一點條件,在滿足某些條件的情況下,你的恩澤是否能夠被另外一個人呼喚出來,甚至是使用?”
“這聽起來不是一個很好的游戲,德利勃先生?!崩锊ㄉ钗豢跉?,“你有嘗試過嗎?”
“嘗試過,我和我曾經(jīng)的伙伴早就嘗試過這種行為,除此之外大部分奇思妙想我們都嘗試過?!钡吕f,“不過你還沒嘗試過,這也就代表著這些信息對你來說是‘陌生’的,根據(jù)知識和階梯的規(guī)則,當你接觸的這一份知識并不是現(xiàn)在的你能夠承受的時候,你的身體就會遭受污染?!?p> 里波站了起來,胸口的疼痛感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下意識地想要抬起手,想要遮住自己的耳朵,這是一種危機感,若是德利勃所說的那些東西真的是充滿了‘危險’和‘不可知’的,那聽見了這些信息的她絕對不會有什么好的下場——
“請放心,里波女士,這些話并不是說給你聽的?!?p> 德利勃再一次拍了拍集體的肩膀,只見在那流淌著色彩的口腔之中,一點斑駁的綠芽開始蔓延起來。
“我是說給它,還有祂聽的?!?p> ·
旅游幾日,明日不更,后日可能,周三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