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和尚死了,被楊懷玉殺了……
圍觀群眾見狀,腦海里頓時一片空白,靈山圣水,那是他們最后的希望,如今希望沒了……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不對呀,和尚雖然死了,但圣水不是還在嗎?
不知是誰先反應(yīng)過來,猛地?fù)湎蚍▔?,其他的人見狀,在一愣之后,便如同瘋魔似的,如潮水般地涌過來,擋都擋不住……
陳讓站在高處,望著眼前的一幕,不禁搖頭苦笑,人家道士驅(qū)鬼,還畫個符燒點紙什么的,這般和尚倒好,連畫符燒紙都省了,直接抬幾缸水過來,就能讓人如此瘋魔。
這事要是放現(xiàn)在,真是難以想象,但在那個年代,在陳讓的面前,卻是事實。
楊懷玉想制止,哪里制止得了?
群情激憤,楊懷玉和那幾個兵丁,根本就難以維持秩序,頓時被淹沒在人群之中……
免費的東西誰不想要?
這個時候,不管大姑娘還是小媳婦,誰還顧得上矜持?
“你還要下去嗎?”陳讓看著呼延慶,眼神中有股嘲諷的意味。
“不去了!”
呼延慶搖搖頭,一屁股坐回座位上,倒上茶便是一頓猛喝,娘的,今天花掉七貫錢,不喝點茶那怎么回本?
陳讓搖搖頭,也坐回到原位,茶他是不想喝的,這個年代的茶,也不符合他的口味,濃濃的,渾渾的,上面還飄著一層油。
在連喝三杯茶后,呼延慶也覺得有些餓了,拍拍肚皮,望著陳讓,有些不好思地道:“小哥兒……咱們就此別過吧,你回蜀中,我回原州,我以茶代酒,敬你一盞!”
喝酒說糊話,品茶論天下。
陳讓原本也不喜歡喝酒,盡管他的酒量還不錯,呼延慶既然要以茶代酒,自然最合他的心意,當(dāng)即端起茶來,正要喝下去的時候,突然覺得法壇的情況好像變了。
那些原本陷入瘋狂的人們,此刻忽然變得安靜起來,而且不停地往后退,剛才的哄搶場面,也在瞬間得到控制。
“了空禪師復(fù)活了……”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句,緊接著,便是黑壓壓跪倒一大片,大家口里都在喊著菩薩保佑,現(xiàn)場火爆到極點。
人是楊懷玉殺的,陳讓站在秦鳳樓看得很清楚,面對群眾的狂熱,他的后背冒出來的卻是冷汗。
是的,這個年代人真的是太好騙了。
看著長槍挺立的楊懷玉,陳讓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憐,別說那些普通的民眾,就是他帶來的那些兵都跪下了,只剩下楊懷玉孤零零地站在那兒,顯得特別的孤單。
眾目睦睦之下,死而復(fù)生,帶來的震憾是巨大的,巨大到幾乎所有的人都匍匐在那兒,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楊懷玉手持長槍再次來到了空的面前,只見地上的血跡還在,頭和尸體卻不在了,頭首都分離了,他還能活過來?
了空和尚見楊懷玉走過來,雙手合什,誦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貧僧本西方佛祖座下伏虎羅漢轉(zhuǎn)世,敢問施主能殺貧僧一次,還能殺貧僧兩次嗎?”
楊懷玉的確是不能殺第二次了,面對死而復(fù)生的了空和尚,楊懷玉突然失卻了再殺人的勇氣,持著長槍,手都在顫抖……
“你不是說楊懷玉是你的大侄子嗎?他現(xiàn)在遇到困難了,你現(xiàn)在可以跳下去幫他了?”陳讓看著一臉詫異的呼延慶,嘆口氣道。
“幫……幫他?你要我……怎么幫他?”呼延慶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死而復(fù)生的事情,昨天他遇到過了,今天他又遇到了,除了沒有跪下來之外,還是被震驚到了。
“很簡單,就用你的鋼鞭,打斷那個和尚的脖子……”
“打斷他的脖子?他的脖子不是本來就是斷的嗎?你沒看到他脖子有圈傷口,正在流血嗎?”
是的,所有人都看到他頭首分離,他現(xiàn)在脖子正在流血,豈不是還是斷的,既然是斷的,那就不存在再打斷了。
“他說得沒錯,呼延將軍,你這就下去,一鞭打斷那惡僧的腦袋……”
原本在那兒下棋的兩個人這時候走了過來,說話的人比較壯,也比較年輕,那個清瘦一點的老者卻沒有說話。
“你……你是誰?怎知本將軍的名字?”呼延慶看著那個中年人,腦海里雖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了。
“就算我不認(rèn)識你這個人,也認(rèn)識你這對鋼鞭,小兄弟,小的時候,哥還抱過你,這么快就把哥給忘了?”那個壯一點的中年人見呼延慶發(fā)愣,在那兒笑道。
“你……抱過我?”呼延慶聽到這話,就更加迷茫,這人自稱是自己的哥,可他絞盡腦汁也沒想起此人是誰來。
“小哥兒……老夫看你思維敏捷,決策果斷,聽口音不像土地人士,未請教?”那個中年人見呼延慶想不起來,便不再理他,轉(zhuǎn)身對著陳讓說道。
“陳讓陳自謙見過曹大人……”陳讓微微一笑,并沒有因為這個中年人在自己面前自稱老夫而有所怠慢。
“曹……曹大人?小哥兒知道老夫是誰?”那個中年人顯得有些諤然,他實在想不明白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如何猜知他的身份的。
“猜的!”陳讓笑笑。
“猜的?”那個中年壯漢也笑了,“不過讓你猜對了,沒錯,老夫的確姓曹……”
“你……你是曹牷哥哥?”當(dāng)呼延慶聽到此人姓曹的時候,頓時想起來了,不禁喜形于色。
“你總算想起來了!”
曹牷笑笑,他的祖父曹彬和呼延慶的祖父呼延贊當(dāng)年同為太祖皇帝的開國功臣,兩家可以說是世代交好,在呼延慶小的時候的確是見過他,難怪有些面熟。
“給你們兩位引介一下,這位是夏老……”
“夏老好!”
“夏老好!”
曹牷沒有說夏老的全名,兩人也不好意思見問,看他的年紀(jì)好像也不是很老,但曹牷既然自稱老夫,那叫他一聲夏老似乎也沒什么不妥。
“你就是陳讓陳自謙?”
那個叫夏老的人看著陳讓,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的想法中,能夠取得好水川大捷的,怎么說也是個成年人,哪像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沒錯,在下陳讓陳自謙,夏老知道在下?”陳讓也有些點奇怪,自己還是第一次來鳳翔府,這個夏老是如何知道自己的。
“好水川大捷,種世衡已快馬上奏朝延,沿途喊報,聞?wù)吣粸橹痼@,如今在秦鳳路,不知小哥兒的恐怕不多了……”
夏老點點頭,說到好水川時,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很悲痛,想擠出一點笑容,卻發(fā)現(xiàn)眼淚不爭氣地流出來了。
呼延慶愣了,陳讓呆了,他們是真的不知道,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哭就哭了,像個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