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登基

　　秦軍大敗，苻堅懼之。

　　大抵還希冀留得性命東山再起，苻堅令太子苻宏留守長安，自己個兒帶著寵妃張夫人，及一眾部將，自長安城北門出，逃亡五將山。

　　接到此信，錦行問：“他逃了，你可要追？”

　　慕容沖淡淡道：“不必，自有人追?！?p>　　錦行有了興致，托著下巴：“誰？”

　　慕容沖看著她烏黑的瞳仁：“姚萇?！?p>　　當(dāng)時，隨畫和五根手指一起送還的那句話是，君之詭怪，孤收下了，有朝他日，必報于君。

　　姚萇向來怪力亂神，崇信神鬼之說，連連做了數(shù)日噩夢，大駭。忙不顧顏面，書信求饒，怒斥己身，句句懇切。

　　他一笑置之，回信，自有用君之時。

　　此刻，便是還報之時。

　　苻堅剛至五將山，姚萇便派手下吳忠將其團(tuán)團(tuán)圍住，將其帶到新平，縊殺于佛寺之中，沒有鳴鐘三萬，沒有朝夕哭臨，陪他一同去了的，只有一位妝發(fā)凌亂跪地求饒的張夫人。

　　太子苻宏堅守長安城數(shù)日，聞得父王崩逝，驚心悲魄，也是個沒骨氣的，索性拋下全城百姓，朝中官員，帶上母宗親信，領(lǐng)騎兵寥寥數(shù)千，投奔東晉而去了。

　　至此，燕軍直搗黃龍，占據(jù)了長安都城。

　　慕容沖于長安稱帝，史號西燕，年號更始。

　　朝臣各有封賞，開衙建府。

　　韓延封左將軍。

　　錦行即位為后，百廢待興。

　　第一樁，宮中所剩不多的苻堅妃嬪，分兩批，無所出的軍營，有所出的白綾。

　　第二樁，宮中舊人，一律放出宮廷，不再納用。

　　第三樁，皇后不居椒房殿，搬去那紫宸殿同陛下同住。

　　第四樁，皇后臨朝聽政。

　　皆由皇后擬旨，陛下親肯。

　　這前三樁，心狠手辣也好，逾規(guī)逾矩也罷，朝臣皆能忍，反正眼不見為凈。

　　可這第四樁，日日朝堂相見，簡直無法置若罔聞。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旨意頒下當(dāng)日，便有人舉諫，正是諫官胡迪。

　　“陛下不可?！?p>　　“什么時候孤做事，還要你過問了？”

　　“陛下就算要處死臣，臣也要說。陛下龍體康健，皇后怎可干政？”

　　“孤自不會殺你，只是，圣口已開，圣旨已下，卿等耳聞目睹。莫非，你要孤做言而無信之人？還是，你要舉朝官員陪你做耳聾眼瞎嘴閉之人？”

　　言外之意，眾人大驚，忙將胡迪拉了下來。

　　慕容沖淡淡一笑：“既無事，退朝吧?！?p>　　翌日早朝，皇后果真來了。

　　那龍椅下首，已設(shè)了椅位，可皇后卻不疾不徐，不緊不慢地坐在了，皇帝身邊。

　　挨得緊緊的。

　　皇后同皇帝對視一眼，微微一笑：“眾卿無事，我卻不是可以聽見當(dāng)作沒聽見的人。倒有些事，要與眾卿話話家常。”

　　“胡卿家?！?p>　　“臣在?！?p>　　“我從來以德服人，從不傷及體膚，你放心大膽地說說，這皇后臨朝，有何不妥？”

　　“古來皇后干政，素使外戚專權(quán)?！?p>　　“哦，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放眼朝堂，哪里有我的親戚？其次，你所謂干政，怕是聽岔了，我不過，是來聽聽罷了。說起來，只是我無聊了，閑得發(fā)慌，很容易生病的，我若一病，皇上擔(dān)憂，也跟著病，連鎖反應(yīng)，豈是你擔(dān)待得起的?！?p>　　“再者，我一閑，就愛點鴛鴦譜，這天下才定，尚且不安穩(wěn)，宗室無女，只有圣上親封的一個冷宴郡主，我也是舍不得的，眾位卿家如此憂心國事，想必家中子女亦可犧牲，不如，就讓兒子征戰(zhàn)沙場拋頭顱灑熱血，閨女封個公主和親換河清海晏去?！?p>　　“……”

　　“眾卿，既無言，可服？”

　　“臣，心服口服?！?p>　　皇帝和皇后一丘之貉，面上不敢不服。

　　背地里卻悶頭謀大事，打算在朝堂上將皇后一軍。

　　過了沒幾日，便有人提出來，皇帝后宮無人，當(dāng)納妃嬪，綿延子嗣。

　　慕容沖淡淡、緩緩地笑了笑：“孤的后宮，如今無人，往后也不會有人。”

　　錦行卻握了握他的手，輕聲一笑：“我向來大度，選一選妃嬪，倒也無妨。反正閑來無事，眾卿家自可將女兒送進(jìn)宮來，住在何處，我也想好了?！?p>　　她眼波微微一轉(zhuǎn)：“就一塊兒住那陳皇后居過的長門宮去，修身養(yǎng)性?！?p>　　百官偷偷瞟一眼高處的皇后，唇角噙著笑意，可那眸中冷芒，絕不是在說假話。

　　朝臣不語。

　　錦行又道：“我向來從諫如流，自要遂眾卿心愿。我不偏頗，皆有此份，一家一個，三日后，送進(jìn)宮中?！?p>　　百官面面相覷，額頭不禁冒出了冷汗。

　　畫虎不成，反類犬。

　　沒想到，有朝一日，這至北的長門宮，竟成了長安宮中最熱鬧的地方。

　　未有金屋貯，已遭長門棄。

　　“小八，這宮中的月亮，好似要冷一些?！?p>　　是夜，錦行倚在窗前，轉(zhuǎn)頭看了看正在批閱奏折的慕容沖。

　　慕容沖笑了：“夫人，做皇后感覺如何？”

　　錦行蹲在他面前：“算來算去，沒意思?？偟锰岱绖e人?！?p>　　慕容沖摸了摸她的頭：“夫人不喜歡，那便不做了?！?p>　　她將頭擱在他腿上，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可是，你不是一直想要這天下嗎？”

　　慕容沖看著她：“我要的，從來不是這個天下。何況，夫人不歡喜，要他何用？”

　　他稍稍一頓：“錦行，我的心愿，只差你了。許你一生長寧?！?p>　　錦行輕笑出聲：“不是一生，該是生生?！?p>　　慕容沖微微一笑：“不，我這一生，即是永生?！?p>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jié)。

　　白日，皇后突然造訪了左將軍韓延。

　　“阿延，中秋團(tuán)圓，不如你我?guī)熃愕苋ソ纪馓で?？?p>　　“皇上不去嗎？”

　　“他自有自己的事，我們倆，也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p>　　郊外閑散，路遇一條毒蛇，一只猛虎，和一群刺客。

　　那條毒蛇，游到皇后腳邊。

　　韓延的劍沒有出鞘，皇后眼疾手快拿銀簪刺入了蛇頭。

　　那只猛虎，徑直撲向瘦弱的皇后。

　　韓延的劍沒有出鞘，幸而忽然撲出一個壯漢，同猛虎糾纏到一起。

　　那群刺客，舉著劍就要砍向皇后。

　　韓延的劍沒有出鞘，長箭射來，箭無虛發(fā)，刺客倒了一地。侍衛(wèi)姍姍來遲。

　　這夜中秋夜宴，皇后獨自款待了左將軍。她灌醉了韓延，問了三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