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堂課,張綺上得有點(diǎn)心不在焉。
在她的坐立不安中,半個時辰又過去了。
一下學(xué)堂,張綺便低著頭往回走去。而她的身邊,也是急急忙忙的姑子們:今天下午,廣陵王要來,她們得抓緊時間梳妝打扮。
回到住處時,阿綠遠(yuǎn)遠(yuǎn)看到她,便歡喜地沖了過來。
抬起頭,看著阿綠笑得沒心沒肺,單純快樂的臉,由衷的,張綺的心情也是大好。
從第一眼看到阿綠起,她便喜歡阿綠的單純仗義。與她相處,常給張綺一種親人般的感覺。她自幼便是母不疼舅不愛的,到了張府,更沒有什么人稱得上親人。
可她想,親人間應(yīng)該就是這樣,彼此不需要刻意,在對方面前可以盡情地表露出自己的個性,一看到對方,便感覺到溫暖和安心。有對方在的地方,環(huán)境最差最辛苦也不怕。
因著這種感覺,她從來不拘著阿綠。她想著,不管以后如何,現(xiàn)在,她只要有一天安生,那一天她便要保持阿綠這種性格,讓自己和她,都能享受到人與人之間的溫暖和熨帖——她實(shí)在太寂寞太孤單了。
阿綠氣喘吁吁地沖到張綺面前,叫道:“阿綺阿綺,廣陵王要來了,這一次他真的要來了。
張綺一笑,朝她眨了眨眼,調(diào)皮地說道:“阿綠今日又想去看?”
阿綠毫不掩飾的大點(diǎn)其頭,“我當(dāng)然要去?!鳖D了頓,她看向張綺,“阿綺,你也去吧。我們想想法子,定能溜得出去的?!?p> 張綺這次卻沒有推辭,而是微笑道:“好啊。”她的爽快,倒是把阿綠怔住了。
此刻的張宅,大批姑子婢女們都溜向門外,早有經(jīng)驗(yàn)的門房倒也不管,張綺兩人經(jīng)過時,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們來到遲,門外的姑子婢仆早就聚成堆。
主仆兩人悄悄來到一個角落處,雖然位置不好,但掂起腳還是能看到前方。
在姑子們的歡呼聲中,前方煙塵高舉!
廣陵王要來了!
眾人的狂喜達(dá)到了一個臨界點(diǎn)。姑子們不由自主地想擠向前方,人群有點(diǎn)不受控制地向前涌去。
張綺兩人還好,處于人群前方的張錦等人,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
這樣下去,會出現(xiàn)推擠踐踏的!
張綺臉色微變,她朝后看去,扯了扯阿綠的衣袖,準(zhǔn)備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府中。省得出了事把自己牽連進(jìn)去。
就在這時,一個白衣少年站了出來,大聲吼道:“不許再擠!”
見現(xiàn)場噪聲太大,沒人聽到他的問話。少年朝身后眾仆交待了一句,點(diǎn)了點(diǎn)頭。
隨著他一聲低喝,十?dāng)?shù)人同時扯著嗓子,中氣十足地喝道:“不許再擠——”
喝叫聲一個字一個字傳出,響亮之極。眾姑子一驚,同時轉(zhuǎn)頭看來。這么一看,倒也停止了擠動。
有了這么片刻的停頓,眾人也回過神來。當(dāng)下,在幾十個絡(luò)繹響起,姑子們開始很有秩序地向后退去。不過片刻,便恢復(fù)了一開始的隊(duì)形。
危機(jī)一解除,無數(shù)雙目光便向那大喝的白衣少年看去。幾個聲音同時傳來,“這蕭家少郎,實(shí)是不凡?!薄拔奈潆p全啊——”
議論中,張綺也回頭看向白衣少年蕭莫,暗暗想道:怪不得那么多姑子喜歡他,他確是個有才干的。
這時,前方煙塵揚(yáng)得更近了。煙塵中,一面面旗幟若隱若現(xiàn)。
眼看那隊(duì)伍便要到來,眾姑子倒是壓抑了沖動,一個個顯得淑雅起來。其中有一些姑子,還頻頻地整理著裳服和頭發(fā),回過頭詢問著婢女,自己的裝扮可還齊整。
煙塵中,齊地眾使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一陣沉默后,陡然的,難以抑制的歡呼聲,如炸雷一般驚天而起。這歡呼,除了姑子們的,還有一些丈夫!
……這也是尋常事。這個世間的權(quán)貴丈夫,除了喜歡美女外,還喜歡美男。而且一個個都喜歡得堂而皇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聽到這炸雷般的歡呼聲,張綺感覺到自己的心也跟著砰砰急跳起來。她連忙掂起腳,期望地看向前方。
前方處,一隊(duì)高大的侍衛(wèi)騎著一色黑色駿馬,轟隆隆而來。這些不同于建康漢人,有著高大的身軀,棱角分明的五官,格外有氣勢。
這些氣勢迫人的漢子一出現(xiàn),眾人不由一靜。
幾百個侍衛(wèi)噠噠噠過后,一個與侍衛(wèi)們著同樣緊身服飾,騎黑色駿馬,只是身形略顯單薄,頭上帶著厚厚帷帽的少年,策馬走在眾使的中間,緩緩而來。
少年的身后,是有高有瘦,有老有俊的齊地眾使。
直過了一會,眾姑子才反應(yīng)過來,那走在中間,像個普通侍衛(wèi)的少年,應(yīng)該便是廣陵王!
都出使了,他居然還是戴著幃帽!
一時之間,失望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傳來,不遠(yuǎn)處,甚至有姑子都?xì)獾昧鞒鰷I來了——她們興奮了這么久,等了這么久,他居然面容都不露,怎么可以?
阿綠也滿是失望,她嘀咕道:“看起來都沒有后面那個使者顯眼呢?!彼龕瀽灥乜聪驈埦_,“阿綺,他怎么連臉都不露?”
張綺一笑,沒有回答。她看著那黑馬勁服的軒昂少年,想道:以他的性格,從不耐煩被人像圍看婦人一樣地堵著。他不露出面容才正常。
齊使的隊(duì)伍越去越遠(yuǎn)。
目送著他們離去的身影,眾姑子也沒有那個興趣追上去。有幾個姑子在旁邊低聲說道:“也不知是不是真有那么???”“我看是盛名之下,其實(shí)難符?!?p> 悶悶不樂的喧鬧聲中,張綺牽著阿綠,悄悄地溜回了府中。
一直到了房中,阿綠還是一臉失望。她轉(zhuǎn)了幾圈后,便跑出去了。
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張綺拿起繡物,繼續(xù)工作起來。
高長恭來了!
也許,自己可以想個法子,把有人要擄他的消息悄悄告訴他。她記得,高長恭這個人,是極不愿意欠人人情的。說不定,自己在告訴他這個消息的同時,可以一并提出自己的要求。
可是,提什么要求最適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