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今日好不一樣，我看添了許多風采，可是修學功成了？”
“嗯，你額頭怎么回事？”
“不妨事，昨天踩到柿子皮，跌了一跤。”
……
清晨紅日初升，碼頭風清氣爽。
青花舫，早來迎接的平兒圍著自己公子打量。
即便他肉眼凡胎也看出公子換了形貌，一身儒子氣象。
劉彥瞧他也有所不同，能看到平兒精神氣，文光入目照心竅，大體能看到他腦門受傷處凝結(jié)一團陰風鬼氣。
凈手后，他又看了一眼平兒傷處，問：“你頭上傷怎么處理的？可找人醫(yī)治？”
“沒找郎中，有人幫我醫(yī)好了?！?p> 說著，平兒小聲把‘阿香吹氣治傷’一事講給公子，四顧看道：“今日船上怎不見人？”
旁邊侍奉的弦月質(zhì)問：“哥哥眼里，我就不算人？”
平兒忙賠禮：“妹妹息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看今早沒往日熱鬧。胡說了一句?！?p> 劉彥放下茶碗，漱口道：“昨夜相談甚歡，眾娘子各自貪杯，現(xiàn)在都還沒起。”
“煩勞娘子把包袱拿過來，等舫主酒醒替我轉(zhuǎn)達謝意，就說家人來接，兄弟先回客棧?！?p> “奴婢遵命?！?p> 弦月領(lǐng)喏，端走茶碗入船房，再回來手里多個紅布包袱。
平兒順手接過，掂量一下不輕不重，跟隨公子下船。
到了岸上，他好奇問公子：“包里面都是何物？”
“是王兄、舫主、高夫人送的入學賀禮，另有幾兩散碎銀子?！?p> 劉彥大致說了一下，叮囑他：“銀子可以隨用，但里面的扇子、匣盒、書帖你不要動，回去收存好?！?p> 平兒點頭記下，挎著包袱笑說：“王公子他們禮數(shù)這般周道，還給公子備了賀禮。那銀子怎來的？可是昨夜行酒令賺來的？”
劉彥失笑道：“我哪里會行酒令？算是猜謎贏的彩頭吧?！?p> 他一句話遮過去。
其實包里銀子，是二姐問揚州三才子要的‘學費’。
昨晚趙李孫讀完他那篇入學文章，連聲喝彩，嘴如鞭炮贊聲不斷，好一番答謝劉彥。
稱：“今夜讀到了金玉文章，千金之學，使我等開明心志，兄之大才我等欽佩。”
二姐就問他們：“知道是金玉文章，那你們的謝禮又在何處？”
說著，講一個《韓玉千金求學》的典故。
故事里，韓生為了讀到好文章，不惜在街市上懸賞千金求學，一位寒士得知贈送一篇與他。
韓生看后灑淚如愿，帶著千金訪寒士，拜為老師。
那揚州三才子通曉經(jīng)典，怎不知這個典故？
只是錢票都在家奴書童身上，他們只有些散碎銀子，合起來大概有八兩，羞于出手。
三人想下船取銀子，被劉彥止住。
說：“八兩足夠。只要心有千金，便是千金。昔日趙默、李靖二君子拜訪大儒只帶五十文錢，大儒卻對外說收到五千貫，無外乎心誠二字?！?p> “小生不敢與夫子相比，愿與三位對等結(jié)交，易換學識?！?p> 三人撫掌高呼風雅，與他對談孔學儒術(shù)，直到子時才下船。
這番談話，使劉彥領(lǐng)會到‘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伞@句話。
他們雖不入真境，但各有獨到之處，對于孔學的解讀使劉彥耳目一新，從中收獲新學。
這比千金來的更值得。
……
“平兒這幾日是否勞累？”
“不累。忙是忙，但有閑空。這半月我給馬公子盤賬，掙了快三兩銀子，回到客棧幫忙打下手，干的活也不重?！?p> “掌柜說我比來時精壯了?！?p> 回城馬車內(nèi)，主仆敘談這些日功勞成果。
劉彥觀察他體貌，的確壯實許多，笑道：“你要是覺得做生意順手，回到家我們也開買賣，到時你當掌柜。”
“我哪是做生意的材料，我只想一直追隨公子，別無他想……”
平兒從小陪伴他長大，心里已有依賴，不忍離開身邊，在外奔波經(jīng)商。
劉彥不強求，聊道：“我以前對你太過虧欠，想讓你有個家業(yè)。你不愿意就算了?！?p> “我可不覺虧欠?！逼絻赫f：“就算我死后做了鬼，也要鞍前馬后跟著公子?！?p> “大白天說什么鬼話？”
劉彥指尖凝結(jié)文光，彈他腦門受傷處。
文光浸入后，悄然化解里面陰風鬼氣，淤結(jié)發(fā)青的血塊舒開變的淡紅。
“明光一點，陰沴消復。果然如此?！?p> “兄長說的沒錯，文光可以驅(qū)陰去邪，相比浩然正氣的雷陽之性，文光則如水，是為明凈柔和。與佛家菩提慧光有異曲同工之妙?！?p> 平兒不知公子所想，只覺被他彈指一點，剎那疼痛后腦中清明，比睡醒時還精神。
“我錯了公子。只怪鬼神之事撞見太多，才有此一說?！?p> “對了公子，晌午馬公子想擺宴為你接風，讓我問問酒宴設在何處，是去醉翁樓，還是他家里?！?p> “這話你怎能接？”
劉彥看窗外街市，教導他：“你沒聽過客隨主便？即便客強主弱，也不能持強凌弱。為人處世，謙讓總是好的?！?p> “是。”平兒高聲領(lǐng)喏，有感公子氣質(zhì)變了。
閑聊間，馬車到了東來客棧門外。
錢掌柜、馬育才、李思高正坐在臨門的客桌處說話。
見車來，長者起身，少者相迎，劉彥攜平兒禮謝他們，沒有多余的客套進了客棧。
眾人長凳落座。
馬育才觀察道：“世才今日氣貌，不同凡響，我猜定是入了真學?！?p> 劉彥爽朗道：“不負眾望，小生略有所成。我看育才也好氣色，比以前氣壯了?！?p> “聽說你要設宴擺席，此事怎能問我？”
“應該客隨主便才對。我們已是朋友之交，哪里都能把酒言歡。”
馬育才如沐春風，眼望姨姥爺、高李二人，試探說：“不如晌午去我家中一敘。今日家父家母去縣城訪親，家里只有拙荊?！?p> “她得了一首好詩，名為《山居秋暝》，讀罷肺腑清爽，可謂傳世佳作?！?p> “她當寶物收藏閨中，我都要洗手才能接，她說今日想請兄長過過目?！?p> “山居秋暝，在哪聽過？”
平兒小聲低語。
劉彥好奇問：“夫人從何得來這首詩？”
馬育才說：“是她閨友從東都帶來的，說此詩在洛陽城頗受喜愛……”
“最初從洛陽名士家中傳出，后風靡一時，上至王孫，下至寒門，皆能聽到讀詩聲。”
“具體何人所作…卻不得而知，好像是杭州名士，也姓劉。”
“世才家住臨安，可認得此人？”
劉彥笑了笑說：“我一介秀才，哪認得名士。既是尊夫人以詩相邀，我當過府赴約，今日與三位暢飲，明日還鄉(xiāng)也無遺憾?！?p> “好，兄長回房休息，我回去安排宴席?！?p> 說著馬育才轉(zhuǎn)對高正李思道：“不妨把弟妹請來家中，見過世才兄，一睹真學士風貌?！?p> 二人爽悅答應，一盞茶喝完三人各分東西回家。
錢掌柜捏須問：“公子明日還鄉(xiāng)，身上可有盤纏？”
“不用掌柜贈銀，我們有回家的盤纏了?！逼絻盒φf。
錢掌柜搖頭，讓他先回房，留下公子附耳說話。
“昨日有兩女子在老朽處存下十二錠金元寶，說想求公子一字墨寶?！?p> “此二女稱公子認識她們，今日巳時來訪，公子一見便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