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黑衣人只僅僅出手了兩次,但已經(jīng)給簡十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性格小心謹(jǐn)慎,布局環(huán)環(huán)入扣,務(wù)求一擊必殺,一擊不成便果斷遠(yuǎn)遁千里。
這是一位冷血殺手。
還是一位箭法如神的冷血殺手。
想到這,簡十初就感覺如芒在背。
但他不過苦惱了片刻,就將這些想法拋諸腦后。
他一個小小的一品,苦惱這些,又有什么用呢?
不過,王亭長的仇,有機會還是要報的。
簡十初看著董冶留下的坑,和此處射手準(zhǔn)備的位置,兩處痕跡相隔不過五十米,眼睛瞇成一條小縫。
是董冶昨夜情況危急,還是王亭長死后覺得可以橫行無忌了?竟然留下了如此明顯的兩處痕跡。
。。。。。。
查看完昨夜戰(zhàn)場的簡十初來到攤主家屋外,靜靜等待。
約莫是屋里人沒有察覺簡十去而復(fù)返,此刻說話就沒有避諱,只聽得屋內(nèi)斷斷續(xù)續(xù)傳來了一男一女的對話——
“當(dāng)家的,你不是說昨夜那鬼東西沒有要你性命的意思,是你自己跌倒撞到頭昏倒的嗎?屋外那位跟我說的可是沒救回來,要我說,昨夜他可能壓根就沒來救你。剛剛見面的時候他也沒提做奴婢的事情,怎么你還眼巴巴自己湊上去了?”
“你個婆娘懂什么?看看我們這周圍,都快死絕了!此時還不找個修行者傍大腿,你想一家一起死嗎?!”
“當(dāng)家的,我倒不是說不找個依靠,可屋外那位不是說剛開始修行嗎?能有多大本事?要靠不如去靠王亭長?!?p> 屋內(nèi)沉默了一陣,接著傳出了男子沙啞的聲音,“王亭長。。??赡芤部坎蛔×恕!?p> “什么?!”
“噓,一驚一乍的,小聲點。我問過鎮(zhèn)上的人了,治安隊已經(jīng)好久沒看到人了。王亭長本來每日清晨都會慣例巡街,也算是給大家安個心,可今日,卻破了這規(guī)矩?!?p> “當(dāng)家的,你的意思是說,王亭長,難道?”
“我也不敢說一定。只是屋外那位剛剛也說了要去吳縣,明擺著要去求救,可見王亭長即便還在,局面也控制不住了。”
“那。。。那。。。你走了,我和丫頭怎么辦?不成,我們一起去吳縣?!?p> “閉嘴!你以為我是故意要丟下你們母女逃命嗎?我一個人陪著去還可以說是帶路,若你們也跟著去,傻子都知道是逃命去的。到時候鎮(zhèn)里人都跟著一起怎么辦?引來了鬼物怎么辦?屋外那位怎么看我們?”
“那我和丫頭呢,這幾日我們怎么過?”
“你不是說鐵匠也是個高人嗎?這幾日我不在,你和丫頭就躲那去?!?p> “可鐵匠他一個大男人。。。萬一。。。我怕”
“我都不在乎,命重要還是臉重要?想想女兒?!?p> 緊接著,屋內(nèi)便傳來男子的低聲呵斥與女子的啜泣。
簡十初在外默不作聲地等了約一炷香,就看到屋內(nèi)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門。
攤主只背著個小挎包,頭頂上已無了那頂慣帶的小高帽,臉色陰沉。身后的妻子倒是抱著幼女,手里還拎了大包小包一大堆,不過眼眶紅紅的。
攤主見到簡十初站在屋外,先是一驚,臉色閃過一抹慌張,隨機笑嘻嘻地開口:“大人,在屋外可等久了?我老婆舍不得跟我分開,在屋里跟我哭哭啼啼了許久,耽誤了會兒功夫。如今,吃的、穿的、用的我包里都備好了,咱們這就出發(fā)?!?p> 簡十初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朝鎮(zhèn)外走去。
攤主回頭,見到妻子通紅的雙眼,心下一軟,破天荒地主動牽起了妻子的手。
女子的臉一下子便紅透了。
要知道,丈夫上次牽她的手,可還是在新婚洞房之時。
“等我回來?!睌傊鳒厝岬卣f了一句,而后便松手,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追上了簡十初。
“大人哎,我可跟你說,吳縣那城里可比咱這鎮(zhèn)里繁華多了。好家伙,我年輕時進(jìn)城可看花了我的眼?!?p> “你年輕時也這么能說會道嗎?”
“嗨,我年輕那會兒嘴可笨了。我爹還在的時候,我就是個悶葫蘆,只管著在攤子里端盤子收錢。”
“從小收錢?那你這算盤功夫挺高啊?!?p> “大人說笑了,我家攤子那點收成哪需要算盤,我眼咕嚕一轉(zhuǎn)就算出來了?!?p> “看出來了,你心算功夫好,心里的小算盤打得震天響?!?p> “哈。。。哈哈哈。。。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小的沒讀過幾天書。要不我再跟您說說吳縣城里的事?!?p> 。。。。。。
小鎮(zhèn)四面環(huán)山,在一處小型盆地之內(nèi)。
從上往下看去,就仿佛被一只擎天巨手虛握于掌中。
重巒疊嶂,荒草叢生,石山橫亙,濃翠可掬。
吳越以平原居多,水網(wǎng)密布,如此深山中的盆地可不多見。
簡十初跟著攤主一路行來,七繞八拐,沿著一條彎彎扭扭的山路硬是在一片樹木雜草中向著山腰進(jìn)發(fā)。
若無熟悉的人帶路,恐怕簡十初一人可以在此群山中繞上個十天半個月。
如此與世隔絕,怪不得鐵匠會被封印在此。
這攤主是個能說會道的,一路上天南地北有的沒的都能扯上來說兩句,硬是將趕路的氣氛烘托得向出來郊游一樣。
“大人吶,這條路常年沒什么人走動。外面據(jù)說要打仗了,鎮(zhèn)子里的人除了待不下去的,也沒誰會出去。原本山中豺狼虎豹也多,聽說前些年還有熊羆傷人的事發(fā)生,還是王亭長來了以后出的手,將周圍肅清了一遍?!?p> 提到王亭長,簡十初臉上又不由地一黯。
而這神色落在攤主眼里,越發(fā)令其堅定了某些猜想,不知不覺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簡十初察覺到攤主的異動,知道瞞不過去,索性點破,“我說,咱兩這一起去郡城求援,也算患難之交了,我可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總不能一直哎哎的叫著。”
身在前方帶路的攤主渾身一僵,“大人,小的姓吳,名有財。您小時候我還抱過,只是這幾年咱兩家才關(guān)系生分了?!?p> 簡十初玩味兒地叫了一聲,“老吳啊。”
“哎,大人您說?!?p> “剛剛聽到我說求援,心里沒點想法?”
見簡十初話說到這份上,吳有財知道這層窗戶紙已經(jīng)撕破,索性也不再裝傻充愣,“大人,我問句不該問的。王亭長和治安隊,怎么樣了?”
簡十初聞言,握緊了雙拳,一改剛剛的態(tài)度,冷冷開口:“知道不該問的就別問了,安心帶路吧。咱們早去早回,你妻女還在鎮(zhèn)子里等著呢。”
“哎哎哎,我這嘴就是管不住,不問,不問。翻過了前面那個山峰,就能看到出去的山路了。走得快些,出去后再走上一兩天也就到吳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