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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中問道

第28章 何至于此

墨中問道 石下三年 2304 2022-03-25 12:00:00

  鎮(zhèn)南。

  簡十初獨自一人回到家中,準備打包些衣物,這幾日常駐到鐵匠那兒。

  四周鄰居家如今都已經(jīng)空了,小鎮(zhèn)南面靜悄悄的仿佛被遺棄的鬼市一般。

  “篤,篤”

  突然兩聲輕巧的敲門聲打破了這份寂靜。

  簡十初皺著眉頭看向木門。

  也不知是誰這么不討巧,偏偏這時候來。

  他相熟之人沒幾個,誰會來自己家,還敲門。

  王亭長剛剛和自己分開,而且,如果王亭長來,肯定是直接推門而入的。

  小谷山嗎,肯定不會這么安靜敲門,早就在外面大呼小叫了。

  莫非是陳清焰和鹿無眠?

  可是他們怎么知道自己的住處?

  又是來拉攏自己的?

  早上剛剛分開,有必要這么心急嗎?

  一個個念頭從簡十初腦海中冒出,導致他心神慢了半拍,也就沒有及時去開門迎客。

  外面那人等了一會,見無人開門,又是“篤,篤”兩聲,這次聲音倒比之前稍稍大了些。

  簡十初站起身來,走到房門前,隱隱約約能聽到屋外傳來一男一女的小聲交談。

  “當家的,初十他當真修行了?”

  “王亭長親口說的,還能有假不成?咱倆在家可都說好了,以后要改口喊大人了,怎么都到門口了還嘰嘰歪歪的?初十這名字是我們能喊的?”

  “是是,那位大人。但我還是不敢相信,你說咱們一家每天勤勤懇懇出攤,怎么就惹到了他,哦不,這位大人?”

  “。。。這是命,怪我被這幾日的好生意迷了眼。這次把家里的棺材本帶來賠罪,只求能夠躲過一劫。”

  “那萬一不肯原諒我們怎么辦?”

  一陣沉默。

  “那我就像鎮(zhèn)北老邢八年前一樣,簽個死契,當家奴。”

  “你當了家奴,那我和女兒怎么辦?她有了個當家奴的爹,以后怎么嫁出去?”

  “閉嘴!不過了這一關(guān),還有以后嗎?”

  接下去,是女人低沉的啜泣和男人的長吁短嘆。

  簡十初在門內(nèi)聽了半天,總算認出了其中男子的聲音,正是剛剛那位中年攤主,另外那位女子似乎是他的妻子。

  但聽明白這兩人的來意后,簡十初不由皺起了眉頭。

  如今治安隊全滅,王亭長憑一己之力苦苦支撐,董冶、李觀棋、神秘黑衣人的生死威脅壓在心頭,哪還有空來理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況且,剛剛此人先是冷嘲熱諷,又率眾圍毆,給他吃個閉門羹也不算過分。

  此刻風大雨大,想來見無人開門,此人自會離去的。

  心中壓抑的簡十初悄無聲息地移至水缸處,打了一瓢水,坐在木凳上一小口一小口喝了下去。

  簡十初喝著水,心中不由回想起剛剛與王亭長分別時的那一幕,一時間心緒萬千。

  王亭長毅然決然的背影仿佛刀刻一般印在心頭。

  還好府城援兵將至,只要王亭長待在鎮(zhèn)內(nèi)堅守不出,大不了遇事跑鐵匠那求救去。

  雖說不知那位鐵匠前輩為何遲遲不肯出手,但有這樣一位地境在鎮(zhèn)中,就仿佛有了定海神針一般,穩(wěn)如泰山。

  并且,那董冶經(jīng)過這么一嚇,恐怕短時間內(nèi)不敢再冒頭。

  而那神秘黑衣人,始終藏頭露尾,不敢正面出手,想來修為也是一般。

  陳清焰和鹿無眠兩人有了準備,憑他們兩個富家子弟的隨身保命之物,恐怕可以將一個三品巔峰硬生生砸錢砸死。

  但是那李觀棋么。。。

  想到他簡十初就頭疼得厲害。

  還名家年青一代魁首呢,這么一個大人物,怎么就這么記仇呢?!

  不就兩句“啞巴”嗎?

  有本事面對面來,當面讓他罵,想怎么罵怎么罵,保證不還口。

  簡十初盡情抒發(fā)心中怨念,恨不得小聲BB。

  風雨漸漸大了起來,“噼里啪啦”拍打在茅草房上,時不時有雨水透過縫隙滴落在房內(nèi)。

  簡十初雙目無神地望著窗外,水霧繚繞之下,不知有哪些風景藏在遠方。

  剛來此世兩天,卻片刻不得安寧啊。

  他一手撐著頭,一手撓著下巴,享受著這份靜悄悄的雨聲。

  門外許久不見動靜,攤主夫婦應(yīng)該是走了。

  簡十初拿起行李,起身開門,就準備冒雨前往鐵匠處。

  但隨著木門被打開,一男一女,兩個在雨中瑟瑟發(fā)抖的身影,一下子映入了簡十初的眼簾。

  男人一身半舊的麻布衣,頭上仍舊帶著那頂小高帽。

  男人身旁跟著一位三四十歲的女子,手上一道道細小的凍瘡,指甲縫里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白色粉末,臉上拿胭脂水粉略微打扮了一番,可這裝點的手藝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特別是此刻風雨交加,臉上妝容被雨水打花,衣裳被浸透后皺巴巴的貼在身上。

  女人撐著把油紙傘,男人雙手拎著個飯盒。

  兩人擠在一把傘下,即使?jié)窳舜蟀雮€身子,仍是咬著牙等在門口。

  此刻見房門終于開了,并且簡十初就在房內(nèi),攤主夫婦頓時大喜過望,臉上流露出苦盡甘來的振奮之色。

  但此開心的神色只停留著一個剎那,便被惶恐不安所替代。

  攤主不顧地上積水,當頭就跪了下去。

  一旁的婦人見狀,也立馬扔了雨傘,跟著跪在了雨水里。

  攤主哆哆嗦嗦地將食盒往前推了推,去掉了蓋子,露出其內(nèi)滿滿的大錢和碎銀,角落里還躺著兩個細小的金鐲子。

  “小的一時糊涂,豬油蒙了心,得罪了大人。這是倉促之間湊齊的賠禮,望大人不記小人過?!?p>  簡十初見到這一幕,心中尚存的一點布滿立刻煙消云散,居高臨下看著兩個落湯雞,開口道:“都是鄰里鄰居的,錢拿回去吧,沒事了?!?p>  哪知地上兩人一聽此言立馬渾身發(fā)抖,女人一下子面無人色,抱著攤主的腿啜泣不已。

  攤主突然五體投地跪在地上,額頭一下下重重敲擊在地面,掀起一片片水花,苦苦哀求,“家中攤鋪和房屋還能賣些錢,求大人再給些時間,我們這就回去問親戚借。若大人不嫌棄,我今年還沒滿四十,愿投靠大人門下,為大人做牛做馬?!?p>  簡十初深深吸了一口氣。

  本就是一點小過節(jié),賠禮道歉后自然消了怨氣,他不過剛剛成了一品的小蝦米,何至于此?

  但見攤主夫婦誠惶誠恐的模樣,最終還是從食盒里隨手撈了一把大錢,“這部分我拿了。剩下的算是我投在你家攤子的,你拿回無論是租個店面還是多買些桌椅,我都不管?!?p>  “我這幾天不住在此了,若有事,去鐵匠鋪尋我。也勸你們一句,這兩天能搬的話就換個地方住吧,南邊都空了,真出事也沒人能搭把手?!?p>  攤主夫婦見此,連雨傘都不要了,歡天喜地地拎著食盒,冒雨走向了回家的路,也不知最后的話聽進去沒有。

  簡十初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又想起王亭長說過的話,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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