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四次被王亭長救下,簡十初心中已經(jīng)下意識把眼前之人當(dāng)成此世靠山,正準(zhǔn)備開口向王亭長訴說自己的遭遇,但一看之下整個人卻是一懵。
不過才分開一會兒,王亭長感覺整個人都變了個樣子。
滿臉疲憊,雙眼通紅,瞧著憔悴了許多,。
是什么事情讓錚錚鐵漢變成這副模樣?
簡十初小心翼翼地回了聲,“我沒什么事,不過師傅你怎么了?”
王亭長似乎是注意到簡十初眼光中的關(guān)心,右手往臉上一抹,再露臉時又變回了平時的波瀾不驚模樣。
王亭長上上下下把簡十初掃視了一遍。
雖然衣服破破爛爛,甚至還有火焰灼燒過的焦黑痕跡,但看不出什么外傷,人也清醒,心下就松了一口氣。
王亭長轉(zhuǎn)過身來,將簡十初擋在身后,面對著倒了一地的鎮(zhèn)民,大聲喝問道:“誰來告訴我,發(fā)生了何事?為何要無故圍毆他人?剛才是不是有人還偷偷點了火了?!”
陣陣喝問聲盤旋在鎮(zhèn)民們耳畔,如春雷滾滾,一下子讓眾人心弦緊繃。
鎮(zhèn)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齊齊望向了帶頭的攤主。
但此時攤主面對王亭長這樣的武官,整個人趴在地上支支吾吾,卻是一句話都不敢說,哪還有剛才率先動手的勇氣。
旁邊一位老者見狀爬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回復(fù)到:“回亭長的話,小初十我們也是看著長大的,怎么會無緣無故圍毆他。只是最近鎮(zhèn)子里鬧不干凈的東西,他剛剛又一口氣吃了常人五六天的口糧,著實令人害怕啊?!?p> “就是,他一頓抵我十天的飯了。”
“剛剛還叫不出我們名字來著?!?p> “肯定是被餓死鬼上身了?!?p> “拉去浸豬籠。”
“對,亭長,把他拉去浸豬籠吧?!?p> 鎮(zhèn)民們你一言我一語,仗著人多勢眾,漸漸又升起了膽氣,好幾個漢子又一起圍了上來。
“嗯?!”王亭長眼睛一瞇,雙眼中掠過一絲怒意,冷哼一聲,右腳重重往地上一踏。
轟隆隆。
地動山搖,如一條地龍突兀在眾人腳下翻滾。
剛剛圍攏上來的幾人一個個手足無措,又倒了一地。
外圍的人見狀趕忙停下了圍上來的趨勢,但也不肯就此散開,一個個就這么眼巴巴地望著王亭長。
王亭長皺著眉頭揉了揉眉角,一時間也有些難辦,見從鎮(zhèn)民身上問不出什么,只能回過頭來看了簡十初一眼,讓他自己站出來解釋清楚。
見場面終于被控制住,總算有機(jī)會解釋,簡十初立馬從王亭長身后站了出來。
簡十初清了清嗓子,指著攤主,剛準(zhǔn)備開口就看到了鎮(zhèn)民們懷疑、恐懼的目光,心下不由一驚。
若沒有切實的證據(jù),恐怕現(xiàn)在說什么都不會被信任。
雖然還沒開口,但簡十初已經(jīng)有這樣的直覺。
眼見著眾人又有圍攏上來的趨勢,簡十初急切之下搜尋著場上一切對他有利的信息,待看到自己白嫩的右手,他福至心靈,將袖子一拉。
“師傅,看”。
王亭長低頭,一臉疑惑地往簡十初手臂看去。
只見皮膚光滑細(xì)膩,一塊塊肌肉分明,已不復(fù)前兩天皮包骨頭的模樣。
王亭長先是一愣,抬頭看了看簡十初的臉,又低頭細(xì)細(xì)觀察簡十初的手臂,忍不住伸出右手握住了簡十初的手臂,大拇指沿著經(jīng)絡(luò)一寸寸摸索查探。
勘驗一遍后似乎是覺得難以置信,王亭長又換成兩只手一起抓住了簡十初,將簡十初四肢和龍骨都捏了一遍,而后一臉的匪夷所思。
簡十初被王亭長的大手捏的齜牙咧嘴,但待看到王亭長滿臉震驚的表情,總算滿足了自己心中的某些小趣味。
兩人對視良久,終究還是王亭長先忍不住,開口問道:“怎么做到的?”
簡十初砸吧了下嘴,一時間還真不知從何說起。
主要他不過吃頓早飯的功夫,就先后遇到了鹿無眠、陳清焰、李觀棋還有無名刺客四人,經(jīng)歷了一次生死大劫。
并且這其中還涉及到雜家、陰陽家、名家和神秘勢力之間的紛爭,說出來被認(rèn)為是吹牛皮的可能性還更高點。
沉思良久,簡十初剛想好措辭,準(zhǔn)備將前前后后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但抬頭看到王亭長通紅的雙眼,反應(yīng)過來王亭長這幾天因為董冶的事已經(jīng)是日夜操勞,怕是沒合過眼。
為了不讓王亭長再分心,簡十初心念一轉(zhuǎn)之下將故事?lián)Q了個說法。
整個故事被概括為剛剛交了兩個朋友,并且還陰差陽錯救了他們一命。
為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其中一人送了一枚靈丹,他服下之后便已經(jīng)是一品了。
至于遇險的部分,以后再細(xì)說吧。
聽完簡十初的敘述,王亭長一臉的不信,就差點把“你小子再忽悠”幾個字寫在臉上。
但此時場上情勢緊急,沒時間與簡十初一一核實,王亭長轉(zhuǎn)過身來再次面對圍觀的鎮(zhèn)民,大聲宣布:“簡十初跟隨我修行,此刻已經(jīng)入門,故此才一頓吃下這么多。”
“嘩”
周圍鎮(zhèn)民一下子被王亭長的話鎮(zhèn)住,仿佛木頭人一般呆愣愣地看著簡十初。
小鎮(zhèn)地處窮鄉(xiāng)僻壤,為人所知的修行之人就那么寥寥幾個,還都在以王亭長為首的治安隊中,平時一個個安撫一方,誰敢得罪?
大家私下里那可是以百里侯尊稱王亭長,以十里侯稱呼其他人的。
雖然聽王亭長的話,簡十初不過剛剛修行入門,但傍上了王亭長的大腿,將來在治安隊中混個“十里侯”簡直易如反掌。
以后見到這小孤兒。。哦不,小初十,也要尊稱一聲大人了?!
尤其是剛剛帶頭擁上來的幾個漢子,此刻一個個忐忑不安,都佝僂著身子,將剛剛對簡十初動武的雙手藏在身后,生怕被簡十初記恨上。
至于那帶頭的攤主,早已經(jīng)面無人色,一口氣沒緩上來,當(dāng)場就暈了過去。
“行了,不知者無罪,沒事都散開吧,快把昏迷之人送去醫(yī)館?!?p> 隨著王亭長一聲令下,圍觀的鎮(zhèn)民們自覺分開一條小道。
簡十初在王亭長的帶領(lǐng)下穿過人群,放眼望去周圍之人一個個謙卑地彎著腰,臉上盡是討好的神色。
一張張或青壯、或年老的笑臉中,偶爾夾雜著年輕人復(fù)雜的神情。
有少年的羨慕,也有少女的向往,甚至還有那么一位少婦打扮的女子,悄悄給簡十初拋了一個媚眼。
王亭長區(qū)區(qū)一句話,便令得在場圍觀的數(shù)十人對他前倨而后恭。
穿過人群,復(fù)行數(shù)十步,簡十初回頭望了一眼。
人群久久沒有散去,一個個謙卑的笑臉仍朝著他與王亭長兩人。
偶爾夾雜著的嫉恨也在他回頭的剎那化為討好。
簡十初第一次深刻意識到,此世修行之人與平凡之人之間存在著的鴻溝。
而他,因為王亭長的賞識,因為與鹿無眠和陳清焰的相遇,已經(jīng)在短短幾天之內(nèi),來到了鴻溝的這一邊。
回頭望去,鴻溝另一面熙熙攘攘,卻無人敢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