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小院中。
砍、剁、劈、截、撩、扎、刺、纏、扇、攔、滑、劃、刮。
只見王亭長緩慢擺出十三個持刀動作，向簡十初解釋道：“這是刀法最基礎(chǔ)的十三式。今后你照此每日各練習兩百次，這段日子再每日多練習砍式五百次?！?p> 換做一般少年，聽到王亭長這多練習基礎(chǔ)的話語可能就要抱怨了。
但簡十初兩世為人，對于基礎(chǔ)不牢地動山搖的道理可謂一清二楚，此時將王亭長所擺出的十三個基礎(chǔ)動作一一看在眼里，手上已經(jīng)不自覺演示起來。
“手臂上抬兩分?！?p> “膝蓋下壓一分?！?p> 。。。。。。
一個時辰就在王亭長的指導(dǎo)中飛快而過，等到簡十初完成晨練，肚子早已經(jīng)“咕咕”作響了一陣。
“可以了，今天就到這吧。”王亭長聽到動靜，終于發(fā)聲喊停。
王亭長看著晨光下簡十初因剛鍛煉完而泛紅的臉頰、濕透的衣裳以及少年興奮的神情，恍惚間，不由想起了自己剛?cè)腴T時練功的樣子——
“師傅啊，這些動作我每天練半個時辰就能練熟啦，該教我點更高深的武藝了?！?p> “呵，月棍年刀一輩子槍，你才練了幾天刀，連入門都還差得遠，繼續(xù)?！?p> 當年自己年少無知，師傅傳授武藝之時只想著偷懶，總想著等之后學(xué)絕招了再認真學(xué)便是，導(dǎo)致根基上缺了三分火候。
如今自己遲遲卡在三品巔峰望不到前路，一飲一啄，與年少時的貪玩心性恐怕脫不了關(guān)系。
王亭長心下嘆了一口氣，但心中同時又有了期盼。
面前的少年耐著性子練完了自己定下的方案，少年老成，不急不躁，是個可造之材。
雖然打小過的貧苦，底蘊比常人是差了些，但只要后續(xù)幫他慢慢補上，將來的路必定比自己走得更順。
王亭長心中雖做如此念想，但話說出口，就變了副樣子。
“初十，你雖然出身低微，資質(zhì)、底蘊是弱了些。但只要戒驕戒躁，來日必定能有一番作為?！?p> “將來給你謀個我麾下的差事，你也好吃著皇糧，有資本繼續(xù)往上修行?！?p> “學(xué)武之路漫漫，朝夕之間看不到提升實屬正常，切記持之以恒的道理?！?p> “當年學(xué)武第一日，師傅送我一句話，今日我也轉(zhuǎn)贈給你——日復(fù)一日，必有精進。”
。。。。。。
簡十初手里拿著王亭長給的幾枚大錢，揉著酸痛的胳膊，在葫蘆街上逛街尋著早飯。
逛著逛著，眼睛便被一旁的動靜吸引住了。
只見昨日觀麻雀所在的茶水小吃攤販已經(jīng)開始支起攤子，賣些糕點什么的，此時被放學(xué)后的孩童圍了一圈。
最矚目的當屬茶水攤里的麻雀桌，已是有幾位老人坐下開始鏖戰(zhàn)，當?shù)靡痪淅袭斠鎵选?p> 而此時茶水攤里，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正在吃著早茶。
女子面容算得上清秀，脖子上圍著條圍巾，身前擺著一只空碟，碟子中剩著些許殘渣，看樣子是已經(jīng)吃過了早飯。
而坐她對面的，正是與簡十初有過一場論道的“小肉山”鹿無眠。
鹿無眠正在大快朵頤，門前早已堆滿了各種盆盆罐罐，看殘留的痕跡，吃的都是價值不菲的精致糕點。
一旁的小商販似乎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忙得滿頭大漢，還時不時要給鹿無眠添茶水，怕大客戶吃的太快噎著了。
鹿無眠再次一口吞下一整塊桂花糕，卻不料被噎住了喉嚨，連忙扭頭牛飲了一壺粗茶，硬生生咽了下去。
就算這樣，鹿無眠的眼睛仍不由自主拐向一旁的“老年人戰(zhàn)場”，看了一會便忍不住隨著戰(zhàn)局進行發(fā)出“哎”、“嘶——”、“嘖嘖嘖”的聲響，把幾個老人惹得吹鼻子瞪眼。
“嗯？”
對面的女子回過神來，看到鹿無眠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長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壓下無名怒火，“想出昨晚出手的是誰了么？”
但鹿無眠此刻心神都在隔壁桌上，連話都沒聽清，只是敷衍著回答“嗯”、“好的”、“不重要”、“有我呢”。
女子被鹿無眠的這副德行刺激得身體微微顫抖，卻不料這一氣之下，仿佛是走岔了氣。
只見她臉色突然煞白，右手撫著心口，一滴滴冷汗從額頭冒出。
鹿無眠本來還正遙望著戰(zhàn)場，一回頭發(fā)現(xiàn)女子的狀況，立刻嚇了個魂飛魄散。
但一時之間，鹿無眠又不知道如何救助，似乎想伸手幫忙，又扭扭捏捏不敢碰女子的身體，只能矗在旁邊干著急。
簡十初見狀立刻喝了一聲“讓開”，徑直走到女子身后，右手虛握成拳，在女子背部的中間位置不斷輕輕叩擊。
待女子情況稍緩，簡十初突然在其身后一個重重的擊掌，嘴里大吼了一聲。
“哈！”
女子被嚇得一個激靈，胸中之氣卻是也因此被嚇得散了開來，慘白的臉上重新恢復(fù)了一抹血色。
見女子恢復(fù)如常，簡十初收手，舒了一口氣。
一旁的鹿無眠突然一個熊抱，硬生生將他裹入懷中。
兩個沙包一樣大的拳頭“砰砰砰”擊打著簡十初后背，差點把他打出內(nèi)傷來。
鹿無眠熱淚盈眶，仿佛恨不得當場殺黃雞燒黃紙，“好兄弟，我們不過一面之緣，卻關(guān)鍵之時救我一命，從此以后我們就是親兄弟”。
簡十初被鹿無眠一抱之下差點去了半條命，好不容易掙脫出來，聽到此話不禁一陣無語，明明救的是個美女，怎么到這胖子嘴里就變成救了他一命了？
幸好鹿無眠接著解釋了下去，“兄弟你是不知道啊，她先天體弱，別說修行，平時連風寒都受不了。估計剛剛是早茶吃急了，一不小心噎著了，幸虧兄弟你出手。不說了，以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而后鹿無眠不動聲色地從桌上拿起最后一塊桂花糕一口咽下，大聲吆喝道：“店家，把這些空碟子都撤下去，我兄弟來了，重新上一波好的?！?p> “就，就上，陽春面！”
。。。。。。
本著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道理，簡十初硬是吃完兩碗“陽春白雪”，又故意天南地北聊了一通才開口問起正事：“正好要打聽個事，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個叫李觀棋的啞巴？”
“可是名家的李觀棋？”一旁的名叫“清焰”的女子突然插嘴。
“哎？還真問對人了？”簡十初眼睛一亮，一臉期待地看著女子。
女子清了清嗓子，先是拱手行了一禮，這才說道：“多謝兄臺剛才援手。我名叫陳清焰，來自雜家。旁邊這位鹿無眠來自陰陽家，你們昨日應(yīng)該已經(jīng)見過了。”
“至于那李觀棋嘛”，陳清焰頓了一頓，思索了一番，接著說到，“若我們所指的是同一個人，那此人便是名家這一代年輕一輩的第一人，雖口不能言，卻是有年輕一代第一辯士之稱?！?p> “第一辯士？！”
簡十初想象著辯論賽第一名是個啞巴，心中一陣違和，仿佛吃了個蒼蠅一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