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說她要滑冰，這個麻煩的女人!”卜循義正在和左洋抱怨她的好閨蜜。“那一起去吧，我正好也想滑冰?！?p> “我勸你不要去?！蔽覍λf道。
“為什么？”
“如果你想在冰上跪一整天的話?！被叵肫鸷团笥讶セ慕?jīng)歷，我便直打哆嗦。
“你們沒去滑過冰?”諸昃盈罕見的對他們的談話感興趣，“沒滑過冰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他補充道。
“我的老家在東北那塊的哈爾濱?！彼d致勃勃地對我說道。我沒有打斷他，因為我知道他要繼續(xù)。
“我們家以前在那有一間平房，那房子很大，足有四百平米，書房像客廳一樣大，有兩間浴室，都很寬敞洗澡很舒坦，還有兩間巨大的儲藏室，里面對面了祖輩用的工具，雖然破舊，但是時光在上面的積淀令我沉醉。
家的對面是一所大學，名字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是醫(yī)科。每年冬天，哪里就會把操場當做冰場，供人滑冰。操場很老舊，像是六七十年代的風格。主席臺同樣破敗。一個鋼架，上面鋪了木板——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顏色的那種。我就是站在那上面看他們鋪冰的?！彼@然已經(jīng)沉浸在了回憶之中了。
“你知道他們是怎么鋪冰的嗎。像是植物大戰(zhàn)僵尸的那種掃雪車，不過比那簡陋的多，是人工驅動的。后面有一排水龍頭，在上面灌水，通過壓力可以將水灌注在地上。那時的氣溫很冷——零下二十度，把上面的蓋子打開會有一股白煙冒出，有一次我就跟在后面看水澆下來，我沒穿冰鞋，盡管走的很慢，我還是摔了一跤，我哥和一眾小伙伴就在旁邊笑?；丶业耐局?，我發(fā)現(xiàn)我衣服上的水都結了一層冰?！彼樕下冻鑫⑿?，這不是我第一次看他笑，卻勝似看他第一次笑。
“我也很喜歡那里的建筑，都是統(tǒng)一的蘇聯(lián)風格——全是四方樓。墻上油漆剝落，上面貼滿了小廣告。天哪！你這輩子都不會見到這么多小廣告。遠遠看去，有一種廢土朋克的感覺，又像是復古科幻主義。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的。但我還是很喜歡?！?p> “人們還會在江面上采冰，做成巨型冰雕，像樓房一類的，還有巨型雪人。如果運氣好的話，你還可以看見有魚凍在冰雕里，當天氣回暖，你會看到冰雕融化，一座座水晶大樓傾塌——現(xiàn)實而又夢幻。那時園區(qū)會關閉——因為會砸死人。爺爺總會帶我去江上散步，你能想象在江面行走的感覺嗎，那感覺真是奇妙非常?！?p> 他看到我這樣，繼續(xù)說了下去——“用來賣老年人的衣服。”我頓時感到剛剛的向往碎了一地……他看見我失望的表情，笑了笑，說：“沒辦法嘛，哈爾濱經(jīng)濟欠佳，老年人又多。那防空洞只開到地下三層”
“那里的街區(qū)很亂，路上的水泥面碎裂，暴露出褐色的土地。紅綠燈簡直可有可無，因為根本沒有人會遵守交通規(guī)則。人們的素質也不高，三句里有兩句是臟活。如果你去村里看看。哦！你真是個勇士。每個村里都會有一堆不會清理的垃圾和各種各樣的小廣告。經(jīng)濟發(fā)展的這么緩慢，一切都那么亂，但我卻愛著那里，我是屬于那的?！闭f到這，他眼中泛著淚光。
“我想，那里的臟亂，象征著曾經(jīng)的繁華吧。當年的東三省是中國重工業(yè)生產基地。不過后來因為環(huán)境污染嚴重就關停了。工廠倒閉，工人失業(yè)，就成了現(xiàn)在這樣。”“如果說上海是紅色的心臟，那么哈爾濱就是黑色的?！彼麍远ǖ卣f道：“我始終認為東北那塊是中國的心臟——過去是，現(xiàn)在也是。”
我想無論那是繁華還是破敗，他都是愛著那里的。
畢竟——
故鄉(xiāng)本就是一個無論多破敗，還是會讓人喜歡的可愛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