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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之心1

第八章 魔女之愿-其五

魔女之心1 三月明A 3489 2022-06-19 22:00:00

  今天是個好日子。

  連日以來,大雪漫天,黑沙閉目。鐵色云團旋呈乳狀漏斗,架在山峰山谷間,攪動著風也地也水也火也,混混沌沌,昏昏沉沉。然而今天是個好日子,風停雪止,放晴了,久違的太陽。

  朱迪仍舊熟睡著,小動物似的蜷在暖和的被窩里冬眠。風雪壓城,無所事事的時候,醒著反倒是在荒廢時光。何況,她還欠著無數個驚恐的夜晚,需要用最香甜的美夢一一填補。

  茉莉引我來到閣樓,我在儲物柜里發(fā)現了伸往天臺的梯子。我迫不及待地跳上那桿子,也顧不得驚擾了沉寂多年的垢土,滿心只盼著沖破圍墻的阻礙,登上沒有束縛的新天。隨著擋板上的積雪被拋上高空,閃亮的碎片如流星散落。它們?yōu)R在我的臉頰上,絲毫感覺不到冰涼,即刻化成溫暖的玉露沿著耳根滾淌進脖子里,越哆嗦越有一種撓到癢處的舒坦。

  茉莉總愛先人一步,此刻已經站在靛青的石垛上沖我招手。自由的清風熱情又歡樂地簇擁著我周身,陽光也向我殷勤獻禮。我受寵若驚,邊應著茉莉恍惚地走去,眼耳鼻手爭相感觸這新新世界的奇妙光景。

  “寒璃宮在布魯塔克算得上是偏遠之地,但是離雷德菲爾德可就近了。你看!”茉莉小手一指,指向遠方云霧繚繞的白金色山脈,“那里是斷層雪山,尸林的尾梢就伸到那兒。”

  “尸林……”山的后面就是雷德菲爾德。

  “琉佳還是想回雷德菲爾德嗎?即使沒有留下什么快樂的回憶?”

  “我的朋友在那里。你知道如何離開這兒嗎?”

  茉莉為難道:“沒人走得了啊。寒璃宮只有兩個出口,一個在地下,通往布魯塔克的軍營?!?p>  我俯瞰山腳,螞蟻般大小的人們成群結隊,在黑巖與白雪上筑起雄偉的巢穴。銀槍鐵劍閃爍金光,粼粼然如碧波蕩漾。

  “而另一個在天上,只有鳥兒能走?!?p>  天路遙遙,白日煌煌。雄鷹大翼掠天撼日,險與那金盤擦身而過。翎羽鋒利如鋼刀,切破長空,填以鷹號。

  我看得心緒不寧,剛才的新鮮感已經過了勁,滿腹填充著失落與不甘,酸澀的苦楚由肝膽溢上喉尖?!岸际撬缆?,倒不如從這里跳下去來得方便?!?p>  “也是妙招,若是能一口氣跳到雪山那兒就成啦!”茉莉笑著拍起手來,拍了兩下又戛然靜默了?!翱上О?,這招也快不成了。我聽幾個嘴快的兵們說過,斷層雪山的通道已經連通,只需等待偵查部隊繪制完地圖,就可以從東面攻入雷德菲爾德?!?p>  我著實大吃一驚,忙問:“可是雪山的后面是尸林??!一旦進了尸林就不可能走出來?!?p>  “唉,話雖如此,偏有人不信什么不可能。琉佳不也從尸林里走出來了么?”

  我啞口無言,又自省一番。是了,普拉提母女能把尸林當做自家的花園,而魔女更是暢行無阻。沒理由一人做得,別人便做不得??少F的是這份挑戰(zhàn)一切命定的勇氣,我曾在妮娜的村莊里見過,沒想到第二次見,竟是在不甚討喜的布魯塔克。

  “這可怎么辦?時間是不是不多了?如果被布魯塔克偷襲成功,雷德菲爾德豈不是要完?”我驚呼。

  “別急別急,他們至少也要等到春天?!?p>  “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我再一次俯瞰山腳,勤勞的螞蟻們從巢穴中源源不斷地涌出,成行成列,秩序井然。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它們的陣地。越是凝視,越是叫人寒毛直立。細小的身軀不過標點般大,卻能馱動百倍于自身的巨物。它們伺機而動,無孔不入,一個號令,就能前仆后繼,無異于天兵也。光憑萊安,真的能戰(zhàn)勝這樣強大的對手嗎?

  “我說,琉佳為什么要為雷德菲爾德操心呢?”茉莉好奇地問我,“如果你的朋友是在布魯塔克,你還會冒死去幫助雷德菲爾德嗎?”

  “我會。”

  我回以凝眸,不假思索。

  “小葉和萊安只是加深了我的信念,事實上,一個擁有健全的理智與情感的人不會容許自己漠視一場必將降臨的災難。我又是魔女,本身擁有著超凡的力量,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那就更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p>  我繼續(xù)說:“茉莉,我并非不明白,生命乃是億萬分之一的奇跡,活著即意味著至死不休的斗爭——與天地,與眾生,與自我。乾坤無極,安身之地卻有,天之道,唯適者生存。但是,要說僅此而已是絕對不夠的。茉莉,我相信你也一定有過吧……不,不僅是你與我,從古至今,每一個仰望星空的人都在心底留下過這樣一個未竟之夢:要使人間春常在,不教艱辛入凡塵。由此誕生出的各種千奇百怪的設想,受限于環(huán)境及自身的局限,呈現出熱情、天真、質樸、純粹、偏執(zhí)的一面,然而毫無疑問,都是其善愿與智慧的結晶。正是這些不完美的半成品讓我有理由相信,當不需要面對恐懼的脅迫和苦難的戕害時,人類大抵是善良的?!?p>  “但是那很難,很難,難到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去做?!?p>  “沒錯,這是一條注定坎坷的長路。它的盡頭是未知,方向是不定,甚至連腳下的路面都時刻隱藏在迷霧當中。然而我們依然在走著不是嗎?不斷踏錯入泥淖,反復在原地徘徊,撞擊著沒有出路的絕壁直到頭破血流,依然在走,好像從未吸取教訓一樣頑固卻執(zhí)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行路之人如果不指望自己的雙腿還能夠指望什么?一直繼續(xù)走著,也許有朝一日,道路自然會顯現,但又或許什么也不會發(fā)現。因為世上本沒有那樣一條路,所有能稱之為路的,都是由于我們走過。”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琉佳,這就是你的愿望嗎?”

  “也是所有魔女們的夙愿?!?p>  “難道說……琉佳,你已經知道答案了嗎?”茉莉的眼睛突然明亮起來。

  “不,我并不知道。魔女再怎么強大,也解決不了這個千年的難題。但是,誰說一定得由我去給出答案呢?”我沖她微微一笑,令她眼中將熄的星光又再度明亮起來。“我并非孤身一人,從前沒有,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會。我有我的同胞,像小葉,像妮娜,像你,像千千萬萬個未曾謀面卻心有靈犀的同道中人,我們永遠是朋友。人傳百代,山河不老,只要大地上還存在著人類的影子,就一定會有人去走那條注定坎坷的長路。一個人走出一條路,一千個人便是一千條道路,一千種可能,一千種希望。未知答案是否就在其中?而我非圣賢,又有何德何能,敢去決定他們的選擇,左右他們的意志?我不會給出答案,若天要向我強求一份答案,那我能給予的就是選擇。茉莉啊,我要感謝你,沒有與你的這番談話,我恐怕至今也不明白我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p>  “你要去阻止雷德菲爾德和布魯塔克的戰(zhàn)爭嗎?”

  “這是第一件事,當然眼下沒什么事比它更為迫切。首先,我們得想辦法離開寒璃宮?!?p>  “琉佳不是魔女么?這點小事也難得住你?”

  “茉莉,你忘了,我不會魔法呀。”我紅了臉。想起杰羅姆曾帶我輕松地飛在尸林上空,心里愈發(fā)害臊了。

  “亂講!你才和我說過你是怎么遇見的普拉提。”

  “那不行!”我正色道,“傷人的魔法我寧可不會,就一輩子做個不會魔法的魔女。”

  “哎呀,琉佳大傻瓜,你可大錯特錯啦?!避岳蛑比f分,一跺腳把自己跺到天上去了。“聽好了,雖然常有人把魔法當做一項技能,但歸根結底,魔法更是人內心世界的反映。我相信,我認識的那個琉佳是絕對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的。就算是魔女,琉佳也是世界上最最溫柔的魔女,琉佳的魔法也一定是世界上最最溫柔的魔法。”

  茉莉喋喋不休,靈動著紅潤的嘴唇。急切的性情令她不自禁手舞足蹈,像一只喜鵲在我的肩頭啾啾地跳躍,稚嫩的嗓音唱出與其不相稱的激昂。她數落著我無數的好,令我本以為克服了的羞赧又重回我的頰上。我雖然明白我不是孤身一人,卻沒想到是被如此熱烈地愛著。我難道不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了么?我是不是對別人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價值?我已經有力量去讓我愛的人們感受到幸福了嗎?

  我的心被溫暖的急流從四面八方來回沖撞,幸福令人盲目,縱使丑態(tài)百出也心甘情愿被它愚弄。這下我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了,光是憨笑,什么也想不了,只聽得腦海中每一朵浪花飛起都在呼喊著歡喜呀。這般無以言語的甜蜜與我并非初見,恰如那時風起的天臺,滿眼飛騰的純白色鳥羽。純粹、潔凈、素雅。可比圣光,皎潔無暇,萬物之繽紛皆遜其色彩。面似波瀾不驚,暗里動人心弦。長久回味無盡,臨到終末再起漣漪,綿綿似水,永無絕期。

  “琉佳!看你手里!這是什么呀?”茉莉在驚呼。

  我看了一眼,頓時笑出了傻氣。白色的絲絹從指間懸垂而落,因其輕盈,又被清風掀起長袂。純色渾然一體,質地均勻,薄且堅韌,透明不破。既能無限延展,又可極盡壓縮。明明搓在手心卻觸不到任何感覺,手臂一伸,又像被意識操控著一樣鋪展成山川河流之形。姿態(tài)甚繁,不拘一格,隨心所欲。剎那之間,我什么都明白了,若有一物能夠代表我的心靈,還有比之更為貼切的答案嗎?這是真真正正屬于我的魔法,有且僅屬于我的魔法。

  “它好薄,好輕,好像要飛起來。嘻嘻,連我也能碰到,真是好玩。”茉莉愛不釋手地揉捏著絹面,披在頭上扮成仙女似的戲著。“這是琉佳的魔法嗎?快告訴我,到底是什么東西呀?”

  我嗔笑道:“不告訴你,這可是我最寶貴的秘密呢?!边@是我的愛。

  “哼,不告訴就不告訴吧,但總得起個名字教我如何稱呼它是吧?”

  我點點頭,將白絹作披風揮出一道彩虹。

  “我叫它‘天之衣’。茉莉,我知道如何離開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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