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柳儒弋要花費多少個日日夜夜?大抵不好估算。
余非之說,要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著,直至后者奮力踏上前者的影子。要品嘗身軀的每一寸尸僵,再將精神拋卻到無人之地。
而后,他們在不再同步的時間線里并排走著,線與線交織著銜接成閉合的莫比烏斯環(huán),原來這是一場如蛇銜尾的追逐途。
原是要二人困死此地的,奈何總有傻子莽然地沖撞來,直叫人好一陣愣怔,半天不能言語。
白熾燈跳閘,視野漆黑著。
余非之走一步便回頭望,追逐影子跑了好久。她的思緒開始時沉?xí)r浮,宛如被牽扯進(jìn)亂麻噩夢,大腦宕機(jī),思維停滯。
她看見她對柳儒弋的每一筆線條勾勒成型,原來你存在的初衷是我。
她想,她賭贏了,不可控制地臆想出柳儒弋的那一刻就贏得徹底極了。
現(xiàn)在,她突然想要在這條狹窄的稱之為人生的路途上奔跑,她要掙脫這所謂的思想怪圈。
在一片潦草雜亂的粗糙草稿線條中,她看見自己的心臟驀然少跳了一拍,在一眾整齊的心率線條里那么明顯,竟是恰巧補(bǔ)上了初見時多跳的一拍。
“你吃糖嘛?”
這句話在唐知疏的口中早已成為了對余非之的專屬問候,他想,余非之再不醒的話,這些糖果就都要過期了。
明明做好了無功而返的準(zhǔn)備,為什么還是會難受。
每天攢著糖數(shù)日子,不知不覺也有了滿滿一罐子,只是沒有他想贈予的人,只是沒有故人。
余非之像是一顆流星劃過少年的生命,然而全然不知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奪目,徒留少年將殘存的隕石一點一滴收集起來。孤身一人,困縛荒野。
如果年少的愛意是海上颶風(fēng),那么余非之沉睡在暴風(fēng)眼處。
唐知疏陷入了余非之成為植物人第一天的循環(huán)里面,日日按部就班重復(fù)不息,直叫時間也失去了概念。
余非之一定是拼盡全力在活著了,不然怎么會毫不猶豫地飛越出欄桿呢?那個時候的她沒什么外溢的情緒,風(fēng)吹鼓起外套,那瞬間的聲音落在他的耳畔卻是獵獵作響,經(jīng)久不息。
所有的視線都被占據(jù)了,三樓的自由落體時間太短了,下課鈴剛打響,人潮擁擠,肉身落在地面的悶響卻清晰極了,再也沒有那么深刻的了,他的世界都被一瞬間消音了,耳鳴聲如潮水席卷而來。
還沒有腦死亡,只是成為了植物人,她得知后會后悔跳的樓層過低嗎?
當(dāng)唐知疏看見空無一人的病床時在想什么呢?
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余非之終于醒了,她這個人那么好。甚至于從不會去考慮腦死亡之類的可能性,余非之最好了,余非之不會死。
“唐知疏,這一次,你還要不要追上我?”
怎么能不追呢?很早就想追了。余非之哪怕在他的生命中只停留一瞬,他的心臟也要從胸腔中一躍而出。
于他而言,追逐這件小事,千千萬萬次都不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