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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里的碎光

陷夢(全)

玻璃里的碎光 魔仙堡盛世白蓮花 4774 2024-04-28 20:00:45

  “如果你想消亡,神明自會助你解放?!?p>  “你死的第一次便注定你極端漫長的生命?!?p>  “黑夜無懼光明,你卻追求黑暗?!?p>  ……

  近期安杏子經(jīng)歷了好多事情。

  比如,斯娜——她唯一的好朋友因?yàn)楹币姴∷懒?;她養(yǎng)了八年的狗也丟了,這一切不能再糟糕。

  斯娜死的那天,安杏子在工作。

  她在一家媒體公司拍攝,而過程并不順利。因?yàn)樗龥]有提前知道十八線的小明星柯林娜會那么麻煩。

  一會兒要補(bǔ)拍,一會兒要重拍,一會兒要站著,一會兒要坐著,要求復(fù)雜且多。

  按理說,她作為攝影師,應(yīng)該是指導(dǎo),可見她沒有把握任何優(yōu)勢。

  但誰會知道,未來的一年里,柯林娜會爆火,她們又會再次相逢。

  如果不是上天注定,安杏子早將她忘在了藍(lán)色背景板后的鐵架子里。

  但這是未來才該提及的。

  拍攝接近尾聲,安杏子終于休息了。原本疲憊的她,卻不巧的接到了奈雷醫(yī)生的電話。

  她哽住,像吃了百個金槍魚。

  她的目的地,是醫(yī)院。而目標(biāo)對象,是摯友斯娜。

  遷著白衣的腳步,太平間三個字赫然在目。

  它冰冷無情,半無生機(jī)。

  斯娜就躺在里面,她生前是多么優(yōu)秀的舞蹈家,光彩奪目。

  回旋上空的塵埃里,包裹著斯娜的哭聲。

  斯娜好像說著話,她哭著說自己又要回到在光滑無比的地板上跳舞的時候了。

  她總是會摔得頭破血流,她惶恐伶仃。

  她問安杏子為什么還要重來?

  安杏子強(qiáng)忍淚水說,別怕,我會帶你離開這里,她同情斯娜。

  斯娜完全不能平復(fù)心情,她一直流淚。

  而后溢出恨。她恨病魔沒有心,一天天吞噬她,讓她像被玩弄過的木偶。

  她的臉上沒有笑容,走得很不安祥。或許是不愿屈服,又或許是到死的前一刻,都沒有見到自己的摯友安杏子。

  安杏子維持的端莊突然破碎,她心中的山無聲崩塌,她只跑到無人的走廊,大哭,撕心裂肺。

  白衣禮貌等待。

  不知道多久以后,安杏子才又回到了斯娜身旁。

  我?guī)慊厝ィ丶?,她說。

  世界欠她一個未來,而我欠她一場最盛大的離別之禮。她要昭告人世,世界上一位偉大的舞蹈家現(xiàn)已作珠沉玉碎。

  只有她能做這件事,斯娜的父母早已離世。

  葬禮上來了什么人,安杏子早就記不清楚了。

  她的心里亂糟糟,無數(shù)碎片在腦海被分解成顏料,像漿糊。

  這種情緒一度讓她焦慮。

  完事的兩天后,安杏子才認(rèn)為,沒有斯娜的陪伴,自己像個跛腳巨人,吃不消,也喝不痛快。

  她停止了工作,因?yàn)樗雷约含F(xiàn)在沒辦法將工作做得很好。

  但還好,她有小喬——她的狗。

  小喬總會給她一點(diǎn)慰藉,當(dāng)她在沙發(fā)上發(fā)神,小喬會幫她關(guān)掉電視,汪汪地叫讓她別浪費(fèi)電。

  可小喬年紀(jì)大了,反應(yīng)總是慢的。

  安杏子不帶它出去走,它總要自己出去遛達(dá)。

  而一天,它一去,便沒有再回來。

  安杏子找了很多理由說服自己,她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的疏忽。

  過了很多天,安杏子都在堅持,她不相信小喬會遠(yuǎn)走高飛。

  可事實(shí)上,上天偏如此安排。

  她的奉主告訴她,一切是注定的。

  像鐵軌遇到磁場,磁場必然被火車選擇,由此才能造成恐慌。

  這次,當(dāng)她不知如何傾訴,翻找電話發(fā)現(xiàn)無人可打時,她決心,與遠(yuǎn)在尼古的聞自多莉打電話。

  可能只是為了得到心靈的安慰。

  聞自多莉是個極富魅力的女人,作為安杏子的生母,她從未養(yǎng)育過她,安杏子在福利院長大。

  盡管政府對單親媽媽的養(yǎng)育成本做了極大程度的報銷,聞自多莉仍認(rèn)為福利院會更讓孩子舒適。

  而她本人可以選擇繼續(xù)和一個不是自己孩子親生父親的男人生活。

  是的,聞自多莉不是傳統(tǒng)的女性,她追求風(fēng)花雪月的性子不會改。

  要知道,懂得釋放天性的女人一向被男人視為珍寶。

  那是時間不長的談話,聞自多莉就像酒精過敏,說話并不清晰。

  大概也是她所處的“交易”場所太亂。

  聞自多莉沒有不耐煩,但安杏子聽不下去。

  對于這兩件事情,聞自多莉感到匪夷所思,一切發(fā)生得很湊巧。

  最后她安慰了安杏子,叫她不要多想,早些休息。

  當(dāng)然,凌晨兩點(diǎn),她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安杏子無法入睡,她覺得自己蠢得無可救藥,很困苦,怎么也睡不著。

  為什么一切都這么突然和離奇,難道她已被奉主殘忍拋棄?再也沒有希望了嗎?

  痛苦之際,她的腦海里一瞬間浮現(xiàn)出來堪維雪女士的臉。

  她發(fā)起了求助。

  對于她來說,她根本無法自渡。

  ……

  安杏子勇敢地?fù)芰穗娫?,二人寒暄一二,才說到正題。安杏子慶幸地知道堪維雪女士即將回來。

  她想,這是多好的緣分。

  堪維雪女士是華五區(qū)最好醫(yī)院的醫(yī)生,專門治療心理疾病,她的手下幾乎沒有失敗的病例。

  安杏子很不想打擾,更不想治病,但她仿佛需要,才千方百計說服了自己。

  兩個下雨天后,堪維雪女士告訴安杏子,自己到達(dá)了醫(yī)院,詢問是否要見面。

  其后,安杏子與堪維雪女士相處。

  坐在那里,安杏子不由關(guān)注堪維雪女士爛漫的生活。

  堪維雪女士生活得很簡單,她留著黑色直發(fā),一身黑西裝,顯得干練,舉止優(yōu)雅得體。

  堪維雪女士的辦公室里很空蕩,除了一張桌子,一盆綠植和一口懸掛的鐘表。

  安杏子折服于堪維雪女士的女性魅力。好像與堪維雪女士談話,她的心情會格外放松。

  但其實(shí),堪維雪女士是動了手腳的。

  醫(yī)生的眼睛里裝的是放大鏡,何況心理醫(yī)生,數(shù)以百計的病人在他們面前表演都會被窺視得無一幸免。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杏子可以不依靠安眠藥入睡。

  她依然聽從堪維雪女士的話,遵循醫(yī)囑。

  那天,她問堪維雪女士,自己是否病得嚴(yán)重。

  堪維雪女士回答,我們都明白弗加為什么會成為圣女的親信,我們都明白,上天是在歷練我們。

  此后,堪維雪女士沒有說更多。安杏子知道弗加的故事,她常常琢磨。

  弗加是圣尤歌提女神的親信,可早年的弗加還是個賴皮小子。

  他嘗試過死亡,比如從雷吏高塔跳下去,可就在一刻,他向死的決心動搖了。

  因?yàn)樗哪X海里浮出了母親的樣子。

  圣尤歌提女神又是那么善良和圣明。她深受感染,救了弗加。

  可謂善良的人見悲者落淚,見樂者同喜。

  弗加成為圣尤歌提女神的首座,誓死護(hù)衛(wèi)圣女。

  弗加一向是積極樂觀,愛父遵母,忠貞不渝的代表,他要做的,就是救下人的心靈和大腦。

  如今,他仿佛要鉆進(jìn)安杏子的頭腦里,以橫沖直撞的方式。

  而這一切,要感謝堪維雪女士。

  如果成功,堪維雪女士可又偉大了七分。

  這個過程很長,堪維雪女士花了近半年時間,將安杏子禁錮在人間。

  又花了半年,幫助安杏子回歸從前的生話,雖然仍顯得勉強(qiáng),至少她身體上舒適更甚。

  但長久的陪伴背后總暗射離別。人會向往夕陽,也要期待余暉。

  堪維雪女士又要出差了,這次時間長達(dá)兩年,她受邀參加雷丁學(xué)術(shù)探討的培訓(xùn)。

  堪維雪女士很期待,她從始至終都期待成功。

  安杏子亦相信在不久后的未來,堪維雪女士會在雷丁論壇上發(fā)表驚人的學(xué)說。

  堪維雪女士是如此專業(yè),論壇又是如此缺惜這樣的女性,她將成為女性之星,在論壇之頂作引領(lǐng)。

  安杏子恭喜她,也祝愿她。

  堪維雪女士走的前一天,帶安杏子見了個朋友,而這個人就是柯林娜。

  此時的柯林娜,家喻戶曉,街道上全是她的海報,唱片里循環(huán)她的歌曲。

  她火爆了,可鮮為人知的是,她也是堪維雪女士的患者。

  安杏子詫異,不思其解。

  這個一年前“嚴(yán)謹(jǐn)”得要命的女人,現(xiàn)在火遍大街小巷的女人,會經(jīng)歷什么?

  或許是過得不如意呢?堪維雪女士不會說。

  她只希望二者認(rèn)識,有個照應(yīng),如何發(fā)展且隨緣定。這個做法,定然超越了她的專業(yè),她還是無法視而不見。

  “我跟你們不能是朋友,當(dāng)你們或許可以是。”

  第二天,安杏子和柯林娜不約而同,送堪維雪女士上了飛機(jī)。星星走了,只留觀望的人。

  她們期待與堪維雪女士的下一次見面。下次見面,是什么時候呢?誰也說不準(zhǔn)。

  ……

  離開機(jī)場,柯林娜主動邀請安杏子用餐。

  說實(shí)話,現(xiàn)在的安杏子不是很擅長處理人際,何況面前是一個近乎萍水相逢的女人,但最終她同意了。

  她想,堪維雪女士也是這么希望的。

  安杏子從沒主動提起拍攝的事情。而事實(shí)上,拍攝的事早被柯林娜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很直接,將自己的故事說給了安杏子。

  比如她是因?yàn)閼言卸〉?;比如在更早的時間里,她經(jīng)歷了不休的暴力,來自家庭,來自校園,也來自婚姻。

  盡管她不柔弱,施暴者也不會放過。

  施暴者不會考慮任何事情,他們只會將疲勞、憤怒、不解、痛苦強(qiáng)加于他人,比他們更好對付的人——女人。

  柯林娜繼續(xù)說著,她夢想自己成為光彩奪目的明星。

  那樣她可以擁有錢,可以接受高素質(zhì)的人,可以讓自己更幸福。

  她說幸福是要自己爭取的。

  盡管自己的一切經(jīng)歷都不夠光彩,她也還是遇到了自己現(xiàn)任丈夫,一個對雷丁有巨大影響力的人。

  現(xiàn)在仍有人將證據(jù)拖出,試圖證明柯林娜是糟糕的受害者。

  但毫無意義可言,現(xiàn)在的柯林娜無堅不摧。

  安杏子點(diǎn)頭,贊賞她的話語。

  值得感概,安杏子和柯林娜緣分頗深,甚至志同道合。

  安杏子想不到,自己在幾十年后,生命最后一刻,還能再見到柯林娜。

  可值得柯林娜可惜的是,安杏子始終沒有結(jié)婚,沒有遇到一個愛自己的男人。

  她談過兩次戀愛,但過程并不順利。

  比如味果支先生,人如其名。

  每次見面都會贈送安杏子橘子香味的櫻桃果汁,柯林娜用加了色素的香水來形容這杯果汁。

  再比如皮德文塞先生,雖為文學(xué)大家,卻終日在“交易”場所體驗(yàn)各色女人,好在未能對安杏子下手。

  安杏子無奈放棄這種該死的想法,準(zhǔn)備孤獨(dú)終老。

  可柯林娜始終不放棄,給安杏子介紹了許多青年才俊,只是結(jié)果不盡人意。

  一次柯林娜邀請安杏子參加自己與先生的周年慶,安杏子答應(yīng)了。

  顯然這是她絕不應(yīng)該拒絕的。

  過程中她認(rèn)識了攝影師直喬,那是一個嚴(yán)謹(jǐn)又專業(yè)的男士,他們聊得歡樂。

  柯林娜以為他們會在一起,但不久她的荒謬想法就被揭露和否定了。

  直喬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鳥見鳥,自會欣賞,可森林之大,從來沒有什么是精選。如果有,或許會是蓄謀已久。

  安杏子就這樣度過了三十年,一個人生活的三十年,獨(dú)立、堅強(qiáng)、自信、勇敢。

  她不再年輕,周圍的人亦是。而柯林娜和她的先生早已開始了旅游計劃。

  安杏子最多發(fā)點(diǎn)信息慰問,祝愿他們一切都好。

  而自己,在西斯里陳舊的房子里從未搬離,她準(zhǔn)備安詳晚年。

  畢竟政府為她開了便車,她不得不承認(rèn),這是一個好兆頭,西斯里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唯獨(dú)她,像木頭,日日呆滯。人是越活越清醒的,她卻糊涂了。

  終于,某天清晨,安杏子被送到了醫(yī)院,那是西斯里最好的醫(yī)院。

  而她忘記,自己在陽臺上摔倒,不止一次。

  醫(yī)生確定她有阿爾茲海默癥征兆,那是多么可怕的聲音刺穿安杏子的耳朵。

  那時她還躺在病床上,她想說她醒了。

  醒了又怎么樣?以后還會繼續(xù)忘,忘記一切。

  斯娜、小喬、堪維雪女士、柯林娜,甚至是滑稽的味果支先生、花邊的彼得文賽先生、直喬,還有她的生活,她的房屋,她的前半生。

  路邊的一花一草,雨恨云愁。

  她在掙脫,沒人知道。

  在夢里,她清晰知道自己的問題。

  她無數(shù)次將墻上的大鐘想成月亮,將地板想成城墻,將欄桿想成秋千。

  她踩在玻璃渣上,就像踩在水池里。

  因此她要逃了,她成功了。

  她跑啊跑啊,盡管面前突然出現(xiàn)一條隧道。

  無盡的黑暗也不能讓她屈服,哪怕突來的又是一條路,也無人阻擋她的腳步。

  她又突然被攔住,磨出血的腳底像踩了玻璃渣,痛得分外醒目。

  可她不能停,要跑。

  這次她使出渾身解數(shù),這次她終于看清了,那居然是一輛車。

  是重重的身體,是驚天的聲響。

  她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她眼瞧著自己的血鋪天蓋地,她的眼睛一片黑暗,她已然要長眠。

  她還是要長眠了。

  她只聽見,滴滴滴的聲音,卻再也分不清是自己的心,還是血落的聲音。

  是車,是夢境,或是現(xiàn)實(shí)。

  我要睡覺了。

  我終于可以休息了。

  我好累。

  閉上眼的那一刻,安杏子聽到了她日思夜想的聲音,腦海浮現(xiàn)出斯娜跳舞的模樣。

  你別睡,你答應(yīng)要一輩子看我跳舞的。

  你不能食言,看我跳得是不是很好看?

  安杏子哭著拼命點(diǎn)頭。

  好看。

  ……

  貿(mào)然的滴滴聲一下傳入柯林娜的耳朵,她有些激動,帶著慌亂,緊急呼叫醫(yī)生。

  起死回生,一線生機(jī)。

  患者躺在病床上,緩緩張開眼睛。

  患者叫安杏子,女,一名自由攝影師,二十八歲。

  那是奇跡的一天,安杏子醒了過來,她的睫毛被淚水打濕,汗水懸在額頭,一滴一滴。

  一旁彎身的聞自多莉強(qiáng)忍淚水,詢問她。

  母親和圣女在此刻達(dá)成了共鳴。

  安杏子有些呆滯,神色脆弱蒼茫。她緩慢轉(zhuǎn)過頭,腰部產(chǎn)生劇痛。

  罪魁禍?zhǔn)住帧?p>  她死死盯著自己被繃帶纏繞的手腕,那些被隱藏的道道深勾,險些要了她的命。

  桌上的藥依舊散發(fā)出難聞的味道。

  她該死過多少次了。

  她問柯林娜,柯林娜不語;她問聞自多莉,同樣沒有回應(yīng)。

  該怎么說明,生活無法繼續(xù)。

  生活又始終在前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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