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看電視
老馬清了清嗓子,說真的,他早已不習慣這樣正式地講話了:“指導員再次對紅三連五班的內(nèi)務表示了看法,我尋思著咱們也該正正風氣,不說查內(nèi)務也圖個自己舒服,怎么說也穿的軍裝……”
李夢的眼皮都沒抬一下,一個小王直接把薛林的“地主”壓死:“他要是一天一查,我一天疊三次被子,可他一月也不來一趟啊!”
老馬真有點生氣了:“內(nèi)務是給人查的嗎?”
薛林小聲補充:“是給自個舒服的,怎么舒服怎么來,所以我們做得還不賴。”
他一個大王壓了回去,手里剩兩4,出完就贏了,不料老魏居然甩出了一個四個3的“炸彈”。
老馬看著三個人無動于衷地坐著,還在那里打牌,徹底發(fā)火:“全體起立!牌全部扔了!全班列隊!這還反了你們啦?哪里還像個當兵的樣子?今天不許打牌,按作息時間,現(xiàn)在看電視!”
惱火的老馬也是很有威懾力的,三個老兵嘀嘀咕咕地拿了馬扎列隊。
老魏小聲說道:“發(fā)火了發(fā)火了!”
“我記得上次發(fā)火還是兩個星期前?!边@句話是薛林說的。
李夢總結(jié)道:“我就說指導員得常來,要不班長哪里來的這大的精神頭?!?p> 許三多嚇得排到了隊尾,他感覺老馬發(fā)火的時候也挺嚇人,跟伍六一的嗓門一樣大。
而此時,草原五班只差了一個躺在床上的李兵。
許三多喊了一聲報告之后,走出列隊來到李兵的床鋪之前,關(guān)心地問道:“李兵,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李兵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根本沒有睡著,他知道許三多能通過修路發(fā)光,李夢也因為發(fā)表了小說被調(diào)走,可他呢,他該怎么辦?
真的當上兩年義務兵回家嗎?
他想不出能離開這里的辦法,他怪自己太笨,怪自己的運氣差,怪狗系統(tǒng)。
許三多伸手在他的額頭上試了一下,小聲說道:“李兵,你是不是感冒了,我有感冒藥?!?p> 說完,許三多找出感冒藥放在了李兵的床頭,然后回去跟老馬說道:“報告班長,李兵生病了,不能看電視,請批準!”
老馬帶出來的兵能湊一個排,李兵的心病他一眼就能看穿,點頭道:“準了?!?p> 他使勁調(diào)整著電視的調(diào)臺按鈕,喊道:“放馬扎!坐!”
于是三個老兵、一個新兵把馬扎放下,然后坐好。
看電視被老馬搞得很喜劇,四個人整齊劃一地坐在電視機的對面,瞪著老馬與滿屏幕的雪花做搏斗。
老馬用上了舉世聞名的修理方法——啪啪啪的一套“降龍十八掌”,電視終于被拍出了聲音,但還是沒有畫面。
李夢聽著聽著就樂了:“中洋人民廣播電臺怎么上電視了?這是串臺了嗎?”
老馬打斷他:“別說話,認真聽!”
電視的調(diào)臺按鈕都被老馬旋轉(zhuǎn)了N次,還是沒有找到新聞頻道,電視里影影綽綽的大概是個軍事節(jié)目,說著某邊防哨所的一個士兵在回家路上拯救落水兒童的英雄故事。
老魏很認真地說道:“我羨慕他,他運氣真好,立了一個大功!這跟中一等獎的運氣差不多?!?p> 老馬趁機說道:“大家看的時候可以談談自己的想法?!?p> 薛林立即挺起了胸口:“我也羨慕他,因為他離著城市有上千公里,卻在電視中有個偉岸的身影和美好的回憶。咱們離著團部就四個小時的車程。敢說苦?想想紅軍兩萬五,敢說累?洗洗回屋上床睡?!?p> 李夢也接上了話茬:“班長,我很想舍身搶救那個落水兒童,但兩個必要條件是得有水和兒童。昨天我也聽著了呼救聲,你猜怎么著,偷糧的耗子落咱水缸里啦!”
“哈哈哈……”三個老兵就笑。
老馬再也撐不下去了:“你們借著這個機會想發(fā)牢騷是不是?我偏不,偏不給你們這樣的機會,憋也憋死你們!解散!”
大家一聲歡叫,牌局又開始了。
老馬繼續(xù)觀望,他很清楚自己又失敗了,但他脾氣好,不生氣,而且這樣的失敗已經(jīng)無數(shù)次,他已經(jīng)習慣了。
他問三個老兵:“有人陪我玩橋牌嗎?”
薛林半點兒也不給面子:“那是你們班長、排長等有身份的人玩的,小的們就愛拉桿子斗地主。”
李夢看也沒看老馬,嘴里說道:“班長,如果你心情好,就給新兵訓訓話,許三多,你要聽班長的話,他可是好人哪!”
許三多嗯了一聲,就立即跟在老馬的后面。
老馬抓耳撓腮,剛掏出幾副撲克,擺出一個橋牌的格局。
許三多站在一旁問道:“班長,你要跟我說啥?”
老馬有些難堪地看看手上的那副牌:“有啥好說的?你想讓我跟你說啥?”
許三多也不知道要讓老馬說些啥,只是悶著不吭聲,等待著。
老馬念天地之悠悠地嘆口氣:“你小子算是趕上啦,要說在全國,像咱們這樣的班還真沒幾個……”
他頓了頓,又頓出了很久以前軍人的驕傲:“確定地說,紅三連五班可以說是獨此一份,獨一無二!”
許三多點頭表示同意,滿意地說道:“我感覺草原五班是真的好,不僅環(huán)境好,你們?nèi)艘埠?,又各個會說話。”
三個斗地主的老兵聽見了,同時看了許三多一眼。
老馬心中微微嘆息,不知道這個新兵是不是腦子不太正常,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像躺在床上的那位一樣,悶悶不樂才對,咋高興成這樣?
他看見許三多在查字典學習,想了想又湊上去問:“許三多,你會玩橋牌嗎?”
許三多搖頭:“我不會玩牌,什么牌都不會?!?p> “那你會玩啥?象棋會嗎?”
許三多再次搖頭:“不會,我啥都不會。我只會做有意義的事,我覺得玩牌沒有意義?!?p> 老馬追問:“那什么是有意義的事?”
許三多回答:“有意義的事就是好好活。”
老馬再問:“那什么是好好活呢?”
“好好活就是做有意義的事。”
“哦~,好好活就是做有意義的事,做有意義的事就是好好活?!崩像R咀嚼著這句可以無限循環(huán)的話,一陣無語凝噎……
……
睡到半夜,李兵感覺有什么人在拍他的被子。
其實他一直都沒睡,因為餓。
他轉(zhuǎn)過身一看,原來是老馬,打著一個手電筒,朝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
李兵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老馬小聲道:“跟我來?!?p> 李兵跟著老馬來到旁邊的伙房。
老馬輕輕地打開一個平底鍋的蓋子,里面有一張剛剛烙出來的蔥油餅,金黃的顏色,邊上似乎烙過火了,稍微有點糊渣。
老馬問:“餓了吧?”
李兵點頭。
“餓就對了,十八歲的小伙子,正是十二點吃飯、十二點半就餓的年紀。何況你今天晚上又沒吃飯,后半夜不餓才怪。我正好值夜班巡邏,就抽空給你烙了一個蔥油餅,別看材料簡單,這餅可香著呢!”
老馬說完,將蔥油餅從鍋里撈了出來,放在了案板上,用刀切成小塊,拿出一雙筷子:“你自己吃吧,這是蒜泥,這是辣椒醬,抹上很好吃的。我可不能陪你,我得去巡邏了?!?p> 老馬囑咐一聲,就走了。
李兵聞著香噴噴的蔥油餅,沒有忍住,吃了起來。
一口濃濃的香味充斥于舌尖,邊上的糊渣已經(jīng)變脆,咬起來,很酥很香。
不知道是不是餓狠了,反正李兵覺得這張蔥油餅是真的香。
吃完之后,他把今天薛林給他的一杯“銅礦”水喝了下去。
的確是挺難喝的,有一股澀澀的味道。
吃飽喝足后,他走出了伙房。
現(xiàn)在天氣有些冷了,他披著軍大衣來到了營地外的崗亭。
天空的月亮很圓,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明。
稀疏的星星眨著眼睛,在默默地看著他。
他微微嘆了口氣,前途渺茫,不知道今后的路該往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