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撲街作家，李夢
李兵抽了一口，被嗆得咳嗽。
許三多趕緊拍打他的后背。
而李夢對于李兵不會抽煙卻想抽煙并沒有任何的吃驚，他明白，像李兵這樣沮喪的表現(xiàn)才正常，許三多的興奮簡直跟蛇精病一樣。
一個新兵剛剛分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沒有夢想中的坦克與裝甲車，只有一望無際的草原，看到這樣的環(huán)境，都不會是滿臉的興奮，而是失望，是沮喪，甚至是抱頭大哭。
“李夢，抽煙?！?p> 李夢看著許三多手中的玉溪，頓時樂了：“許三多，你自己不抽煙？這煙是專門給我們這些老兵預備的吧，很上道啊。”
許三多道：“這些都是成才教的，他說這樣可以和老兵們搞好關系?！?p> 李夢好奇地問道：“成才是誰？”
許三多自豪地回答：“成才是我最好的朋友?！?p> 李夢又問李兵：“成才是你們新兵連的？”
李兵點頭：“成才、許三多和我，在新兵連是一個班的?！?p> “哦，我知道了。你們是三個鐵哥們是吧？”
李兵沒有繼續(xù)回答，心里給出了一個答案——應該不是吧？
李夢沒有過多的八卦，扯回了正題，繼續(xù)介紹這里的情況，“這么跟你們說吧，我們這里無驚無險，此地民風淳樸，一心向善；風暴冰雹等自然災害百年罕見，地下管道也是工兵專業(yè)維護。
說苦不算苦，比不上長征兩萬五。說累也不累，趕不上抗戰(zhàn)老前輩?？傊畠蓚€字——枯燥！……許三多，你有什么愛好？比如下棋、打牌、唱歌、跳舞……”
李夢先問許三多，因為許三多“話多”。
許三多想了想：“愛好？我沒有?！?p> 李夢再問李兵：“你呢，你有什么愛好？”
李兵毫不思索：“沒有?！?p> 李夢翻了一個白眼，大手一揮：“我勸你們，每個人趕緊找一個愛好，要不人生苦短，長夜漫漫，待在這片草原，五分鐘就要讓你們閑得兩眼冒星星。
這么跟你們說吧，班上的那幾個老兵瞧見沒？
薛林，熱愛迷路的羔羊，見到走失的羔羊如同見到大姑娘，非要充當護花使者，親自送到主人的手中才肯罷休，他絕不圖表揚，就圖能跟五班外的人說個話。
老魏，一天給人起十個外號，不再重樣的。
老馬，咱班長，現(xiàn)在不迷下棋了，正研究橋牌……”
許三多怔了許久：“那你……那您的愛好是什么呢？”
“見外啦，不用稱呼‘您’，我叫李夢?！?p> 說起他自己的愛好，李夢忽然變得很莊嚴起來：“我的愛好，說實話，不來這草原我都沒法實現(xiàn)它，來了這里我就一定能實現(xiàn)了它。我的愛好是寫一部小說，平心靜氣、踏踏實實寫出一部受人追捧的小說。”
聽著李夢的夢想，看著暮色下的草原，他有些茫然，而大草原的風光讓他更加的茫然。
“小說的內容是關于我的人生，現(xiàn)在我已經二十一歲了，我會寫兩百萬字。如果按照一天兩萬字的速度……好像有點多哈……一天兩百字吧，我需要一萬天完成……四舍五入大概寫30年吧。如果在繁華鬧市，寫到51歲我一定完不成，可命運總是這么的神奇，當它給你關上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那一年，我新兵連考核倒數(shù)第三，來到了草原五班。我覺得上帝給我關上了一扇門。剛開始的時候，長夜漫漫，我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于是我胡思亂想，想到了要寫一部小說解悶。”
李夢看了看許三多認真的表情和李兵百無聊賴的表情，繼續(xù)說道：“你們應該聽說過這么一句話，草原五班是孬兵的天堂。按照你們現(xiàn)在的成績，你們來到這里，應該是到了天堂，你們會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快樂與自由。因為，時間任由你們自己支配，愛干什么干什么，抽煙、打牌、躺床、寫小說……沒有人會去管你們的。”
說到這里，李夢滿意地笑了：“指導員有沒有跟你們說過，看守地下管道，這是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許三多點頭，李兵則毫無反應。
李夢拿過許三多手中的煙盒，“許三多，反正你也不抽，要不我先替你拿著？”
說著，李夢點上一支，把剩余的裝進了他的口袋，再繼續(xù)說道：“在這里，你們會逐漸懂得一個道理——光榮在于平淡，艱巨因為漫長。無論如何，我們可以把有限的生命用在無限的事業(yè)上，這一切，指導員他根本不會明白的?！?p> 李夢對著荒原做出如上感慨……
何紅濤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幾乎把一碗面條扣在自己的臉上。
老馬面無表情，遞過一塊擦桌子的抹布。
何紅濤不知道，用來擦了擦嘴：“老馬，你要好好干，這是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p> 老馬像一個看透了畫得大餅并不香的人，他早已經不再像以前那么好哄，一句心里話說了出來：“光榮個蛋，艱巨個屁?！?p> 何紅濤氣得把碗重重一放：“五班長！我說你怎么也說臟話？……立正！看著我！別把眼睛轉來轉去的！”
老馬立刻便戳成了一根人樁，只是眼神閃爍，回避著何紅濤憤怒的表情。
何紅濤恨鐵不成剛：“老馬，你看你以前多好，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就像那屋里的幾個老兵油子?！?p> 對一個曾經是三連模范班長的人，這話說的很重，何紅濤以為老馬會被刺痛，老馬卻只是念天地之悠悠地嘆了口氣：“我改變不了環(huán)境，但我可以融入環(huán)境?！?p> “一年半，”何紅濤也嘆了口氣，“你從紅三連最好的班長混成現(xiàn)在這樣，只用了一年半，我想知道為什么？”
老馬不說話，眼神直直地看著窗外的草原。
沒有風吹草低現(xiàn)牛羊的有優(yōu)美畫面，草原上沒有牛，也沒有羊，草也很少，因為地下是一層礦石。
按照礦石的檢測，是一種銅礦石，只是含銅量太少，達不到開發(fā)利用的價值。
何紅濤也看著草原。
兩個人，兩個窗口，此窗的草原和彼窗的草原沒有任何區(qū)別，全都是一望無際的荒涼。
何紅濤發(fā)現(xiàn)了老馬眼神的變化：“你又要說賴這個地方？”
“不知道，興許賴我自己?！?p> 何紅濤拍拍他的肩膀：“好吧?？嗵幬抑溃B里也記得。連里正給你力爭三等功，說白了，能在這個地方待下來就該無條件三等功，退伍找工作管用，我不會讓你呆在這里干耗?！?p> 老馬低下頭：“別別！指導員我沒說要走。”
何紅濤又詫異又生氣：“那你怎么辦？一世英名非要晚節(jié)不保嗎？你沒帶好那幾個兵，倒讓他們把你帶壞了！不趁早光榮退伍，你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老馬噓了口氣：“指導員，你知道嗎？方圓幾十公里就這幾人，想要好好的待下來，那就得明白，多數(shù)人是好，少數(shù)人是壞，少數(shù)必須服從多數(shù)?！?p> 如此喪失原則的話幾乎讓何紅濤又一次發(fā)怒，但他只是瞪著老馬狠狠地指了指。
老馬所說的多數(shù)人，就是指李夢、老魏、薛林三個人。
一比三，他必須妥協(xié)。
……
李夢帶著李兵、許三多圍著四間房子和崗亭繞了一圈。
李夢抽著煙，披著軍大衣蹲了下來，看著夕陽下的草原不再說話。
李兵找了一塊石頭，墊到屁股底下坐下。
許三多立正，對著李夢問道：“李夢，咱們今天的訓練計劃是什么？”
李夢一愣：“什么訓練計劃？”
許三多解釋道：“按照新兵連的計劃，現(xiàn)在是自由活動時間，我一般都會練習單杠?！?p> 李夢眨了眨眼睛：“咱們這里沒有單杠，也沒有雙杠，更沒有操場，只有一個營地和一片草原，聽明白了沒？”
許三多想了許久，說道：“我明白了，這里只能踢正步和跑步對不對？那我現(xiàn)在可以跑步嗎？”
李夢內心逐漸崩潰：“行行行，你愛跑就去跑吧?！?p> “是?！痹S三多敬了一個足夠標準的軍禮，然后向后轉，開始往大草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