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向祭壇奔跑的時候并沒有看到祭壇邊有個人一直在看著他,黑豬沼的大巫祝!
大巫祝初時只是在埋頭沉思,是以方勝看到大巫祝的時候并未特別留意,而實際上,那大巫祝所沉思的,正是方勝的舉動。
當大巫??吹椒絼僭谠卣局镁貌粍樱哪樕阕兊藐幊疗饋?,直到方勝開始向祭壇的方向緩步挪去,大巫祝才面色稍霽,而等方勝小跑起來,并離祭壇越來越近之時,大巫祝臉上已經(jīng)有了笑容,看著快速奔來的方勝不住點起了頭。
于是當方勝終于奔到了祭壇邊,正瞪大了眼想找點活干然后混出去時,只聽“啪”地一聲,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右肩。
“??!”方勝像撞了鬼一樣被嚇得喊了一聲,差點跳了起來,然后方勝就看到了同樣被他嚇得不輕的大巫祝,于是訥訥道:“大……大巫祝?!”
大巫祝很快恢復(fù)過來,心說,沒想到這小子如此膽小。然而正事要緊,接著他便又重重拍了一下方勝的肩膀,贊道:“方勝,干得好!剛才你將圣甲收起來的那一幕我都看到了,你保護圣甲有功,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獎勵你!好了,現(xiàn)在快點把圣甲拿出來,隨我一起交給隆巴斯大巫祝吧!”
方勝當時就愣住了,只希望剛才聽到的那些話全是幻聽,他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那可是他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需要冒著奇險才能成功的辦法啊,竟然還沒實施就要夭折了。
方勝想確認一遍,于是喃喃道:“大……大巫祝,你剛才說什么?”
大巫祝笑道:“我說你干得好,回去之后好好給你獎勵!”看到方勝有點發(fā)懵,大巫祝還以為方勝是高興壞了。
方勝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的計劃已經(jīng)到頭了。此刻他的心已經(jīng)在滴血,但還是裝出一臉興奮的樣子,高興道:“多謝大巫祝!”
然后方勝便雙手打著顫去摸自己的儲物袋,他是因為心中太過氣憤才那樣,而大巫祝還以為他是太興奮。大巫祝忽然想起一事,道:“這圣甲除了未經(jīng)人事的少女和大巫祝外,其他人都是不許碰的,你就將圣甲放我手中吧?!?p> “好……”方勝努力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個字。
接著大巫祝就伸出了雙手,恭敬地準備接住圣甲,方勝心頭淌著血,牙都快咬碎了,然后左手摘下儲物袋,袋口對準了大巫祝的雙手,右手則在袋口一抹,一片熒光閃過,那圣甲護臂便出現(xiàn)在了大巫祝雙手中。
從得到圣甲護臂再到失去,方勝竟然連摸都沒摸一下,不知道上面是冷是熱,不知那東西是輕是重,一時間,方勝憤恨地想,要是再讓他得到那護臂,一定二話不話把它給砸了!
大巫祝扭頭便走,走了沒兩步才發(fā)現(xiàn)方勝沒跟來,便又停下腳步,轉(zhuǎn)回身,道:“方勝,快跟我來,我把你介紹給隆巴斯大巫祝。”
方勝木然“噢”了一聲,過了一會才忽地反應(yīng)過來,抬腿就追了上去。既然圣甲已經(jīng)沒了,后悔有個屁用,還是趕緊撈點好處才是正經(jīng)!
“隆巴斯,這位便是我們黑豬沼的修士巫祝,剛才的圣甲護臂就是被他接住的?!贝笪鬃?吹椒絼倥芰诉^來,對隆巴斯道。
隆巴斯凝神看了過去,方勝有心找隆巴斯討些好處,再加上反正圣甲也沒了,便一臉膽然地回望過去,然后恭敬道:“方勝見過隆巴斯大巫祝?!?p> 隆巴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之后溫聲道:“我聽法提哈大巫祝說你資質(zhì)過人,如今又身兼修士和巫祝兩家之長,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將來我們這些老東西死了,巫印族便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了。你雖非我族人,但既已成為巫祝,我族從上至下,必誠心待你,也愿你能體恤我族子民之苦難,盡心相護。今日逢此突變,實是我未提前防范之故,以至生出這些事來,如今我需全力督建祭壇,待三日祭祀之期一過,我再與你細談?!?p> 方勝沒想到隆巴斯竟然會說出這番話來,且不論其幾句是真幾句是假,總之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很舒服。方勝心頭的怒火又降了不少,便道:“多謝隆巴斯大巫祝。我是貧苦人家出身,還是干過不少活的,也來幫幫忙吧?!?p> “嗯,也好,來搭把手吧。”
方勝順利完成了由陰謀者向立功者的轉(zhuǎn)變,然后便毫無愧色地開始忙活起來。說起來,巫印族人實在不善建筑,不然他們住的地方也不會那么簡陋了,結(jié)果僅僅是小時候看過幾次鄰家砌墻的方勝干起活來竟成了眾人中的好手,這情形直到又有內(nèi)陸商人前來幫忙時才稍稍改變。不過他到底是個巫祝,隆巴斯、法提哈等人都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同樣的才能,由自己人表現(xiàn)出來總是更能得到贊賞。
方勝在人群中埋首干活,這一幕直把山崖上的秋華看得苦笑不已,方勝的表現(xiàn),實在大大出乎了她的預(yù)料。她并不知道隆巴斯跟方勝說了什么,但她知道,以方勝的性子,在明明吃了大虧之后是斷然不會心甘情愿地給讓他吃虧的人幫忙的了,由此判斷出來,隆巴斯定是答應(yīng)了給方勝一些好處。
那圣甲被集齊之后并沒有收起來,而是暫時放在了一塊從原來的祭壇上迸下來的大石上,依然按原來的順序擺放著。四個人面色肅穆地舉著那四面斷旗,靜靜地站在那臨時祭壇的四個角。
方勝干活之時會不時向那邊偷瞄兩眼,一旦不再高高在上,那套圣甲雖然仍然發(fā)著詭秘磅礴的紫光,雖然仍未變其天下奇寶的本質(zhì),但是,卻讓人有了種可以得到的感覺。實際上有這種感覺的不僅僅是方勝,秋華看著那全身甲,同樣覺得,一旦下了祭壇,尤其是當那套圣甲四散分飛的時候,它就不再那么可望而不可即。
方勝有些好笑地想到,那就像是某個武林大派里的后起之秀,當那后起之秀在門派之中時,他就像星辰一樣耀眼,而一旦被逐出師門,雖然他還是他,可已經(jīng)遠沒有那么高不可攀了。正是這種想法,讓方勝的心死灰復(fù)燃,不管多難,他都不會放棄得到那套全身甲。
方勝繼續(xù)在人群中忙碌著,當祭壇的最下層初具規(guī)模,便有巫祝直接用巫術(shù)前來幫忙,祭壇底層很快被風(fēng)干固定,接著又開始砌第二層。
然而這究竟是個技術(shù)活,不是隨便壘壘就能應(yīng)付了事的,每一層都要等高,四個邊要直,總之,當一群人把祭壇重新砌好之時,半個晚上都快過去了。
實際上這點活對方勝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不過他依然裝模作樣地擦了擦額上那并不存在的汗,然后沖正在朝這邊看的隆巴斯和法提哈“憨厚”地笑了笑。
大功告成之后,圣甲很快被移到了新祭壇的頂端,那四面旗也被四個人舉了過來,然后又由隆巴斯大聲說了一番謝罪的禱文,與此同時,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然而方勝雖然跪著,卻并沒有聽到隆巴斯大巫祝念的任何一個字,因為在跪下之前,他無意地向西方看了一眼,銀白月輪已經(jīng)沉到極西之地,在那里,山谷往西不知到底有幾百幾千里的地方,那連綿起伏成狼首、狼背、狼尾的山脈靜靜聳立月下,狼背正好將銀白月輪的下沿托住,月華遍灑于山坡之上,正是名符其實的月狼坡之景,一瞬間,方勝聽到自己的心“轟”地一聲幾乎要炸開了,因為他突然有了個大膽到能將他自己都嚇死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