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趙鎮(zhèn)北說那是飛行法器,可是方勝還是不敢收,道:“晚輩雖答應前去求援,尚未建寸功,此劍便算先借于晚輩,若晚輩能順利完成任務歸來,前輩再將此劍贈予我不遲?!?p> “也好,那就這么說定了?!?p> 其實趙鎮(zhèn)北總共也沒和方勝說幾句話,但方勝所表現(xiàn)的那種爽快和有分寸著實讓趙鎮(zhèn)北十分欣賞,如今的方勝和年青時候的趙鎮(zhèn)北其實一點不像,但趙鎮(zhèn)北無端覺得,如果方勝這個時候也在世俗界的軍隊中,大概要比他本人混得還要好些。方勝將來是要投入雷落宗的,而此行又萬分兇險,為了保住這棵雷落宗未來的苗子,趙鎮(zhèn)北這才不惜把老本都掏了出來。
方勝將銳風劍收起來沒多大會便到了集合之地,總共四十多個人,又將計劃詳細地說了一遍,便只等時辰一到就行動。等待之時方勝突然想起一事,看時間還來得及便向趙鎮(zhèn)北告了個假,然后飛快地從城主府躥了出來。
一出城主府方勝馭起銀紋羽就飛向葉云家,一見葉云正在院中晾衣服,喊了一聲“葉云”便著急忙慌地落了下去。葉云還以為出了什么事,驚道:“怎么了,方大哥?”
“沒事,我這就要出發(fā)了。那什么,剛有人送了我件飛行法器,銀紋羽我就用不著了,回頭雪心或者王沖來時你幫我交給他們?!闭f著方勝就將銀紋羽遞了過去。
“嗯。你保重?!?p> 方勝一笑,道:“我知道。那我走了,你也保重?!?p> 話一說完方勝就躥上墻頭,直接用輕身術往回趕。銳風劍雖是飛行法器,可他還沒試飛過,就這兩步路,萬一用銳風劍時出了事就誤了大事了。
半個時辰之后,四十多人在城西的護罩邊緣整裝待發(fā)。如今暮月宗除了東邊的那座寶塔里有人外,在虎脊城的正北、正西、正南這三個方向也各設下了一個小的防御法陣,其中不乏高手。方勝不知其他人如何,反正他的手心已經(jīng)緊張得出了汗。透過正散發(fā)著淡淡熒光的護罩,外面的世界已經(jīng)失去了真實的顏色,便在趙鎮(zhèn)北揮下右手的那一刻,墨云鵬猛蹬地面,“呼”一聲沖了出去。
墨云鵬身上也有傷,但此時除了以之代步外別無他法,方勝還算是有經(jīng)驗的,當墨云鵬起飛時并未受驚嚇,而那同來的另外九個煉氣期修士里,倒有三個輕呼出聲。
暮月宗顯然有修士放出神識偵測,墨云鵬才一飛到護罩之外,正西方的那暮月宗防御陣法中立刻高起一道強光,直沖云霄。緊接著便有修士從那陣法中飛了出來,直撲向空中的墨云鵬。趙鎮(zhèn)北罵了一聲“晦氣”,再一招手,便帶著十余名筑基修士跳了下去。很顯然,由下方?jīng)_來的那群人里有結丹修士。
方勝并未去看趙鎮(zhèn)北的戰(zhàn)況,他的目光一直在虎脊城的另外三個方向掃視,實際上他并不希望看到東西,可那三個方向還是有修士飛了出來。而且,由正東方飛來的那群修士中有一道黃光遁速奇快,竟然超過了墨云鵬,與他們越來越近!
當那道遁光追到墨云鵬身后一里時,吳希文又一招手,帶著剩下的所有筑基期修士飛了下去。身邊一旦沒了高階修士,方勝的心不禁懸了起來,一邊祈禱著吳希文能擋住追兵,一邊期待墨云鵬能飛得再快些。
然而事與愿違,那道遁速奇快的黃光在遇到吳希文時突然一分為十,那里竟有十個修士!其中一人雙手先后揚起,一黃一青兩道劍氣飛了出來,前者襲向吳希文,后者則帶著一種十分悅耳的嗡聲朝墨云鵬追了上來!而另外那九名修士也并未全部與虎脊城的修士接戰(zhàn),有四人直接穿過了人群,同樣緊追墨云鵬而來!
那道青色劍氣在眨眼間便追了上來,墨云鵬嘯鳴一聲向上急閃,未曾想那劍氣竟然能小幅度地改變方向,只聽“嗡”一聲震鳴,墨云鵬猛地被朝上掀了起來,在空中翻了好幾個跟頭才穩(wěn)住,然后繼續(xù)震翅向西南飛,只是速度已慢了不少,而且每震幾下翅膀便要嘶啞地叫上一聲。
在方勝的印象中,墨云鵬便幾乎等同于兇猛和速度這兩個詞,未曾想現(xiàn)在也落到這步田地,眼看著要被那四個筑基期修士追上,方勝暗忖,若墨云鵬也有人的想法,那現(xiàn)在它一定也很不服吧,所謂的英雄氣短不外乎如此了。
方勝剛想到這,墨云鵬唳嘯一聲,忽地猛震翅膀,竟似傷勢大好一般,速度激增朝西南飛去,與那四個筑基修士的距離反而又漸漸拉大了。方勝心里卻沒有一絲高興,吳希文說會把他們送到百里之外,靠的八成就是這個了,墨云鵬受傷是實,肯定不會堅持太久。
看著虎脊城在自己眼中越來越小,敵我雙方打斗聲也越來越輕,最后幾乎聽不見,方勝只覺得心里空蕩蕩的,自己所處的世界,就像夢幻般不真實。然而在墨云鵬身后緊追不舍的那四道遁光,又時時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真的,而且他很快就會陷入危險當中。
盡管看不清那四個人到底是什么樣子,可方勝心中卻升起了滔天的殺意,他并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但此刻,他卻想著,假若他有結丹期的修為,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像捻死四只螞蟻一樣將這四人捻死!然而這太不實際,感覺到墨云鵬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方勝知道一場追殺已是在所難免,真不知他們這十人里到底能有幾人活下去,又或者,全都死于此役?
方勝再一次清醒地意識到,他與暮月宗的仇已經(jīng)解不開了,只要給他機會,他會不遺余力地把整個暮月宗除掉!
墨云鵬忽地唳嘯一聲,方勝馬上知道,墨云鵬已經(jīng)到了極限了。果然,下一刻墨云鵬就平展開雙翅,不再震動,斜斜地朝地面投去。實際上地面漆黑一片,他們什么也看不到,但鵬背上的每個人都緊張起來,身體傾斜著,感覺著自己就像正在墜進一個無底洞中。
“呼!”墨云鵬忽地把翅膀豎了起來,速度突然慢了下來,鵬背上的十人幾乎被生生掀了下去,接著又是“呼呼”數(shù)聲,墨云鵬猛震翅膀,終于徹底停了下來。鵬背上的十人早已做好準備,各顯神通,有的直接飛向空中,有的落向地面,還有兩個一下隱去了身形,各自以最快的速度分散開來朝遠處潛去。
方勝跳下鵬背的一瞬間便將變異戰(zhàn)獅幻化的小石頭握在手中,身體剛接觸地面便將那小石頭按向地面,戰(zhàn)獅出現(xiàn)時亮起的黃光在方勝掌下一閃即沒,下一刻,方勝便沉進了地底。
戰(zhàn)獅身上的光將地底照成了一個看起來十分神奇的世界,然而方勝對這一切視若無睹,他只是抓緊了戰(zhàn)獅背上長長的鬃毛,身體緊貼在獅背上,隨著戰(zhàn)獅飛快地向前躥去。
他不知道墨云鵬怎么樣了,也不知道其他修士是否已經(jīng)被暮月宗修士追上,他知道的只有一個:跑!從表面上看,方勝所做的所有動作僅僅是呼吸,可是,他出的汗卻要比正在經(jīng)歷一場大戰(zhàn)還多,手心,額頭,背上,每一塊與戰(zhàn)獅接觸著的皮膚……
他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怕過,上次被筑基期修士追,因為心系王雪心和王沖的安危,他竟然并沒怎么怕,而如今只剩下他自己,除了害怕,他竟不知道該想些什么。他到現(xiàn)在都只不過是個煉氣期三層,而那些追殺他的,全都是伸伸手就能把捏死的人!如果沒有戰(zhàn)獅,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參加這次行動,雖說另外九人也都是煉氣期修士,可那九人里境界最低的都是煉氣期七層!
從墨云鵬上躍下來之時,方勝清楚地記得,他左邊和右邊的都是煉氣期九層的修士,一個來自傲武國本土,一個來自雷落宗,此時此刻,他竟從心底升起了這樣的想法,那兩人境界如此之高,只希望他們拖住暮月宗修士的時間能長一些,好讓他逃生。當他意識到他的這個想法和咒那個修士死沒什么兩樣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卑鄙,方勝忽地松開了抓在戰(zhàn)獅背上的右手,握成拳頭狠狠地往自己臉上錘了一下!方勝很想大吼,很想發(fā)泄一番,可是實際上剛才那打自己一錘的舉動已經(jīng)讓他嚇了一跳,因為任何動靜都可能將暮月宗修士引來。
一時間,方勝突然很懷念守陣眼的日子,那時候,雖然也很累,也危險,可是身邊有那么多人,那么多顏色,那么多聲音,而此刻,除了壓抑還是壓抑。
似乎是感覺到了方勝的情緒,戰(zhàn)獅突然低吟一聲,緩沖兩步停了下來。方勝苦笑著伸出手撫了撫戰(zhàn)獅背上的毛,戰(zhàn)獅則轉過頭來,看了方勝一會,又伸出舌頭在方勝手上舔了兩下,這才把頭轉回去,再次猛地躥了出去。
怎么能被戰(zhàn)獅笑話!方勝心中忽地涌起豪情,整個人都打起精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