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那“冤大頭”的念頭一起,他整個人便不自在起來,然而如今場中卻還有兩人比他更不自在,一個是那賣家,本是玲瓏八面一個人,此時臉已經(jīng)憋成了豬肝色,另一個是被賣的那美麗女子,臉已微紅,看向方勝的目光甚是不善,仿佛想拿目光在方勝身上捅幾個透明窟窿一般。
不知是誰先憋不住了,“忒”一聲笑了出來,緊接著這星星之火便成了燎原之勢,人群中的笑聲此起彼伏,唯獨把方勝晾在里,顯得好不孤獨。方勝正在那莫明其妙,卻見那“被賣”的女子也被氣笑了,但似乎知道此時自己是不適合笑的,便又馬上繃住了臉,瞪了方勝一眼,向方勝伸出一直托在身前的右手,嗔道:“客官,我們兄妹倆要賣的是這個!”
于是乎,方勝這輩子見到的第一件法器便出現(xiàn)了,那是一個白色的只有三寸高的小塔,毫不起眼地放在那女子手上,然而那塔也不知由什么材質(zhì)做成,通體純白,倒還真當?shù)蒙稀把蛑子瘛彼淖?,而塔雖小,卻雕得甚是精細,跟真的一般,假若排除價錢的問題,方勝倒真想將這小塔據(jù)為己有,這便又驗證了那句“誰能擋得住它的誘惑”……
那賣主已經(jīng)恢復過來,開始不厭其煩地為方勝解釋:“這是在下家傳的一件下品法器,灌注靈力后,其高可至兩丈,只要眼疾手快,收低階靈獸絕對不在話下,即便是想以其為攻守之器,呃,你……你是煉氣期一層的修真者?”
此時方勝已是汗如雨下,這玩笑可開大了,腦子急轉(zhuǎn),便拿身上的汗說事:“這天怎么就這么熱呢?這位道友,你家這件法器果然非凡,待我出去涼快涼快再來看。”說完扭頭就走,頭恨不得低到領口里。
方勝跑了老遠才停下,其后眾人陸續(xù)跟上,免不了一番取笑,而婷兒更是如被人點了笑穴一般,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止住了,一看到方勝又會忍不住笑起來。
方勝本不想再逛了,奈何其他人游興正濃,于是便打定了注意,待會說什么也不主動說話了。六人又逛了幾個小攤,便來到一個洞口,其實山上這樣的洞頗多,只是在外面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六人停在洞口,你望我我望你,便把許建英推了出去。許建英向前走了兩步,向里伸了伸頭,看了兩眼又縮回頭來,對眾人道:“好像是賣秘籍的?!?p> 眾人一聽,頓時一擁而上,反而把許建英落在了最后面。
這山洞洞口頗為粗糙,然而一進到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占地足有半畝,四壁也不知是被什么削的,十分平整。洞頂鑲了數(shù)十塊玉石,能發(fā)出亮而柔和的白光,將整個山洞照得頗為亮堂,除了正對洞口的石壁前放了一個柜臺外,左右兩側(cè)的石壁前竟各放了三個大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幸虧店主正忙著招呼別的客人,六人便開始大模大樣地看了起來。只見那些秘籍有新有舊,有厚有薄,什么紫陽功啊,朔漠功啊,夕息訣啊,北吳山南川道人無名功法啊,各種各樣的功法竟不下百種,直看得六個人驚嘆連連。
便在此時,店里的其余客人已經(jīng)走光了,那三十多歲的女店主便騰出空來,對眾人溫和笑道:“幾位不必拘束,若是感興趣隨意翻閱便可。”她似乎看出來方勝等六人十分拘謹,是以只站在柜臺后說話,并不出來招呼,任何時候,熱情都是要有個度的。
“不用不用,我們只是隨便看看?!甭犃伺曛鞯脑?,六人里倒有三四個這樣回話。
方勝見那女店主十分可親,索性脫離大部隊,自個在店里轉(zhuǎn)了起來,不一會便來到了那柜臺前,向里一看,只見柜臺朝外的一面是一層淡黃色的光幕,柜臺內(nèi)部則分了三層,每一層上都擺了十幾枚玉簡,看樣子,這些才是店里的高檔貨。他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奔烈訣,終究沒忍住,問道:“不知這里有沒有奔烈訣?”
“有的。小兄弟要看看嗎?”
“不用,我只是想問問,奔烈訣要多少靈石才能買到?!?p> “本店記載于玉簡上的功法,只有價值三十靈石的,四十靈石的和五十靈石的三種,奔烈訣是屬于四十靈石的那種。”
“噢,謝謝。我能再問個問題嗎?”
店主看著方勝笑道:“只要小兄弟不是同行派來套我話的,問什么都可以。”
方勝不由臉紅,慌張道:“自然不是。在下還是第一次來坊市,見了這么多功法,便不由奇怪,人都是想藏私的,卻為何有這么多人愿將自己的功法拿出來賣,不怕自己的本事被別人學去嗎?”
這時許建玉等人也湊了上來,顯然也不甚明白這個現(xiàn)象,店主便索性給他們一并解釋,笑著道:“諸位應該看出來了,我這店中并沒有修真門派和修真大家族的功法,但凡那些有些人脈的勢力,是不屑于也不允許把他們的功法拿到任何店里賣的。店里的這些,全是散修的功法,他們有可能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功法被別人掌握,也有可能是迫于生計,不得不出售功法度日,而更大的可能則是他們后繼無人,怕功法就此斷絕于自己手中,最后面的這種人,有可能分文不取而將功法贈予我們這些店。另外,功法最大的作用還用來修身修心,突破瓶頸,至于真正的攻守,還是要因人因法訣因法器而異的,這個現(xiàn)象在修真大派中體現(xiàn)的最明顯。比如離此地最近的七岳宗,他們那些低級的煉氣期弟子在攻防中還會使出相同的招式,但隨著境界提高,其攻防之術便各有各的特點,至于那劉陽,則根本是開一派先河,他的基礎功法雖然是獨尊訣,可那水龍劍陣哪還有一點七岳宗功法的樣子?!?p> 六人恍然大悟,然而便在這店主為他們解釋的片刻間,方勝腦子里竟又冒出另一個問題,看那店主談興正濃,便順勢問道:“聽說是個修士就能往玉簡里記載內(nèi)容,那店主豈不是可以把那些功法無限復制?只需買一次,卻想賣多少次就賣多少次。”
店主笑道:“我們這些修真界的店鋪,越是老店越有人光顧,而要想讓店鋪保持住生命力,直到可以成為大伙心中的老店,靠的便是信譽兩個字。我們買功法時,定會和對方商量妥當,只要賣家不允許我們復制,我們是斷不會私自復制功法的?!?p> “原來如此?!狈絼龠@才明白過來,徹底絕了自己靠開店賣功法生財?shù)哪铑^。
眾人又看了一會,謝過那店主便走了出來。接下來的時間,他們繼續(xù)以極大的熱情在坊市里逛著,直到晚上五叔來找他們。這坊市中實有不少客棧,五叔帶著他們在其中一家落了腳,第一天便這么過去了。
當晚方勝在黑暗中想起了白天的糗事,不由笑出聲來,然而不管當時覺得那“被賣”的女子多么美艷照人,他現(xiàn)在對那人已沒有任何印象。而那個讓方勝忽視所有女子的人,那個被方勝認為早已芳魂消散的人,此時已踏上佐摩國的國土了。在湘竹,除了啞巴,她幾乎問過了每一個人,當她終于問到那個曾經(jīng)撞在方勝大腿上嚇得哇哇大哭的小孩,她的心跳竟變重起來,她溫柔地摸了摸那個小孩的臉,竟對著那小孩微微一笑,然后道了聲“謝謝”便轉(zhuǎn)身朝西走去。而那個小孩,在看到左玉漱的那一個微笑后已然把左玉漱當成了天仙,在他想來,只有他爹娘給他講的那些故事的的仙女才會這么好看。左玉漱只在湘竹之西小河上的那條竹橋上略停了停,接著便毫不猶豫地一直西行,直到來到佐摩國東部的第一個邊境小鎮(zhèn)。
而方勝這邊,次日一醒來就被許建英攛掇著去向五叔求情,硬是把五叔給說動,答應他們?nèi)プ蛱斓哪莻€攤點把那幾株碧幽筍買來。然而眾人興高采烈地擁著五叔趕到后,卻發(fā)現(xiàn)那攤位早已換了人,后來找遍整個坊市也沒看到那小伙子的影子,八成是走了。
這件事讓許建英十分郁悶,當天竟哪也沒去,回客棧悶了一天。
由于五叔要等的人還沒出現(xiàn),他們便決定在這籠云山上多停留幾天,很快,方勝等人便把這坊市里的所有角落都走了個遍,再逛的時候興致便沒這么大了。
這天方勝也沒和別人打招呼,一個人出了客棧,在坊市上走走停停,隨意地逛著。其實這里有不少他用得著的東西,只可惜他身上一個子也沒有,只能眼饞。
不知不覺中,他已來到一個賣符紙的小攤前,才蹲下去,還沒來得及看,便見那攤主驀地瞪大雙眼看著他身后,接著就聽身后傳來巨大的撞擊聲。
攤主見勢不妙已經(jīng)開始收拾東西,方勝也意識到不對,倏地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向后看去,誰知他不站還好,一站卻正好用自己腰腹以上的部位迎上了一團疾速飛來的紅光,那紅光凝而不散,似火非火,然而那簡直欲將人烤焦的溫度,卻比火高太多太多了!
方勝本能地向一旁撲去,半空中罵道:“這他媽誰干的?!”
他進入修真界后的第一場戰(zhàn)斗,就這么莫明其妙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