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一喊起來,圍觀的眾人,頓是七嘴八舌地叫嚷起來。
“是呀,真的是張掌柜的頭顱!這,這也太可怕了……”
“原來真的有貓鬼!張掌柜竟被貓鬼撕掉了腦袋,真嚇死人了!”
“是啊,沒想到晚上竟真有貓鬼出來害人,現(xiàn)在死了張掌柜,卻不知道,下一個又是何人哩!”
……
眾人神情懼怖,議論紛紛,李夔卻恍若渾然未聽,只是仔細端詳檢查手中那張掌柜的頭顱。
他看到,張掌柜的腦袋下方,從脖頸上側(cè),似被鋒利的爪牙給一舉撕開,切劃極為整齊,只是下切的邊緣,卻又帶著零碎的肌肉與血管。
而張掌柜的頭顱上,有四個上下相抵的細長的凹洞,穿過血糊糊的蓬亂頭發(fā),直透入額骨與后腦之中。而他的臉上,則有深深的抓痕,以及左右對稱的八個細小抓洞。
李夔迅速看畢,不覺眉頭緊皺。
這時,文書劉吉平已將李夔那把先前擲出的金環(huán)儀刀給找了回來,他快步跑回,將儀刀遞給了李夔。
“李鋪長,你這把刀插中了附近的泥壟,某已將其拭凈,你且收回?!?p> 李夔嗯了一聲,一手接過刀來,一手便將張掌柜的頭顱遞給劉吉平。
“這顆張掌柜的頭顱,你且先幫某拿著,要好生看管?!?p> 劉吉平應(yīng)了一聲,雙手接過張掌柜那顆血肉模糊的頭顱,卻是不由自主的渾身一顫,臉色更是一片煞白。
見這位端著頭顱的書生如此恐懼,李夔搖了搖頭,卻并沒有說什么,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這個書生跟著自己斷案,哪怕他再害怕,這樣的膽量也必須要培養(yǎng)出來。
劉吉平向他點了點頭,臉上盡量展現(xiàn)平靜之色,表示自己可以承受得住。
李夔沖他輕輕一笑,便刷的一聲,重新插刀入鞘。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來,朝后面擠擠挨挨的人群大聲喊道:“爾等可曾見到,張掌柜在被殺之前,去是了何處?”
他一語問畢,面前一眾人等,卻無人敢出來回話。
不良帥方煉沖上前去,沖著這些看客厲聲大喝:“爾等聽好了!現(xiàn)在官府判案,要查明張掌柜之死因,爾等休得在此裝聾作??!若有知情不報者,一經(jīng)查出,必當嚴懲不貸!”
方煉這聲奔雷般的怒吼,嚇得眾人一片騷然。
這時,一名神色張惶的老年伙計,從人群中顫顫地走出來。
“某,某叫侯四,乃是給旅舍看門的伙計,亦是相伴張掌柜多年的助理。據(jù)某所知,張掌柜方才是去夜巡了。”
“夜巡?卻是何意?快快說來!”方煉喝道。
“官爺,每天晚上,到入夜時分,張掌柜都會親去旅舍四周巡查一番,看看有無失火疏漏等隱患,以求一個安穩(wěn)妥當。萬萬沒想到,今天掌柜的自去夜巡,僅僅一柱香多點的功夫,竟會發(fā)生這般慘案。”
“為何張掌柜身為掌柜,卻還要每夜親自夜巡,他就不會安排手下伙計去么?”
“唉,官爺你不知道,咱們這景順旅舍,乃是張掌柜心血籌建。是從一個小驛鋪開始,經(jīng)過了近二十年的發(fā)展,才到了今天這般規(guī)模,卻是被掌柜的視若珍寶一般。故從起建之初開始,張掌柜就養(yǎng)成了每夜親去探查的習(xí)慣,從當初一直沿續(xù)到現(xiàn)在,卻是多年未變呢?!?p> “那為何只有他一個人獨去巡查,卻沒有同伴與其共行?”
聽李夔這般發(fā)問,侯四臉上泛起苦笑:“唉,張掌柜這般習(xí)慣,已然沿續(xù)近二十年,皆未出什么大事,眾人皆是懈怠,以為老掌柜這般行事,不過是走個過場,圖個心理安慰而已,雖是一人,又會出個甚事。某等若是事先想到有這般危險,卻是說什么也不會讓他去了。或者,就干脆多派點人跟著他,也許就不會遭那貓鬼加害了……”
侯四一臉沉痛,邊說邊嘆氣搖頭。
李夔臉色凝重,又問道:“那你可知,張掌柜的巡察路線么?”
“當然知道。他這般巡查路線,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無甚更改。官爺若是需要,某現(xiàn)在就可帶你等前去探查!”
“好!請立即帶某等前去,一定要找到張掌柜的尸身?!?p> 李夔一語說完,又轉(zhuǎn)頭向不良帥方煉道:“你安排一下,讓這些伙計與旅客盡皆回住所去,不要在外面平生事端。”
方煉點了點頭,便立即派出數(shù)名不良人,將這一眾圍觀的看客給統(tǒng)統(tǒng)地趕回旅舍。
而他自己,則帶了剩下的數(shù)名不良人,與李夔一起出發(fā),去尋找張掌柜的尸身。
至于那縣尉段知言、以及那兩名書吏,李夔擔心他們的安全,讓他們與劉吉平一起,暫且留在旅舍中。
冷月森森,凄風(fēng)厲厲,李夔一行人從旅舍大門離開,各各點了燈燭,一路沿著籬笆繞行。
有那侯四領(lǐng)路,一眾人等很快就到了后面一處稀疏樹林中。
此時,頭頂有枝葉摭蔓,底下有雜草從生,眾人齊走在一條窄窄的青石板羊腸小道上,行動頗為受阻。
走在最前頭的侯四,忽然撲通一聲,滑倒在地。
他罵了一句臟話,正欲起身,卻忽地驚叫起來:“不好!這里有好大一灘血!”
李夔聞聲一凜,急急上前。
很快,各人一齊靠近,手中的燭光皆是聚集此處。李夔清楚地看到,在地上的青石板上,有大團噴濺狀的血跡,將數(shù)塊拼湊的青石板浸染得一片猩紅,形狀十分駭人。
李夔蹲下身來,伸出右手,輕輕捏了捏地上那尚未凝固的血垢。
從手指傳來的觸感,冰冷而滑膩,而撲面而來的血腥氣息,令他呼吸為之一滯。
這時他又看到,在地上青石板的邊縫處,有撕扯下來的綢片與點點碎肉。
李夔心下暗想,看起來,此處有這大片血跡與撕扯痕跡,那個張掌柜應(yīng)該就是在這里遇襲被害了。
“快看,這血跡一直延伸到叢林深處呢!”這時,一名不良人又發(fā)出一聲驚叫。
李夔看到,地面的情況果如這名不良人所說,點點的血跡,從這一處青石板處,一直延伸到叢林深處。
“走,某等順著血跡,繼續(xù)向前探查?!崩钯绯谅曄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