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崔家頭里后,李夔全部精力與時間,自是又統(tǒng)統(tǒng)投入武侯鋪的修造之中。
這段時間里,李夔最感興趣的是唐朝的制磚過程。
原來,因為青磚使用量極大,路上又多有匪盜運輸不安全,且工匠總頭目趙大利嫌從鳳翔府拖運磚石速度太慢,遂決定自建一個磚廠來生產(chǎn)青磚,以確保建筑需求。
李夔終于得有機會,來現(xiàn)場看一看,這唐朝時期的制磚技術(shù)到是怎么樣的了。
他來到磚廠,遠遠就看到,有六十多名工人在挖粘土,挖得暗褐色的粘土上下翻飛。
八十多工人在把粘土和上水,用腳翻漿踩踏,使其成為均勻的稠泥,李夔注意到,這些稠泥,并不是一次踩踏完成,而是差不多重復踩了五六次的樣子。
據(jù)專家考證,為什么古代的青磚質(zhì)量,無論是色澤還是耐壓度,反而比現(xiàn)代中國所制的青磚要好很多,最大的因素,就在于多這道煉泥工序。
現(xiàn)代社會,磚廠要賺快錢,基本都沒那個耐心均勻和泥,最多翻漿一遍就入窯燒制,甚至不翻漿直接將粘土壓成磚胚就燒制的廠子都有很多,而且為了節(jié)約成本,燒制時間也刻意縮短,導致現(xiàn)在的青磚與古代相比,無論質(zhì)量還是外觀均差了很多。
李夔看到,和好后的磚泥,又有六十多個工人用木制的磚模開始壓制磚胚,他們把磚泥壓入模中,用力壓實,又用鐵線弓刮去殘泥,待磚胚壓制成形后,在地上撒了一層細沙,以免磚胚與地上粘連,隨后將磚胚從模中扣出,置放于沙上。
然后,另外有人過來,將這些磚胚統(tǒng)一收集,放入不遠處一個背陰的棚子中,搭疊成架,陰干儲存。
“這些磚胚,應(yīng)該干個幾天就可以燒制了吧?!崩钯缦蚬ゎ^趙大利問道。
“李鋪長,沒那么快,需得一個月后,待磚胚完全干透才可入窯燒制,這樣所得的青磚,不易開裂,不易變形,方得長久使用?!壁w大利笑著解釋。
李夔哦了一聲,心下不覺對古人做事認真的態(tài)度,又是一陣感慨。
現(xiàn)在他終于知道,要等磚胚一個多月后徹底陰干,便可放入窯中燒制,要以煤粉為燃料,經(jīng)十多天的燒制,磚胚已基本燒結(jié),如這時慢慢熄火,可得紅磚。而要制青磚,則還需在窯內(nèi)轉(zhuǎn)銹。方法是高溫澆結(jié)磚胚后,用泥土封住窯頂透氣孔,隔絕空氣,一邊往窯頂上鐵飲水,這樣一來,到里面的磚頭冷卻后,便可得到上好的青磚了。
當然,作為唐朝人的趙大利,他知道制作過程,但對于其中的原理,就講不清楚了。
而李夔雖然不懂具體的制磚方法,但他前世讀中學時,在化學課本中,已簡單了解過制造青磚的原理。
這是因為,封住窯頂,可使窯內(nèi)溫度轉(zhuǎn)入還原氣氛,這樣胚體的紅色高階氧化物被還原為青灰色的低價氧化物,而澆水則是為了防止胚體內(nèi)的低價鐵重新被氧化,讓窯內(nèi)磚胚在冷卻過程中一直保持還原氣氛,這樣直到完全冷卻,才可制成所需的青磚。
當然,現(xiàn)在才來大規(guī)模自制青磚,整個工程進度自是多有拖延,算是一點小小的遺憾吧。
不過,現(xiàn)在進度雖慢,但等到磚頭全部燒成,在物料供應(yīng)充足手情況下,整體進度卻可加快了不少呢。
不知不覺,便是二十多天過去。
這一天,縣尉段知言派了一名不良人,從縣城給他送來消息。
他在信中說,節(jié)度府在收到了韋叔澄縣令的奏報后,派了使節(jié)過來了解了整個案情的經(jīng)過,最終定了執(zhí)戟長雷宏腰斬之罪,將其押往鳳翔府,決定秋后處斬。
這個處理結(jié)果,完全在李夔的意料之中。
這時的他,又想起了那賣藝女子蘇錦奴。
不知道,這個四海為家飄泊賣藝的姑娘,現(xiàn)在在哪里呢,過得還好不好……
不過,段知言在信中,又告知李夔,說節(jié)度府上面雖然終審此案,卻僅是給縣令增了一級爵秩,并未下發(fā)賞錢。故李夔這邊,卻是沒有任何獎勵。
李夔讀完,心下頓是哂然。
沒想到,這節(jié)度府也跟那韋縣令一般貨色,皆是吝嗇之輩呢。
只不過,現(xiàn)在的自己,錢財充裕,全部精力又在修造武侯鋪上,也懶得去跟他們計較了。
夏去秋來,時光匆匆。
很快,又是五個多月迅速過去。
不知不覺,已是深秋。
農(nóng)歷十月初九這天,李夔的武侯鋪,以及村頭村尾的兩個哨所,終于全部峻工。
包括整體堡墻,獨面甕城、堡門、堡哨、箭樓、女墻、雉堞、宿房、倉庫之類建筑,終于全部包磚建成,總共耗用青磚二十多萬塊,石灰十多萬斤,糯米一千八百多石,加上堡內(nèi)已修好的水井與街道,總共耗資約四百八十貫。
李夔舍得花錢,用料極足。整個建好的武侯鋪堡墻,憑嶺靠溪,地勢險峻,大致呈正方形,每面長度均為為八十余步,巍峨高聳,整齊寬闊,城高五丈,墻面馬道闊達一丈余五,卻是既漂亮又堅固。
李夔心下亦是得意,這座自己親手創(chuàng)建的崔家頭里武侯鋪,在鳳翔地區(qū),乃至整個關(guān)中,甚至整個大唐,都可以說是當屬翹楚了呢。
而有了這座花了半年多時間建成的武侯鋪,李夔等人,到了現(xiàn)在,總算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立足之地。
心下高興的李夔,立刻請縣尉段知言,給武侯鋪題匾寫字。
在得到了段知言的隸文墨寶后,李夔隨及命人刻成一塊巨幅“武侯鋪”三字陽文行楷的青石碑匾,后被石匠小心地嵌到堡門之上。
碑匾既上,堡鋪徹底完工。這一天,鑼鼓喧天,爆竿齊鳴,全堡人員一片歡騰。(注:唐朝時,鞭炮制作尚處于簡易狀態(tài),人們將硝石裝入竹筒中燃放,這便是裝硝爆竹的最早雛形,故被稱為爆竿或響炮。)
當天,李夔在崔家頭里舉辦了盛大的流水席,全村人員都可盡情吃喝。
在一片觥籌交錯的歡喜氣氛中,李夔舉著酒杯,沿席而過,向每張桌子上的村民百姓,一一敬酒痛飲。
這個晚上,李夔喝得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