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你若是敢逃,朕定是會拉你下地獄
陸淮欽聽到人進來,抬眼看了過去。
見了一襲火紅嫁衣的夏予,他筆尖的墨在字帖上暈開。
他眼底滿是紅色,再深處,也有許多平常難見的動容。
像是危石開始崩塌之際,落下的一點亂石,雖隱隱有地裂山崩之勢,卻可克制。
夏予未曾沒有感受到他眼里的濃烈,雖然他有意半斂眸子,用長睫遮去情緒。
夏予被盯得有些難受,微微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陸淮欽見狀,才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
“找朕何事?”
夏予困惑,“不是你讓何幸喊我來的嗎?”
陸淮欽眉梢微挑,想到外頭的林意笙,便知道夏予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把筆擱起,端坐在椅子上,指尖習慣地輕輕敲著桌面。
“過來?!?p> 陸淮欽把夏予攬進了懷中。
摸到她半身都是濕的,微擰了眉頭又將人推開,“把濕衣脫了,架子上有朕的外衣,隨意披一件?!?p> 夏予早就不想穿這件嫁衣,連忙褪了外衫,還沒拿到陸淮欽的衣服,先是打了一個噴嚏。
知道自己是要感冒了,拽了陸淮欽最厚的衣服便裹在了身上。
太大了,都拖地了。
夏予卻不敢嫌棄。
這衣服一瞧,就知道是頂好的。不管是料子,還是刺繡,定是獨一無二。
夏予受不了的,是他那清一色的黑。
“過來?!标懟礆J見自己的衣服到她身上變那么寬大,眸色又深了幾分。
將人攬在懷中,手伸進里衣暗自比了一下她的腰。貌似比上次還要細了,陸淮欽把外衣給她裹緊,又比了一次,才稍稍滿意了些許。
“那嫁衣穿的好看。”陸淮欽把她垂擋在眼前的頭發(fā)捋了捋,聲音越來越低,“下次再穿給朕看,只穿里面的?!?p> 夏予臉頰緋紅,抿唇低頭。
陸淮欽非但不知羞,反將人摟得更緊,“等朕看完幾份折子,一起用膳,晚上留在乾宇宮。”
“我有件事想求你?!?p> 夏予終于要說林意笙的請求,陸淮欽也終于聽她說明了來意。
陸淮欽一只手輕叩著膝蓋,臉色雖然還是沉的,但卻看得出不大高興。
他晾了夏予這么久,今日送了東西去樂和宮試探一二。
聽何幸說她來了,心底自是高興。又見她穿了嫁衣,當真以為她是看清了局勢,日后都打算安安穩(wěn)穩(wěn)留在宮內(nèi)。
誰知是被何幸騙了來,還是帶目的來求他的。
陸淮欽下顎繃的更緊,死死盯著夏予。似乎她只要開口求了,他便會將人吃了一般。
夏予會看臉色,但還是求了?!拔蚁肴ゾ忍?。”
“朕看你是想去外面同皇后一起跪著。”
“我聽說那孩子與謙兒年紀一般大小?”
“怎的,你還以為是你兒子不成?”
“不是,我沒有這樣想。只是陸淮欽,孩子雖不是你的,可到底是條人命。才那個年紀,你忍心讓他——”
夏予突然止住了話。
陸淮欽可以算計自己親兒子,那別人的兒子又算什么?他忍心,他定是忍心看著那孩子去死的。
夏予心如刀絞,想到自己死去的孩子,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她真的有很努力很努力地不去想謙兒了,可總是因為種種原因回憶起。
她那么努力地將那段記憶封存,但實際上越是如此,越是根植,到最后難以拔除。
陸淮欽瞧著她欲落不落的淚,心底漸漸升起一股煩意。
直到夏予的眼淚掉了下來,他粗糲的指腹才撫了上去,將那滴淚抹去。
這一抹,女人的淚就像冰山之上的融雪,越來越多,越來越?jīng)坝俊?p> 到最后,陸淮欽的手掌都濕了,還是止不住她的淚。
“阿迢,別哭了?!标懟礆J無奈。
不知這聲“阿迢”是不是觸發(fā)了夏予眼中的閥門,眼淚又迎來了一波高峰。
陸淮欽真是討厭流眼淚的女人吶,可偏生對夏予的眼淚無能為力。
“朕應了,可以嗎?”
夏予漸漸止了淚,看著陸淮欽,似乎在詢問真假。
“君子一言九鼎,你害怕朕誆你不成?不過……”
陸淮欽上下掃了一眼夏予,“阿迢,再乖點,你若再乖一點,朕一定萬事如你意。天上星海底月說來假了一些,可六月飛雪,冬日流螢,朕定是能給你弄來?!?p> “那——”
“除了出宮?!标懟礆J打斷她的不切實際。
夏予吸了吸鼻子,面露幾分不爽。
“不爽也無用?!标懟礆J捏她的臉,語氣詭異:“朕話放在這里了,你若是敢逃,朕定是會拉你下地獄,要你生不如死。”
夏予看著男人眼底的偏執(zhí),寒意頓生,不想再議論這話題。
她乖巧地扯了扯陸淮欽的衣袖,聲音軟軟的:“那我可以去看看那個孩子嗎?”
“朕等你用晚膳。”
夏予點頭。
出去的時候,林意笙還跪著。
奇怪的是,何幸本可以站在檐下遮雨,卻偏要站在雨里。
夏予覺得,何幸若是不說話,只是看那張臉,是有幾分文人氣概的。
聽星若說何幸是陸淮欽的侍讀,出身貴族,以前并非太監(jiān)。那此時身上的氣質(zhì)倒也解釋的通。
“何公公,陛下同意了。”
何幸面露高興,連忙讓人帶夏予去東宮。
夏予第一眼見到太子的時候,大約猜到陸淮去為什么能容忍這孩子當太子了。
因為這孩子長的太像他了,若不是他的,那也是陸家其他人的。總之,身上一定流了皇家的血脈。
聽說陸淮欽還有一個弟弟,叫陸徊遠。當初陸淮欽潛伏的時候,陸徊遠替他拉攏各路人馬。后來陸淮欽登基,陸徊遠也一直替他征戰(zhàn)四方。
那孩子莫不是陸徊遠的?
夏予暗自揣測了一下,便一心救人。
“昏迷多久了?以前用過什么藥?尋清楚的人把方子拿來,再同我細講?!?p> 夏予說完就把脈,面上端著,倒有幾分讓人信服。
這一場的診斷一直到戌時末才結束,早早過了用晚膳的時間。
夏予盡心救人,對于時間流逝渾然不知。
掐著時間又替太子把脈,夏予擰緊的眉頭稍稍松了一些。
她替太子拿了一床被子,摸了摸他的身上,見還有虛汗,便替他擦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