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萬歲爺是栽了
如今看著她不停地滾淚，他終于肯解釋，“以朕的箭術(shù)，你若是不躲，第二箭朕也是可以截斷第一箭的。”
“你還不想要我死的痛快，你就要我生不如死！”
“夏予！”陸淮欽捏住她的臉，看著她婆娑淚眼中映著自己的倒影，憋著的一口氣竟是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我本來也是浮玉山那個無憂無慮的姑娘，十九還總說還俗娶我。要不是遇到你，浮玉山哪里會被燒沒，哪里會一個人都尋不到?！?p> 夏予說的委屈，“我本來可以行走四方懸壺濟世，累了就回浮玉山落腳。若不是因為貪戀美色救了你，我何以栽這么大的跟頭。”
陸淮欽看著她和孩子一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有時候鼻子上還掛個大泡泡，剩下的那么一點怒火竟也全沒了。
“是你自己沒出息，與朕無干。”
“你放他娘的屁！”
“誰教你說臟話的?！?p> “你就是放他娘的大屁！”
“你說說看，你若不是被人迷暈，至于這么早就栽朕手里嗎？”
“全天下沒有一個好人！我以真心待他們，他們卻用行動羞辱我沒腦子?！?p> 夏予眼神極其幽怨。
陸淮欽卻是聽怔了。天下難得有這般坦誠自知的人了……
何幸站在朱門外聽到這話，直接是忍不住笑了。
其實夏予挺聰明的，畢竟能學醫(yī)說明腦子是過關(guān)的?？上]見過太多世面，心也軟。
在陸淮欽手里栽了那么大的跟頭，還沒學著提防著點旁人。
看著被五花大綁帶來的張大夫，何幸白皙的臉上泛起一絲尷尬。
陸淮欽本來是要將人帶來，當著夏予的面親自殺了，好讓夏予徹底斷了逃跑的心。
可如今瞧瞧，大抵是不需要了。
何幸親自上前給他松綁，并解釋，“陛下誤會張大夫和通敵叛國的人有勾結(jié)，這不，特地命咱家給您松綁，等下八抬大轎送您回去?！?p> 張大夫誠惶誠恐，不太摸得準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誤會成勾結(jié)叛賊的。拒絕八抬大轎，腳底抹油就跑了。
院內(nèi)又沉寂了一會，最后夏予是被陸淮欽抱著出來的。
何幸瞧著，就知道他的萬歲爺是栽了。
馬車內(nèi)。
陸淮欽看著夏予還在流眼淚，心中有些許煩意。都哭了一路了，女人的眼淚流不盡的嗎？
“朕都不要你的命了，不準再哭?！?p> “你管的著嗎？”夏予抽噎。
陸淮欽眉頭又擰了起來。
他輕輕捏過夏予的臉，指腹碾上她的唇，微微撬開她的嘴。
盯了好半晌，道：“舌頭也被咬破了?！?p> “老娘自己的傷自己不知道？”
“滿口粗語哪里學來的？”
夏予哼哼唧唧地把頭扭開，留了后腦勺對著陸淮欽。頭發(fā)凌亂到不堪入目，還粘了些許泥巴。
陸淮欽無奈地揉了揉眉心，略顯疲倦之意。半晌，才道：“和朕進宮，朕給你名分?！?p> 夏予用劈開的指甲掐進了大腿里，雙重的疼痛感讓她瞬間清醒，瞬間便止了哭意。
“不樂意？”陸淮欽搭上她的肩膀，想要她扭頭看著他。
夏予卻是不依，直到指甲上流了血，才垂眸小聲問：“你能不能放我離開京城？”
陸淮欽捏在她肩膀上的手下意識地用了幾分力，待反應過來夏予問的是什么，他抿了抿唇角。
“你瞧著，朕像會放你離開的人嗎？”
“你會把我逼死的?！?p> “那在你死前，朕先殺了你。”
夏予不可抑制地想到朱門上的箭矢，什么第二箭能截斷它，怕是傻子都不會信。
“你若不進宮也行。”陸淮欽輕叩著膝蓋，“那現(xiàn)在就下車?；貙m朕便殺了何啟儒，等你出了城門，朕就殺了張大夫。夏予，你若真有那決心走到城門，朕就放了你。”
夏予眼睫一直在顫。
陸淮欽就是捏準了她是什么樣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還是用力地掐著自己的大腿，讓自己的聲線聽起來平穩(wěn)：“我早就不在乎何啟儒的死活了，至于張大夫，他仁心仁術(shù)遠近皆知，你不會殺他的?！?p> 陸淮欽斂眸，唇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在嘲諷夏予的掩飾和自作多情。
“你不會殺的，我知道。何啟儒斷了一只手，活著比死還要更痛苦，你最是喜歡這樣折磨人了?！?p> 陸淮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你便下馬車吧?！?p> 夏予在聽到這句話后，毫不猶豫地下了馬車，不敢做一分停留。
她不是怕陸淮欽會抓著她不讓她走，她是剛好說服自己，不想給自己回頭路。
她不是圣人，也想好好活著。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她不會不懂。
夏予一下馬車，馬車就疾馳而去。
夏予沒想到，陸淮欽真的就這樣放過了自己。
她頂著眾人異樣的眼光往城門那邊而去，街邊小販瞧著她滿臉血污的模樣，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聽說是從剛被抄的陸家?guī)С鰜淼?，我親眼見到她被帶上馬車?！?p> 有婦人大聲議論，絲毫不顧及夏予是否聽的到。
“我也瞧見了，我就住那巷子里。聽說陸家被抄，都是為了這個女人?！?p> “看身段長的就不錯，有權(quán)有勢的男人為了個女人，也不是不可能?！?p> 夏予聽到這些話，有些后悔沒繞個小路去城門。
被人指點的滋味自然不好受，而且被“指點”的內(nèi)容，還都是些莫須有的東西。
太陽快要下山，夏予加緊了步伐出城門?？墒亲咧咧哪_步又慢了下來。
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她終于停下了腳步。
晚霞映了半邊天，城外依稀可見青山綿延，夏予下意識地半瞇了眼遙遙眺望。
“你還出不出去？依朝廷剛下的指令，城門一旦關(guān)了之后就必須到規(guī)定時間開啟了，你再不走，就得等明日?！?p> 夏予呆滯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我不出去?！?p> “那你來這里干什么？不會是腦子不好使吧？”
夏予不理會他的罵罵咧咧，又開始往回走。
陸淮欽會殺人的。
夏予其實不用懷疑。
她想騙自己，騙了一路，發(fā)覺怎么也騙不了。
順著路回去，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路過了張大夫所在的濟仁堂。